可攀啊,不过是个有点暴力倾向,脾气凶暴,动不动就爱动手,连躲猫猫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男人罢了。被她们说得好像很厉害似的,果然谣言就是谣言。
船渐渐靠上了海市的边缘,阴云盖月,天地间一片乌云斗暗,黑漆漆的,却也正好方便钟凛趁着那些驻守海市附近的天兵不备时溜入海市中。他拽着裙子小心翼翼的就着船舷爬了下去,站在岸边看着船舷上那些热情而八卦的罗刹女子对他压低声音告别,挥手再见,然后那犹如巨兽般的千帆巨船再度分开深黑色的海水,庞大的船身缓缓向前行去,慢慢消失在海平线上。
涌起的海水沾湿了裙边,钟凛啐了一口,粗手粗脚扯起裙摆,回头望向已然成为一片废墟的焦黑海市。当时他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繁华鼎盛,街道美丽得几乎让他在其中流连忘返,如今,却只余一片空旷焦黑的街道,只有焦黑的土壤间埋着白骨,风哀哭着拂过街道,海市,如同一片死寂的巨大墓场。
风呜呜掠过海面,头上的银冠让他的脖子很酸痛,他想先找个地方暂且休息一下,再脱了这身累赘衣服,去找找那七叶海莲究竟生长在哪。四处一片漆黑,他提了提胆子,拉起裙摆小心爬过拦在路旁的一大堆残垣楼阁的碎片,差点绊摔了一跤,裙摆也被挂了个大洞。他咒了一句,刚想回身检查,却猛然听见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他猝然回头,对上了一双几乎被可怖漆黑遍染的金眸。那个披着大麾的男人伫立在一处废墟前,原本华贵的金麾几乎被鲜血染成了污黑,男人森冷凌厉的眼眸充溢着狂气,身侧缭绕着涌动翻腾的黑芒,犹如万丈炼狱爬出的远古凶神。
“女人,你如何来到海市的?回答我!”钟凛刚想言声,那男人却粗暴而冰冷的开口逼问道,金眸中闪动着可怖而幽暗的光芒,他身侧的庞大黑芒随着他的语调猛然暴起,像是立刻渴望着吞噬身前的人般贪婪的攒动起来。
“我……我才不会被你吓住呢!你眼瞎了!”眼见那些黑芒狰狞张狂犹如万千魍魉,钟凛的膝盖下意识的发起软来,但他认得出身前的男人,努力吸了口气撑住了,喝道:“混账,连我、我都不认识了么?!是我啊,我……以前你他妈把老子从地宫救出来的,咱们好歹也相处了那么…那么久……你竟然认不出来?!老子揍你!”
“笑话,他才不是女……唔?”梁征嗤笑了一声,刚想反驳,眼睛却不由得落在他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不对,三界中还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胆敢这么对我说话……你……”
“我什么啊我!老子不过是换了条裙子!”钟凛有点慌乱,是不是香粉扑得太多了,导致梁征竟然都认不出来了?他刚抬头想骂,下颌却被一只手猛然钳了起来,蒙面的面纱被粗暴的一把扯去,不知何时骤然出现在他身前的梁征细细打量着他,眼眸中闪着审视的目光,片刻,他听到对方猛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可笑!哈哈哈哈!臭小鬼,看你穿成什么样!没料到穿成这样还挺顺眼,以后就这么穿!哈哈哈哈哈!”
五十四、浮香居
浮世夜话 隔世 五十四、浮香居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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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笑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老子这是无可奈何!海市被围得那么严,不多用些下策,根本混不进来……”
被对方不分青红皂白大笑一通,钟凛的脸猛然一烫,窘得直想以头抢地,连忙拍开对方钳着自己下颌的手皱眉吼道。他来海市前前前后后想了许多可能碰到的危险,怎么就单单忘了可能一上海市就会碰到面前这混账呢?竟然被对方看到自己如此丢份儿的装扮,他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诶,不必害羞,这样颇为好看!”梁征终于笑够了,身侧那股凌厉的气势也被他这么一狂笑就笑没了,只是忍俊不禁伸手拍了拍钟凛,又上下打量他的装束道:“这女人衣裙,没料到穿在你身上倒真是珠联璧合,哈哈哈哈!怎么,竟然心血来潮穿着一套女人衣裙偷偷潜入海市,小鬼,你究竟想干吗?莫不是心里惦记我,又悄悄想来见我?”
“谁惦记你,呸!”看着梁征往前一步,钟凛就不由得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努力叉腰皱眉吼道。“只不过那些家伙找不到合适的人,又要老子带信给你……不然你以为老子愿意?!求老子来老子都不来!”
