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是地仙吧。”
“嗯。”
紫乐突然不说话了,只叹气。
四目相对究竟能看出啥呢?
他在想,当时的流岚和岩君说了什么。为什么他的记忆里没有,独独剩那段约定。
“寂寞吧。”
“……”
绝非已经习惯他的跳跃了。
紫乐的到来似乎激醒了自己的某个角落。不喜欢冷言冷语了,可以很平静地对话,把以前几乎不说的通通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不想隐瞒。
是不是这世上真有那么些人会让别人无力抗拒呢?
如果真的有,那他就算是遇上了。
眼前这个懒懒的,闭起眼睛就露出满足表情的,睁开时脾气鬼马的,多嘴又多舌的……下意识地拾起过去的紫乐,觉得是不是少了点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寂寞,很多事都不会发生,对吧。” 紫乐的眼里水汽很重,把脸贴在冰冷的石桌上,“寂寞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
如果不是寂寞,不是相互取暖,宁珀会喜欢上流岚吗?如果不是寂寞,不是相互取暖,那时的言之会救了流岚,和他一起快乐吗?如果不是因为寂寞,不是相互取暖,绝非会帮流岚吗?如果不是因为寂寞,不是相互取暖,我,会活着么?
好吧,我不重要。流岚才重要。他回来就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是我看不到了。
……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么?”紫乐瞬间绽放的笑脸,让绝非措手不及,“我记忆里的不是很清楚。”
里面什么都没有。几乎,流岚只是呆在房间里,对着墙壁发呆。
重复着我要报恩的自我催眠。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没什么可以玩的。”低下头。绝非这才发现,在他面前,自己竟然经常觉得自卑。没来由的。
两个人可供分享的东西居然只有那么一点点。还是重复的。
“那你以前都干什么?”不可能吧。难道流岚发呆他也发?
“以前?睡觉吧。”
“啊?”睡什么?没听错吧。
“最长睡过两千年。”
“哦,厉害,我现在只觉得睡眠很浪费时间。”两千年……果然很富有啊,自己还剩多少得掰着指头算算了,合计合计,要省。
“为什么?”
“我就这么觉得。”
绝非发现错愕到不惊还真是件容易事,只需要别人在你身边影响你,一会很深沉,一会很沧桑,一会又很白痴……还要忍住不一掌拍死他。
……
“带你去个地方。”
“嗯嗯嗯。”
17
推开门,深秋的早晨起了浓雾,满园子都是潮湿的泥土味,言之微微蹙眉。
一脚踏在松软的泥土之上,须臾,缩了回来,蹲下,仔细看了看,然后轻手轻脚地踏了出去。
到处都是手抓的泥土,肇事者倒是靠着紫藤架睡得很香。
脏兮兮的衣物纠缠着,跟那个风度翩翩笑眯眯的宁珀判若两人。言之站在他面前停了很久,转而踏着他刨松的土。
那些已经枯萎的花都被搬走了,无关乎仪表什么的,宁珀忙得,怎么说……很开心,应该是吧,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却也比愁眉苦脸让人看着好过,他只是专注于在地上播种,该不是要种地吧……呃……不会吧……
好些天没见着锦都了,忙吧,都忙吧。似乎只有自己最闲散,王府也没回过,不知道王爷和郡主都怎么样了,不如今天去看看吧。
双脚有意识地挪到门边,手还没触到门板,就被一股力道拖远。
“你去哪?屋里什么都有,要缺什么跟我说吧。”
“外面怎么了?”试着挣扎,却被扣得死紧。言之不满。
“没怎么,就是乱了点,不安全。”
“没事的,我就出去一下。”
“不行。”
“为什么不行?”
“外面太乱了。”
“这不是理由。”
“反正不许出去。”
“宁珀你怎么了?”推开他就往外走,言之不想多什么,“不舒服就去休息吧。”
“锦都说不能出去!”
“他说我就得做?这究竟为了什么?”简直不可理喻,“他跟我又没关系。”
“外面兵荒马乱,出去什么都没有。”
“你说什么?”
“你一直没出过门,就算是以前出去也不过是市井转转,消息自然没有王府灵通。”
“什么时候的事?”
