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僵尸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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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僵尸哥哥-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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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安镇在雨幕中有种绰约的风姿。
  齐帧意识到了自己两天还没走出龙盘山的原因——他不舍。
  他留恋做人时的一切。他难忍独自飘零的寂寞。
  
  但齐帧深吸了口气,命令自己转过头。他认为不舍也是正常的。
  人本就是这样,只愿意得到,不愿意失去。得到多少都不嫌多,失去一样却立即如丧考妣。
  齐帧以为自己只是劣根性发作罢了。
  他以为劣根性不是用来屈服的,是用来克服的。
  他认为男人的字典里,只有征服与克服,永远不能有屈服!
  所以他转过头,扭过脸。大雨滂沱,他却上路了。
  背向平安镇的方位。
  转身的刹那,齐云的脸在他脑中出没了一瞬。漂亮精致,像个顶级瓷器。
  瓷器不属于荒野。瓷器不能染血。
  瓷器,注定得高高放在博物架上,摩挲一刻也怕摔破。
  别了,瓷器。
  齐帧嘴唇默默蠕动。
  
  默默说出这句话,他心里却在迟疑:那样软软热热……岂是瓷器可比……
  
  热。
  齐云的确很热。
  一块毛巾搭在他额头上,很快便沾染了他的热。
  他脸蛋绯红,像涂了层上等胭脂,嘴唇却干裂起皮,如枯萎的花瓣失了颜色。
  齐老太太面上对大夫客客气气,待下人将大夫送走,却立时开口抱怨庸医。
  抱怨也无法,这已是镇上最好的大夫。只是他一番阴虚阳亢、精血亏虚的解释,老太太听得云里雾里,到最后,连齐云的病根在哪儿、病症从何而起也没弄明白。
  她不明白是正常的。
  因为大夫自己也不甚明白。潮热、盗汗,脉象寸盛尺弱,当是阴虚阳亢无疑,只是追溯根源,老大夫却找不到齐云起症的根由。小小年纪,如何就精血亏虚了呢?
  他不知齐云亏虚的精血是往哪里去……
  
  纵然百般隐瞒,宋岚还是得知了儿子病卧在床的消息。
  说来奇怪,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再受打击、病情加重的时候,她竟奇迹般的好转起来。第二日上,已经可以起身,由人扶着来到齐云小院。
  雨后初晴,小院已不似往日颓败。
  齐云曾和齐帧一道整理院子,种下不少花草,此时虽然入秋,花草还是整整齐齐长了出来。
  宋岚数日不曾出门,见了这陌生情景,竟有些恍惚。
  
  恍惚了一刹,她便提起精神,往齐云屋中走去。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宋岚见着齐云,还是扑簌簌掉下泪来——齐云身上伤口还未结痂,左腿打着夹板,俊脸消瘦,往日美玉无暇,如今苍白似纸。
  “云儿!”宋岚捏紧了手中帕子,半跌半坐在齐云床前。
  齐云本自昏昏沉沉,听见这声“云儿”,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宋岚蹙起的双眉,细细弯弯,黛青婉丽。
  齐云下意识抬起手来,仿佛要抹平母亲眉间起伏:“娘亲乖……”
  宋岚双眼一热,紧紧抓住他这只手:“好孩子……”
  她只吐出这几个字,便颤着唇说不出话来。
  说什么好呢?说再多,亦不能挽回儿子受的苦。亦不能遮掩她的自私,不能安慰她的凄苦。
  
  齐云神思昏沉,半睡半醒,直到手上一凉,才觉出宋岚在默默掉泪。他心里一紧,不知从哪里生出些力气,竟撑着身子坐起来,双手搂住母亲:“娘亲别哭,云儿在这。”
  宋岚回抱住儿子,终压不住喉中那声哽咽,终于不管不顾哭出声响。
  齐云在她怀中,瘦的还不够胳膊绕一圈,却温暖坚韧,好像给了她全世界。
  