“信?什么信?”梁征闻言微微扬了扬眉,伸手接过钟凛气急败坏塞过去的一封书信,撕开略略瞥了几眼。半刻,他的指间瞬间蹿出一团火苗,将那封信燃作飞灰,扬手拂散而去,冷冷嗤道:“原来如此。看来辛震他们还讲些情义,愿意带兵来助我解困,不过,就那一盘散沙般的妖界带来的区区几万人马,又于我何用?”
“……你、你怎么能这么说话?!他们都在担心你!你这……”钟凛一愣,随即一恼,伸手想抢对方手里的纸灰,但梁征一把推开了他,皱眉冷然道:“并非我冷漠无情,只是天界势力庞大,区区几万人马又能有何用处?反而拖累我的后腿,碍手碍脚。”
“人少怎么了?!好过你孤军奋战吧!老子他妈总算懂了……”钟凛呆呆看着自己偷偷藏了一路的那封信化作焦黑纸灰缓缓落地,心里猛然一冷,不由得狠狠抬眼瞪向梁征吼道:“你他妈心就这么狠?!自高自傲,把别人对你的关心都当驴肝肺!怪不得活该你被天界三十万人围在海市呢!你就是这种人!唯我独尊……”
看到梁征一愣,随即伸手仿佛想要抓住他的胳膊,他连忙一退,恼怒盯着对方,握在身侧的拳头不由得微微抖了起来。他烦透这个人身上那种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傲慢气势了,再傲慢强大又怎么样?再强大也不能把同伴的关心视若草芥!他觉得这个自高自傲的人的心冷得像块石头,除了自己以外,从不信任任何人。
“小鬼,滚过来!”看他屡屡躲开后退,梁征的眉关缓缓皱紧,用没有什么耐心的语调低沉重复道:“管其他人干什么?!跟我暂且回去,海市现在很危险,由不得你闹脾气!”
“谁要跟你去!老子不要你管!”看着阴沉着脸的梁征朝自己缓缓逼近,钟凛不由得后退了半步,头脑被怒火充溢,不禁皱紧眉咬牙犟嘴起来。“什么危险不危险!我看他妈老子这趟就是白来的!靠,你就跟海市一起沉了吧,活该!老子这就回去让他们收兵,让你……”
就在他皱眉吼出声来的那刻,一缕利器骤然破空的声音猛地扑向他的眼前,在黑夜中划出一道锋锐的银线,他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手臂却被梁征粗暴的一把扯了过去。就在那一刹那,他的眼中骤然掠过无数道密密麻麻满布天空的火箭,身子一踉跄,他只感到被梁征护在身后,随后一时内犹如阵雨的箭镞猛然朝两人的方向凶猛扑来,几乎覆盖了眼见的整片天空。
就在那股暴雨般的箭镞就要临近二人身前时,一堵漆黑如夜的光墙骤然自平地旋绕而起,瞬间将那阵凶猛的箭雨吞入其中,随即化成数万犹如游龙般的厉芒汹然朝远处扑去,癫狂吞没了那些手里握着长弓,根本还没来得及转身逃跑的天兵。一时间凄厉惨号声响彻了广阔的黑色废墟之间,无数淅淅沥沥的火星落在两人脚边,挣扎着跳动几下,就黯然消失在了腐土间。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钟凛的视线越过挡在自己面前的梁征的肩头,有些呆怔的看着那些在废墟间翻腾的黑芒。下一刻,在那翻腾的黑芒间突然跃出一缕绚烂的红色火焰,那团庞大的火焰朝两人直直疾驰而来,快得几乎在身后留下了拖长的残影,须臾间就到了身前,正是梁征之前乘过的那匹高大威武的火云驹。它望着两人,打了打响鼻,扬起的前蹄下隐隐燃烧着一团明艳的火苗。
“走!”见他还呆在原地,梁征只皱了皱眉,粗暴一把揽起他的腰将他抱上马背,毫不犹豫的狠狠一甩马缰,火云驹扬起前蹄,足下犹如驭风般呼啸着掠过海市的一片焦土,向海市中央疾驰而去。
“——在下冒犯,烦请神君留步!”
