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怪不得总觉得这孩子看她的次数多了些,眼神也有些不同。夏含秋接过话来,“这玉琐是你娘给你的吗?”
“不是,我们兄弟出生都会得到一个这个,旁人的不能用。”段柏瑜想起了在宫中的那些日子。他娘也曾受宠过,只是皇宫那个地方,从来就见不得美好。不管是人还是物。
“既是你爹给的就更不能送人了。”
“我爹娘都不在了。”段柏瑜垂了眉眼,脸色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娘身体不好,每每看她喝药的时候我便想,若是娘能等我长大,我一定会做最孝顺的儿子,把世上最好的东西给她。让她再不用为任何事操心,她会画画,会抚琴,她只要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可是,她到底还是没有等到。”
“我和你娘很像?”
“长得不像,感觉像。”尤其是温温软软笑着的时候,只是娘不管何时都是温柔的,这人却不会,她更多时候是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和念儿一样都是失了怙恃,夏含秋顿时起了怜心,语调都柔和下来,“很高兴我能给你娘亲的感觉,但是这礼我不能要,不如这样,以后待你方便了,你再给我补一份生辰礼如何?不过要先说好,贵重的东西不行。”
段柏瑜也知道自己做得莽撞了,眼角余光瞧到皇叔失了笑容的脸,心里开始打鼓,默默的将玉锁接了过来给自己戴上。
段梓易恨不得狠狠给这小子一下,碧凝玉是好得的?就算秋儿不知道它的稀有,她身边还坐了个城主千金,难不成她也不知?
若是身份上漏了底,让秋儿本就还不甚信任他的时候再让她知道他的名字都是假的,怕是以后不管他说什么秋儿都不会再信他!
但是看这小子将对秋儿的感觉拎清了,他又有些放下心来,叔侄为个女人反目什么的,他也不希望发生,秋儿最是讨厌麻烦,要是还要让她面对这些,肯定会跑得远远的一辈子不见他。
这么一算,他都不知自己究竟是该高兴好还是生气好。
中午在厅堂摆了两桌,男女各一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伏莹莹起哄,以茶代酒一起喝了一杯。
夏含秋一直都是笑着的,有人陪伴,这个生辰她过得很开心。
饭后,夏含秋挽着莹莹回了房,“说吧,想和我说什么。”
伏莹莹随意坐下,“看出来了?”
“你今天看我的眼神格外不一样,我想了好一会也没想明白这不一样从哪里来。”
如月上了茶,体贴的退了出去。
伏莹莹端着茶盏也不喝,“这个郑公子,什么身份?”
“没问。”
“你连人底子都不知道就敢将人留下来?你小舅知道吗?”
夏含秋靠着她坐下来,安抚似的用茶盏碰了碰她的,“他是我救下来的,一开始我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好的寻来了书香斋,当时还问我姓什么,知道我姓夏后才不再那么戒备,后来一想,他应该是知道小舅在这里,冲着小舅来的,哪想到小舅已经回山了。”
浅浅喝了一口茶,夏含秋又道:“他的身份我虽然没有深追过,但也知道不会差,可若是有人都快死在你面前了,你救是不救?救了可能会引来麻烦,可不救,这一辈子我都会良心不安,一辈子没个安稳觉睡,我只能选择救人,我相信他确实是和我小舅相熟之人,有些事,只有小舅知道,时间上也合得上。”
“你信他?”