“要说筹备得是数月前吧。”宁珀叹气,“不安全的,别出去了。”
“谁干的?”
“似乎是谋反,不记得是谁了,似乎是几位王爷。”异常清闲的口气,仿佛诉说的只是今天吃什么好呢?
“锦都呢?”
“……”宁珀眼睛忽闪着,“去帮忙了吧,就算不那么纯粹,怎么说也是王爷。”
言之沉默地看着宁珀,直把他看得心头发毛。
“真不知道啊我。”连连摆手撇清关系,宁珀硬着头皮说。
“我去找他。”
“啊?”怀里的人胡乱挣动,宁珀傻眼,“喂,你不要太过分,我可没义务保护你!”
“你傻啊,他才真的不安全。”一心记挂着锦都的安危,顿时想把身后多事的宁珀扔进护城河。
“就算是,你去也只能添乱。”嘴里嘀咕着,宁珀再无奈还是只能死死环住他,“他会回来的,真的,他说过的。”
……
渐渐的,言之不动了,宁珀刚想为他自己安抚人的能力飘扬一番,只听到了一句:“回来?他还回来干什么?” 我已经不需要他了。
狐疑地松开手,绕到言之面前,“你说什么?”
“我说,他终于去到他该站的位置,真好。”语毕勾起嘴角,“宁珀,为一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人去担心,好辛苦,还好我只有一辈子,比起你来,幸运太多了。”
抛下凝着脸顿在原地的他,言之回到房间,随手合上门,脸上没了笑,暗云缠绕。
谋反,关自己什么事?朝廷,在与不在有何不同?权势,忍不住想知道拿来做什么?
什么都没有,生活还是一样要继续,跟以前一样。
还是……一个人。
有些东西不怕开始得有多突兀,只要结束得干脆迅速。
原来自己的喜欢也是那么的脆弱,在得到消息之后。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更没有眼泪。
给出消息的人他认识,虽然可能不那么记忆深刻,她却用眼泪告诉他,这一切都那么真实可信。
这会是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颠覆的王朝,有灭亡就有重生。整个城市正在重拾曾经的繁华,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封闭其实也是好东西,看不到兵荒马乱,看不到血流成河,不需要跟所有老百姓一样四处躲避,流亡,也不必承担那些近乎奢侈的念想。
眼前的筱若梨花带雨,沈言之无言。
她现在跟自己一样,身无长物,孤身一人。
也不再是郡主,没有王朝,以前的一切无非是泡影。
言之说不出安慰的话,一句都无法凑足,倒是门外忙活的宁珀心情好,一句又一句的说着什么,可惜自己失聪般没接收到半个字。
回荡的只有一句:锦都死了……
哦。
习惯地只应了声,等筱若睡着后才真正开始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在床前坐到半夜,言之推开门出去。
我帮你。
没等宁珀应声,就跟着他开始刨土,埋着头,手小弧度的动作,时快时慢。
你已经把我刨好的都给踏平了,看我不顺啊,捣乱?
宁珀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言语间透着不善。
对不起。
言之只好站起来,破天荒鞠了一躬,算是很有诚意的道歉。
对不起就算了?
那你想怎么办?
去,那边,角落里,蹲着。
噢。
宁珀斜眼看着他动作,嘴角抽搐。
算了算了,我送你样东西吧,来来,过来,想道歉就好好养着啊。
啊?
看我口型,来,噢。
噢。
嗯,好好抱着,别摔了。
对孩子似的拍了拍言之的头,宁珀装做没看到抖落在他头上的泥,不在意地挥手让他去休息。
言之只顾着低头仔细观察毛绒绒的小东西,然后抬头。
这什么啊?
嗯?
这个。
你说呢?
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睡觉。
它咬人么?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没毒吧。
……剧毒,你自己当心吧。
诶?
小东西一直睡着。小巧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蜷缩起来只双手那么大,身上雪白的毛,耳朵很可爱地耷拉着,喜欢人的体温,冷着了就会发出细细的叫声。连续了几次,接收了无数宁珀的白眼,言之只好把它抱起来,反正也要入冬了,只当是取暖。
筱若对它很感兴趣,可是只要一抱着就不停掉眼泪。
“还是取个名字吧。”抽噎着把它放到言之怀里,筱若说。
“也是啊。”言之点头,“那叫什么好?”