  他就是她的全世界。
  
  她抱紧了儿子,像抱紧冬天里的太阳、抱紧黑暗中的光……
  
  光。温暖,明亮,指引你晦暗中前行。
  每个人都要有光。
  每个人都是光。
  
  你向人需索爱与暖的时候,也做着他人的光。
  得到与付出,不是时时对等,却一定缺一不可。缺了一种,便失掉一半做人的意义。
  
  齐云在母亲怀里睡去,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时,烧难得竟退了。
  齐容坐在床前喂他喝粥,他也难得将一碗粥喝了个干净。齐容不由松了口气,仿佛阴沉许多时日的天空终于去了一片云,透了一束光。
  喝完粥,齐云靠坐在榻上,手上仍拿着那只根雕小鹿把玩。玩着玩着,不知想到什么,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齐容将他笑脸收进眼底,见他虽照旧有些虚弱,总算有了些生气。齐容于是心下高兴了几分。
  他高兴了,心里就藏不住事,犹豫一瞬,还是自怀中掏出一物来:
  “云儿,给你。”
  齐云抬起头来,看着他手上的小物件,神情有些错愕。
  
  齐容挠了挠头,仿佛有些窘迫:“见你喜欢,我,我自己做的……”
  
  他摊开的手掌上放着一物,也勉强算是一个根雕。似牛似羊,两只犄角在前,身子却几乎是一片木疙瘩。
  
  见齐云不接,齐容愈加窘迫,后悔竟将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拿出手来。
  只是齐容素来好强,虽做的不好,也不愿承认,仍倔强地把手伸在齐云面前。
  
  齐云发了会儿怔,才从他手中将那根雕接了过来:“谢谢哥哥。”
  齐容撇了撇嘴,好似浑不在意。心中却莫名开怀。
  可惜这开怀持续并不久,齐云将那根雕托在手心,好奇发问:“哥哥,这是牛还是羊?”
  
  齐容绷着脸,沉默半天才闷声回答:“鹿。”
  
  齐云吐舌,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转移了话题:“是用什么雕的?”
  齐容也正尴尬,巴不得他问别的,此时急忙回答:“桃树根。先前镇上说有僵尸,我就找来很多桃木桃根,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他说完这句,却见齐云又愣住了。
  他垂着头,怔怔看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腕,仿佛腕子上能开出朵花。
  
  半晌,齐容几乎忍不住了,才见齐云抬头,眼中半困惑半忐忑:“哥哥,僵尸是什么样子?” 





16

16、16、小考验 。。。 
 
 
  齐容以为自己一生最值得遗憾的事,便是读书少,没学问。
  所以面对齐云这个问题时,他竟给不出答案。
  他不知道的是,即便读过很多书,这世上未知仍多过已知。即便穷尽一生,人所能感知与探索的,也不过是世界的小小一角。
  总有很多问题,他给不出答案。
  
  可是齐容以为,给不出也要给。否则就失了做哥哥的面子。
  其实,失面子事小,让齐云失望事大。
  
  于是齐容思索片刻,给出了答案:
  “僵尸嘛,长得很可怕,头上有角,眼睛有铜铃那么大,脸是青色的,身上全是野猪那样的黑毛,又尖又硬……”
  
  齐云听得脸色渐渐白了,齐容才讪讪收住口。
  “云儿,你别怕。真有僵尸,哥哥保护你!”似乎为了掩饰一番胡侃之后的心虚,齐容此时挺直了胸膛。
  尽管他无知,至少他勇敢。
  
  可惜齐云仿佛并未将他这句话听进去。他仍直直盯着自己的手腕:“僵尸……吸血吗?”
  “吸!不吸血还算什么僵尸……听说镇西头有个打柴的,就是上山时……”齐容顾不得喘气,又开始下一波的胡侃。
  
  等到将脑子里与僵尸有关无关的事情都搜刮殆尽,齐容才逃过一劫般自齐云那儿出来。
  他不由庆幸镇上前一阵子有关僵尸的谣言漫天传,自己多少听来一些,否则今天还真是榨也榨不出油水。说来也怪,这么久过去了,谁也没见着僵尸,这些谣言已经被人们忘的差不多。却不知齐云是怎么了,忽然对僵尸起了兴趣。
  
  齐容走后,齐云又怔了一会儿,才拉开自己的袖子,垂头往手腕上看去。
  他细弱的手腕上,两个紫红色牙印分外明显,分外……狭长,长过了正常的界限。
  常人的牙齿,绝咬不出这样的齿痕。
  齐云直勾勾盯了那齿痕半晌,紫红色的齿痕仿佛活过来一般,变得又热又烫……
  
