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困抽搐着嘴角连连摆手:“我跟你们收什么钱呐。”
房东一脸不赞同地道:“开张第一笔进账必须得收,不然一年都赚不了钱。”
苏困:“……”您这是来捧场的还是来咒人的啊!
顶着一亏亏一年的压力,苏困颤颤巍巍接了钱,塞进了收银机里。
他刚揪了小票,一抬头,就看见房东拿起台案上剩下的最后一杯奶茶,塞进小徒弟的手里道:“我的这杯也请你了。”
小徒弟:“……”
樟树老太太见状,也颠颠地迈着小步过来,笑眯眯地拉着那小徒弟的手,把手里的奶茶塞进他怀里,还拍了拍,道:“我今早喝过不少水了,植物水多了会烂,你懂的,所以这份也让给你。”
小徒弟:“……”
一旁抓着奶茶正一脸无奈的墨宝同志见了,咳了一声,也把奶茶塞进了小徒弟怀里:“有劳。”
小徒弟:“……”
大师瞪了那三人一眼,迟疑了片刻,也捋着胡须一脸正直地把自己那份奶茶塞给了小徒弟,道:“为师这杯你也一并解决了吧。”
一直没开过口的小徒弟沉默半晌后,操着变声期有些哑的嗓音,一本正经地看着大师道:“师、师父,撑死了管、管埋么?”
大师嫌弃:“你昨儿个抱着木桶吃饭的时候也没见你撑死。”
“我、我今早吃了五、五个馒头,喝、喝水会泡发了的。”
大师:“……”
店里的苏困听得嘴都快抽歪了,他刚准备拉着顾琰吐槽几句,就见房东笑着转过脸来。
凭苏困以前和他接触的几次来看,房东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的,懒得动弹,懒得说话,连看人都是半撩眼皮,觉得有意思的时候也最多是翘一下唇角,很少像今天这样,从眸子到嘴边都带着笑意。
“你今天好像心情特别好。”苏困忍不住道。
“那是!”还没等房东张口,樟树老太太就在旁边插嘴道,“相好的再过几天就要成形了,他这是在外头憋着呢,回家估计嘴都要笑歪了。”
苏困乐了两声:“他这样的还有嘴笑歪了的时候……吗……等等!”
顾琰颇为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找错了重点。
“相好的是神马意思?!”苏困觉得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徐徐打开,“我怎么觉得这个故事略耳熟!!是我想的那个吗?”
“看来是的。”大师一脸遗憾地瞅着他。
手指抖啊抖地指着房东,苏困张大了嘴,半晌才虚弱地道:“你、你就是那个种相好的奇葩?”
房东选择性忽略了“奇葩”这个形容词,道:“嗯,我五百多年前拘了他的魂,收在一株古松里了。”
苏困又抽了一口凉气:“五百多年前?!……那你是神马?”
樟树老太太道:“他这举手投足间满满的狐狸精味,你没有感受到么?”
苏困缓缓转脸看她:“我以为他只是比较懒散……”果然还是图样图森破了么!!TAT
顺着房东跟他们是一伙的这个思路一想,苏困顿时把之前的一些事情都串上了——
他和房东在S大那边的咖啡厅里商量奶茶店的事时,房东就注意到豆沙屋的不对劲了,但是没直说,只是提醒他别忙着租。后来他和张福权在马路上碰见婴灵的那次,樟树老太太也出现了,她当时嘴里叨叨的就是什么那欠扒皮的狐狸,又把事情丢给她之类的……
是房东一早就跟老太太他们几个说过了张福权的事情,所以他们后来才能及时赶到警局把他带出去……
“那——”苏困想了想,问道,“你那回突然去我那里是为了啥?”房子租给他两年,房东从来就没登门过,就算有事也是把他约出去说,那一次的举动实在有点反常。
房东指了指站在他一旁的顾琰:“小樟跟我说,婴灵被一个煞气相当重的小鬼直接吞了,而那小鬼是跟着你的,所以我去看看。”
苏困眨巴了两下眼睛:“小张是谁?”
“她啊。”房东冲一旁挑了挑下巴,苏困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樟树老太太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带着满脸的褶子看着他。
苏困:“……”对着一个老奶奶叫小樟你亏不亏心啊房东大人!