“就看言大哥喜欢什么样的了。”筱若擦干眼泪,勉强笑了笑,“取名也是看缘分的。”
“是么。”若有所思的低头,习惯性顺着它的毛,轻轻摩挲着。
“取什么名字啊,它有名字的。”宁珀冷不防提起它,斜眼睨着,“都都,是吧?”
半空中晃荡着,都都尾巴一卷圈住宁珀手腕,偏过脖子以牙磨着他的手指,似乎是在表达不满。
“都都么?它好象不喜欢这个名字。”筱若猜测它行动的意味。
“的确啊。”一点都不觉得痛,宁珀挑眉,“不过他能反对么?不能吧,就这么定了,都都小朋友啊,要记得这是你的名字了哦。”玩够了扔给言之,“好好养着。”
“哦。”
活蹦乱跳的小家伙一回到他身上就绻起来睡了过去,宁珀走了几步,回头顿时黑线无数,迅速将它抓起来往角落一扔。
“你也睡够久了吧。”
“哈!”筱若惊叫一声。
言之也愣住了。眼前就一道白色的光掠过,没摔得粉身碎骨就不错了,那小家伙居然稳稳落了地,尾巴还高高扬起,特别不爽地瞪着宁珀。
“好厉害。”双眼眨也不眨,筱若感叹。
直到现在言之才有机会好好的看清它的样子,完全区别于怀里的柔弱感。
通体雪白,只胸前余有一团火红的毛,一双黑色的眸,标准的牙尖嘴利,原本耷拉着的耳朵也微直,很有精神的样子,由着性子迈了几步,一个跃起竟想跳回言之怀里,却被宁珀一掌挥开。
“吃了睡睡了吃,过得比我还滋润。”咬牙切齿的,宁珀双手环胸,“种子呢?你不是说你知道么。”
撇过头,时不时瞥他一眼,小家伙显然觉得现在情势对自己比较有利,眼珠转了转,开始动身往言之那走,小跳步前进。
“照你说的土都松好了。”
步伐只停了一小下,都都还是继续前进,直到趴到言之腿上,才好好的拿正眼看了看宁珀。
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自己的耳朵,一脸闲散的样子,然后打了个好大的呵欠,双眸一瞬不瞬锁住言之,对视之余伸出长长的舌头逮他颊狠狠刷了几把,挠好头的爪子扣着他的肩,耳朵蹭着他的下巴。
“宁珀跟你说话来着。”不知道为什么,言之下意识没把他当动物,只是深深凝视,然后轻言,“种子你知道的吧?”
小家伙还是不合作,只顾蹭着。
“亲热完了?”宁珀摆出一副臭脸,“其实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你会做的,我等就行了。”
№1 ☆☆☆ 小叶紫檀于2007…11…21 21:01:49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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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筱若的脾气近几天变得特别的暴躁,原因不明。
言之看在眼里,却不急着安抚。宁珀更是当她不存在,发脾气什么的完全与自己无关。
那种不安只会搞得她自己无比的暴躁,血液里奔流的愤怒急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出口,而在这屋檐下,她看到的平静几乎不是人间能有的。
毫无生气的存活几乎让痛苦越栏而出,她始终无法明白,究竟什么东西才足够让他们心颤。
几乎是不愿意再回忆起的画面,和刺鼻的血腥味,就算是在梦中都能让她冷汗连连失声惊叫的景象,在他们淡然的神情面前居然什么都不是。
像是沉重石块的压制,呼吸就快被剥夺,被魇住的她终于在大雪初降的那夜消失在黑夜里。
“感觉上而言,我们似乎不适合做人。”
这句话是在言之目光灼灼紧迫之下,不得不说出口的。宁珀握住他失去温度的双手来回搓揉。就在刚刚,他才目送晓若的背影远去,并亲手关上木门。
“就温度而言,她的心比你和我都火热。”言之若有所思道。
“她的血也很烫人。”发脾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