“算不上,你就别担心了,他若要对我不利早动手了,哪会都快两个月了都没点动静。”
伏莹莹掐了她腰上痒痒肉一把,夏含秋差点将手里的茶盏丢出去,“都快两个月了居然也没和我透个音,胆子大了啊。”
“你忙自己的事都忙不过来了,不想让你再为我的事操心。”不愿再说这事,夏含秋转开话题,“莹莹,外祖家一直被人监视着,他们担心会将人引到会亭来,本来我外祖母还要亲自过来一趟的,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虽然该走的礼节都走过了,但到底是简单了些,你多体谅,别怪夏家轻忽你,他们也是为了我和念儿。”
“和我说这些,我是那无事挑事的人吗?”被打趣的多了,现在说起自己的亲事伏莹莹脸皮也厚了,自自然然的道:“放心,我爹娘也知道这样对我们双方都好,不会在这上面挑理的,你再给夏家去信就把我们家的态度说上一说,别让他们误会了,以后总归是要相处的,我再是城主千金也不能和婆婆妯娌有隙,天天家宅不宁的日子不好过。”
“我小舅一定是前生积了福德才能娶到你为妻。”夏含秋和她碰了碰杯,“我会转述的。”
话说两头。
段梓易一回屋就吩咐道:“花月,你先出去。”
花月瞟了低着头的小公子一眼,福身离开,并体贴的带上门。
听得脚步声走远,屋子周围再无人了,段梓易才沉声道:“柏瑜,我以为你不是个冲动的人。”
段柏瑜羞红了脸,“皇叔,侄儿知错。”
他是真的知错了,一冷静下来就知道自己做得有多没脑子,玉琐片是宫中制式,每个玉琐片的背面都有一个不明显的段字,段是国姓,刚才但凡他们看得仔细一些可能都看出来了,好在那两人都不是贪心之人……
看他如此,段梓易心头的火反倒发不出来,沉默了一会,话题突兀的转开,“柏瑜,你有没有想过以后。”
“以后?只要三皇叔不放过我们,我能想到的便是逃亡。”
“没想过报仇?”
段柏瑜轻轻摇头,“没有,那个位子从来便是有本事的人才能坐得稳。”
“你觉得你三皇叔有本事坐稳?”
“在侄儿眼里,四皇叔您才能坐得稳,皇叔您想去争吗?”
“为什么你想的是我去争,而不是你自己?”
段柏瑜被这一句话弄慒了,他?让他去争?“皇叔,您让我用什么去争?无人无钱无势,身体看着也不好,那郭念安比我小上差不多两岁看着也比我要强,谁会信我服我?”
“只要你有本事,人钱势都会有,你的身体也没有你想像中的差,只是在那个地方你困了太久,让你失了信心。”
段梓易换了个坐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继续道:“我会让葛慕给你调理身体,你再随念安一起习武,不用你变得多厉害,强身健体就行,我封地有人有钱,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用心学,教什么你学什么,没得选择,当然,如果你不愿意去争,愿意成全了三皇兄那就当我没说。”
在那个地方长大的人,所见所闻皆涉及天下,这样一番话砸下来,段柏瑜怎可能不心动。
若是真有那一日,他一定给他娘最大的尊荣!
可是,“皇叔,明明您非常容易就能做到的事,为何不做?为何……要扶我上位?”
“柏瑜,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要牢牢记着,不管以后你成事与否这些话都算数。”
“是,皇叔您说。”
062章去争
段梓易起身走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相对同龄人要矮上一点的段柏瑜,“那个位置在我十岁前我也曾想过要得到,十二岁,我便被送去了封地,今年我二十有四,在外的这十二年,我见识过的得到的是在皇宫呆上十辈子也不可能拥有的,十岁时候的那点心思早就散了,对我来说皇宫就是个牢笼,困住的不止是人,还有思想,有眼界,看到的却是人最丑恶的一面,所以后面几年除非必要我绝不回宫。
这次发生叛乱,若是我赶回去后一个都没能救下来,我根本不会管梁国的国君会是谁,我若想躲,三皇兄就是派军队都别想找到我,我有人手护我周全,有大笔金银让我过上最好的生活,想如何便能如何,可我将你救出来了,付出那么大代价才救下来的人,你若是不活出个样子来给人看,我会觉得我亏了。
我不需要你多么感谢我,我们是亲叔侄,救你是应该,你要真想谢我,就活得像个样子,你若是真有那本事将这梁国夺回来,更甚者能谋了天下,我会在你身后全力助你,以你为荣,到得那时,你再想想我今天说的这番话,以你那聪明的脑子应该能知道我想表达的是什么。”
他知道。