火云驹正如同烈火般掠过街道之时,一个浑厚而洪亮的声音却骤然在街道尽头的黑暗中响起,钟凛抬眼望去,几十匹通身纯银的天马正拦在不远处的道前,马上乘着数十位银甲天将,个个手握兵器,视线紧紧盯向两人。
“冒犯?你们如今还顾忌什么冒犯?可笑,区区蝼蚁竟敢挡在我的面前,难不成都在天界呆腻了,宁愿赶着来让我送你们下地狱?”梁征傲然瞥过那些兵将,冷然哈哈大笑起来,一扯马缰,单手揽着身前的钟凛,火云驹被生生拉转了个身,前蹄刨着泥土,喘着粗气嘶鸣着。
那些骑兵暗暗对视了一眼,倒也没有回答,只是一咬牙,几十人猛然催马冲向火云驹前,最前方两人一人执剑,一人执槊,凶猛朝两人袭撞而来,武器在黑夜中闪着冷冷的寒光。钟凛只感到眼前一花,身后梁征松了马缰,右手一道黑芒须臾在指间伸展拉长,化作一柄通体乌黑的双刃铁脊戟,牢牢一握,犹如山峦迸摧般猛然朝前劈斩而去,竟将冲在最前面的一名天将骤然劈成了两半!
温热的血飞溅到脸上,钟凛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擦,就立刻压身俯在马背上,堪堪躲过了另一个天将挥过的雪亮长刀。顷刻间,火云驹马蹄笃然作响,那铁脊戟犹如惊雷般在天将的军势间生生劈砍出一条血路,身后的梁征哈哈大笑,血气在凛风中飞溅,断裂的肢体和惨叫充斥在耳边。身下绽裂的马尸和人尸叠在一起,火云驹亢奋的高声嘶鸣起来,像团烈火般朝海市中的浮香居奔去,将陈列惨然的尸身甩在尘灰之后。
耳闻身后隐隐还有马蹄声追来,梁征哼了半声,铁脊戟在身侧犹如斩开黑夜般的厉然一挥,几簇黑芒骤然自土地间崛起,化作几只狰狞凶厉的巨兽,旋身就朝那些穷追不舍的天将群中扑去,瞬间与银甲厉马的追兵搅在了一处。身后的军势一片哗然混乱,血气在风中纵横,身下的火云驹却像早以习以为常,马蹄稳健绝尘,顷刻就将身后所有的嘈杂声甩在了脑后。
不知疾驰了多久,身下的火云驹速度渐渐放慢,感到梁征的手稳稳搂着自己,钟凛定了定神,眼前渐渐现出一座朱红玉楼。马蹄堪堪停在楼边,梁征扯紧马缰,钟凛回过神来,连忙先爬下马,眼见不少影卫愕然自楼内迎了出来,他刚想进楼门,身后的梁征却也下了马,伸手搭住他的肩,一下将他环在了怀中。
“干、干吗啊!你……”钟凛一愣,还对梁征着恼,刚想推开对方,搭在对方背后的手却触到了一片湿润。他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抬眼望去,一柄锋锐的箭镞竟不知什么时候深深锲入了梁征的肩头,只余尾翎在外。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满手都是温热的鲜血。是、是什么时候?!心猛地一冷,他想起来了,或许就在对方将他猝然护在身后的那一刻,对方替他挡了最初破空而来的那支箭……
“你、你受伤了!老梁,没事吧?!都、都是我不好……”他手忙脚乱的扶住梁征,刚想道歉,梁征却摇摇头,平静抬眼瞥了他一眼,抬手握住那锲入肉中的羽箭,咬牙一用力,哼都没哼一声,竟将那支箭从自己的肩头猛然生生拔了出来。钟凛几乎看得呆了起来,眼见梁征的肩头一时血流如注,伤口绽裂,连忙回头朝那些影卫吼道:“他受伤了,还不快准备包扎!”
忙忙乱乱了半刻后,那些影卫将梁征扶到楼阁内的居室中,钟凛取了些纱布,又要那些影卫烧了些热水,勉勉强强窝在房里帮梁征处理擦洗了一下伤口。他以前习惯在林中游猎,因此还知道些怎么处理伤口的办法,但是总有些手生,又手抖,额头上都不免渗出了些冷汗。
“……痛吗?还痛吗?”他笨拙的帮梁征擦拭着伤口,慢慢裹好绷带,笨手笨脚的一圈圈缠紧,紧张的看了一眼倚在榻上的梁征。
“无妨,不痛。有夫人帮我疗伤,再痛也是不痛。”梁征眯眼看了看满脸不安的他,扬了扬唇角道,语气带了几分暧昧的挑逗。
“到这时候还说这种话,你说这种话哄老子也没用!”看对方语气轻飘飘的,钟凛有点怒了,手下狠狠一扯绷带,扯得梁征的眉关一皱。看对方皱眉,他又有些不忍,只得皱眉絮絮叨叨道:“反正都是老子不好,反正你是替老子挨了一箭,老子就好人做到底,帮你把伤口包一包……”
“唔,唔,如此甚好。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