房东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弯了弯眼睛,又竖起一根食指,道:“我一千七百多岁了。”
苏困两眼一翻,倒在了顾琰肩膀上。
顾琰:“……”
“等等!”苏困撅了片刻,又弹了起来,站直身体问房东:“你去我家看他是想干啥?”
“原本打算直接牵走,带去下面给白无常——”房东看到苏困倏然一紧的面容,笑笑道:“不过,看到是他,我就打消了这个想法。”
苏困一头雾水:“神马叫看到是他?”
顾琰略微蹙了蹙眉,问了重点:“你认识我?”
☆、56 清理门户
房东“啧”了一声;带着他一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向顾琰;晃了晃手指地道:“我虽是精怪,但也不是终日呆在山里;说起来,自从化形之后,我在人间呆着的日子更多一些。一千七百多年,够看不少朝代了。历代比较出名的人,我都多少有些印象。有朝堂的,有江湖的。忠臣、奸党、侠客、魔头……数起来几天几夜都说不完。那些人里,有善终的,有枉死的,有得了报应的;也有逍遥一世的。不过你算是让我印象比较深的。”
“为何?”顾琰听到枉死、善终之类的词,大约又想到了曾经遭受的那些,脸色略有些暗沉。
“因为你被处凌迟的时候,恰好是我拘了石安的魂去灵山的时候。”
听到凌迟二字,顾琰的眉头猛地蹙紧。
房东看了他一眼,食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接着道:“我记得我上山前,还没听到什么传言,等我在山中呆了一个月,安顿好了石安的一切,再下山的时候,外头已经炸了锅,说是骁勇忠义的顾将军被打成了反贼,被抄家灭族,凌迟于市。”
一旁并不知道顾琰来历身世的樟树老太太他们都听傻了,张着嘴一脸骇然地看着顾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半晌之后,大师似乎叹了口气。
苏困在台案之下的手动了动,握住了一旁顾琰有些微凉的手掌。他一向不会安慰人,只是偏头看着顾琰。
大概感觉到了他的担心,顾琰脸色缓和了一些,然后捏了捏苏困的手,道:“我没事。”
“后来的事,你就不知道了……你和你家人的尸身,都让百姓趁夜偷偷带回去,帮着入殓下了葬,有几个懂些风水的挑了块地方,恰好就在灵山。你们下葬的时候,刚入秋的天,居然下了一整夜的雪。于是民间又起了流言,大概是说新帝登基才几年就枉杀忠良,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不过那皇帝也是个少见的蠢的,大概是心思拐进了歪道的死胡同,拐不出来了。在你之后,居然又陆陆续续牵出来一小批人,杀的杀,剐的剐,总之,是作得一手好死。”
房东想起那时候的事,哼笑了一声,里面带着一丝嘲意,“他杀的那些,偏偏都是能替他守国的,杀完了,他的龙椅也坐得摇摇欲坠了,于是被人轻轻一推,江山就易了主。”
“易主?”顾琰有些诧异。
“嗯,放心,不是外族。只是换了个姓而已。不止是民间怨气深重,当时连江湖上的人都看不过眼插了一杠子。所以那皇帝最后也没能善终,死了还被拖出来鞭了几次,最后埋的地方也被人做了手脚,不入轮回,不得超生。”房东耸了耸肩,“那时候我回山里继续潜修了,所以具体也不大清楚。”
听了房东这么一番话,其他人最多是惊讶和感慨,但是顾琰就不同了。那毕竟是他曾经真实生活过的年代,那些人也都是他身边的人,那些枉死的都是他的同僚,被鞭尸的是曾经龙椅上的九五之尊。房东几句话便说完的,对他来说就是他的上一世……
不过既然已经过去了五百多年,朝代也换了不知多少个,那些也就真正的成为历史了。
“你后来不曾再见过那昏君的魂魄?”顾琰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房东瞥了他一眼,道:“见过。”
“哈?!”苏困不解,“不是说不入轮回,不得超生么?”
“压住了也是可以跑的。”
苏困一脸遗憾:“就不能压紧点么!!”