段柏瑜想他现在就知道了,皇叔这是在告诉他,任何时候皇叔对他而言都是安全的,在十岁之后,他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了,以后更不会。
“皇叔,我好好想想。”
“想明白了再做决定,一旦做出决定便不得反悔。”
“是,侄儿告退。”
朦胧的视线里,门开了又关上,屋子里一片沉默。
段梓易心里并没有口里说得这么不在乎。
那日从秋儿那里听得那只言片语后。他派出大量人手去查周边几国的动向,才发现他这几年过得肆意了。却轻忽了什么。
若是天下太平,只得一个梁国出乱子,他真会如他所说的一样不管,不管那个位子上坐着的是大皇兄还是三皇兄,他总能想到办法从中得到好处。他依旧逍遥。
可若是天下乱了,他这个梁国的王爷哪还能有这好日子过。
要是梁国能立于不败之地还好,可以梁国现在的情况,绝对不会是占上风的那个,到得那时,不管梁国被哪国攻破,他这个昔日的王爷都只有逃命的份。
与其如此。倒不如让三皇兄去撑着梁国,三皇兄再不济,还有满朝文武,总也能撑上几年。他安安稳稳的躲起来将柏瑜调。教出来,到时就可以接手了。
他们本是亲叔侄,得了他的鼎力相助。再加上他一开始就表明立场,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他要得个周全应该不难。
这些日子他也看出来了,他这皇侄天生就是个玩弄权谋的,不管他说什么都是一遍就懂并且还能触类旁通,一开始还是念安唱主角,柏瑜旁听。现在却是反过来了,念安成了旁听的那个。
好在念安心态好,旁听的极认真,不懂的还会私底下问。
两人能一起成长,也是好事。
老谋深算的段梓易想得很是长远,琢磨着是该将葛慕叫来一趟了。
可一想到葛慕来了必定会和秋儿见着心里又老大不爽。
他的秋儿就是太受欢迎了,以前是没遇着有眼光的,现在他天天都在担心秋儿被人勾了心去。
这个晚上,段柏瑜没有出现。
自从知道他和自己一样失去父母后,郭念安对他就很是亲近,大有同病相怜之感,此时便想去叫人。
“不用了,他在想事情,想清楚了就会出现了,他没出来之前你不要去找他。”
“哦。”郭念安半信半疑,从郑先生屋里出来后下意识的看向柏瑜漆黑一片的屋子,想了想,怕自己好心办坏事,终是没有靠近。
一直到两天后,段柏瑜才走出屋。
要不是送进去的东西他都吃得一点不剩,夏含秋都要叫人撞门了。
反倒是最该担心的段梓易老神在在半点不急。
“想明白了?”
“是,皇叔,我想试试。”段柏瑜衣服有些皱,但是精神很好,应该说是从没有过的神清气爽,这是定下目标后的脱胎换骨。
“很好,明天莫慕会过来,让他给你瞧瞧,身体好才是本钱,另外。”段梓易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本书交给他,“将这本书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透了。”
段柏瑜接过来,瞧着封面上的两个字喃喃念出声来,“要鉴。”
“对,要鉴,不过这不是皇宫中那本,是我凭记忆抄录下来的,差不了多少。”
可是,这本书不是只传太子的吗?皇叔怎么会……
“很奇怪?”段梓易笑得有些得瑟,“十岁前我有那心思,父皇又宠我,要看到这书有何难。”
“这么多年,您还记得?”
“我想记得自然记得,若有不懂的来问我。”
“是。”
对四皇叔的敬畏,大概就是从这时候开始的,多年后段柏瑜琢磨自己的心理得出如此结论。
一个早早就知道自己要什么,还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人,太可怕,他很庆幸有这样一个人从一开始就站在自己身后和他同进退。
这样的人若为敌人,不得安生。
次日,一身邋遢的葛慕登门拜访。
夏含秋知道他所为何来,亲自领他过去。
一路上,葛慕一眼又一眼的偷瞄着夏含秋。
旁边的人根本没想着要遮掩,夏含秋又哪能不知,无奈的停下脚步,“有什么话就说。”
葛慕嘿嘿笑了两声,做贼似的转着眼珠子左右看了看,放低声音问,“你是不是和我家主子和好了?不是我要替我家主子说话,他那人吧,也就是嘴巴上不饶人了一点。在他那个环境长大的人能有这样绝对算是出淤泥而不染了。”
夏含秋摇头失笑,“你主子什么都没和我说过。你最好也不要透他什么底子给我知道,免得惹下麻烦,我和他也没有不好,只是到底男女有别,我不好过多和他接触。不过现在他是我弟弟的先生,每日去问候一声也合乎礼节。”
主子收学生了?葛慕只听着了这句重点中的重点,这究竟是秋姑娘的弟弟真有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