  这时门外却传来老太太的声音,齐云一警醒,迅速将袖子扒下来,遮住那截手腕。
  
  手腕是遮住了,心思却遮不住。
  齐云难忍心中好奇,又向老太太打听起僵尸由来与故事。
  他以为齐容说不出个所以然,老太太总该能说出。
  可惜有些东西,不是年龄与阅历能够赋予一个人的。对“僵尸”这种罕见的品种,老太太也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问题得不到解答时,人的好奇心往往会愈加旺盛。
  齐云以亲身感受证明了这一点。
  他开始向每个人询问有关僵尸的知识。
  
  有好奇心不是缺点,但好奇心太强了,有时也会出问题。
  对僵尸怀抱强烈好奇心的齐云,就被人误会了——被祖母齐老夫人误会了——被误会为中了邪。
  当然,一点儿对僵尸鬼怪之类额外的好奇与兴趣,还不足以让老太太发生如此误会,但联想起其他呢?
  凡事最怕联想。
  老太太由齐云对鬼怪故事的亢奋,联想到了他身体的连日病弱,又联想到他时不时就望定一处发呆,仿佛掉了一魂半魄……想着想着,老太太想不下去了。
  难怪她的宝贝孙儿身体时好时坏、反复低烧发热,原来是被邪物上了身——
  她瞬时原谅了那位给齐云问诊数次都没将齐云治愈的大夫。
  她自以为知道了齐云这场病辗转难愈的原因。
  
  知道了,便深信不疑——过度自信,恰恰是愚昧的一种。
  
  深信齐云中了邪的老太太不能冷静了。
  于是一个秋风扫落叶的下午,齐云迎来了两位访客。
  两位熟悉的访客。
  
  老和尚净空,小和尚幽明。
  
  净空进门先一合掌:“阿弥陀佛,贫僧与小施主果然有缘。”
  小和尚站在师父身旁,看着齐云发起了怔,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包括“阿弥陀佛”。
  显然,再见齐云,不同于师父的早有所料、成竹在胸,幽明十分意外。
  幽明觉得,人世间的意外无非两种:
  一种是差的,俗名飞来横祸。另一种是好的,即意外之喜,简称惊喜。
  幽明倍觉惊喜。
  他站在秋日静美的阳光下,打量着分别数日的齐云。
  比起当日在龙盘山,齐云瘦了些,又白了些,一双眼睛不似当初天真通透,仿佛多了一层迷雾,因而更显深邃。
  
  看见师徒二人,齐云也有些意外。他这意外却是第三种:不好不坏,无悲无喜。
  如果一定要给“意外”加点什么属性的话,那就是惆怅。小小惆怅。
  上次与二僧见面,哥哥还在他身边,如今却不知所踪……
  
  见齐云只顾看着二僧发呆,齐老夫人急忙插话:“云儿,快向大师问好。”
  “齐云见过大师。”
  齐云回神,从善如流向净空问好。老太太松了口气,又叹了口气。
  叹气是因为齐云发呆越来越多了,松气则是因为她的宝贝云儿总算还不太呆傻。
  
  万幸齐云不知祖母心中所想,否则怕不要羞愤而死。
  
  老太太这时又将净空往齐云榻前让了让,盼着大师赶快给她一个说法儿。
  
  老太太挺大年纪了,却还不明白:说法儿这种东西,不是你想要,别人就得给的。
  人家就算搁不住纠缠终究把“说法儿”给你了,那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是实的。
  那很有可能是一个披着“说法儿”外衣的敷衍。
  就像贴了一层金粉的砖头儿,看着眼花缭乱,究其本质,青砖而已。
  
  但老太太如今心中忐忑,就是青砖,她也会接过来当金砖抱着。
  奈何,净空老和尚连青砖也不给她。
  净空坐在齐云榻前,既不念经,也不宣佛,竟捞起齐云的手腕把起脉来。
  
  老太太大失所望。
  不敬业,太不敬业了!
  你一个佛家大师,怎好去抢郎中的饭碗?
  再者,郎中若有用,谁还请你一个和尚来啊!
  
  净空把过脉,看见老太太一脸焦急,转身宣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不必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小施主这病不碍事。”
  
  净空口气淡定,一脸祥和。
  得道高僧就得是这种模样。
  就像庙里的观音与佛陀,就得端庄祥和,方显智慧慈悲,方能扶危济困、普度世人。
  但老太太看着慈眉善目的净空,心里却一点儿踏实不下来。
  因为她不信。
  信则灵,不信则不灵。不管哪路神仙菩萨,就怕一个“不信”。
  求神拜佛,“信”是你至少应该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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