“你当是宣纸么?”房东好笑地看着他,然后又转头指了指大师道,“不过,那昏君没能作成怪,就被他给收了。”
苏困立马一脸敬佩地看着大师,打算在心里把他不靠谱的形象修正过来。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听到房东的话的大师,按性格该是一脸傲娇地接受崇敬的眼神的,结果非但没得瑟,似乎在平静中还带了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对了——”提到大师,房东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他问道:“你那个什么师弟找到的事情,回去说了没?”
“是前师弟,前字重读。”大师强调完,一仰脸,哼了声,道:“等你想起来提醒的时候,黄花菜都凉了。老夫刚发现就告诉师父他们了。”
正在努力灌下第三杯奶茶的石头小徒弟,叼着吸管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吐出吸管,一本正经地道:“师、师父,是我回山上告诉师、师祖的。”
“呔,老夫这是让你历练历练。”大师吹胡子瞪眼地道。
石头依旧一脸认真:“我、我那天刚历练完回来,落、落地不足五分钟,您、您就又把我打发走、走了。”
“我就说石头按理前几天就该回来了怎么都没见人呢。”老太太插话道,“原来又给你跑腿去了。”
墨宝想了想道:“为何不用纸鹤传音?”
苏困一听,就想到了之前他看到大师袖子一挥,便放出去的一排纸符叠成的纸鹤,那群纸鹤撒到空中之后也不往下掉,反而跟活了似的,扑扇着翅膀,还闪着点荧光,飞了几步就不见了。敢情那玩意儿可以当电话使?!
“他、他是为了让我回去帮、帮他把堆在房里的袜子洗、洗了。”小徒弟叼着吸管,冲樟树老太太和墨宝同志解释。
大师捋着胡须的手一僵,跳脚:“屁!老夫明明是让你传信,清元来黎市了,让他们赶紧来清理门户,纸鹤万一半途被雨浇一下,烂了怎么办?自然是口传比较保险。”
小徒弟点了点头,道:“嗯,主、主要是洗袜子,顺便传、传个话。”
大师:“……臭小子老夫让你去历练用符的技能的,不是让你出去历练嘴皮子的!!小心老夫放石榴啄你屁股!”
“石、石榴比较喜欢啄师、师父你的屁股。”小徒弟说完,摸了把肚子,继续埋头叼起吸管喝奶茶。这个店的奶茶量也忒大了点,喝得他都想跑厕所了。
大师:“……”老夫当初一定是被石榴吃了脑子,才捡了这么个糟心徒弟回来。
一旁听着的苏困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于是看向大师,好奇道:“我以为清理门户都是电视和小说里的情节,原来现实中真的有?”
“嗯。”大师收起了之前有些不太正经的样子,难得严肃着脸道:“之前张福权屋里布的那个阵,就是清元干的。要不是老夫去楼上清理那个房间,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啥?!就是他啊!”苏困想到之前在餐厅碰到张福权的那次,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个古怪男人,应该就是大师嘴里的那个“清元”了。“不过,什么叫回来了?难道在这之前你们师门的人都不在一起的吗?”
大师摇了摇头,道:“他二十来年前就被赶出去了,师父让他反省个几年,想清楚了再回来,谁知到一走就没了音讯,再回来就弄了这么一出。”
苏困抽了抽嘴角:“原来是累犯。”
“也不是……”大师顿了顿,撇开目光,没再看着苏困,然后有些含糊地道,“当初那事情他本意不坏,只是方法错了,乱了原则。你知道的,有时候普通人可以偶尔不讲原则,胡来一下,可能引起的乱子也不会多大。但是有些特殊技艺的人,却需要比常人更守原则一些。因为他们会的那些技艺,一旦乱来,引起的影响会很糟,往往都是难以挽回的。”
苏困点点头:“可以理解,本领越大的人担的责任也就越多,也就更加需要自我约束。”
大师“嗯”了一声,也就没再开口,垂着双目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苏困似乎听到他很轻地叹了口气,嘀咕了一句:“但愿这回他就干了这么一件蠢事。”
苏困:“……”每次在电视和小说里看大类似的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_=因为那些人往往都干了不止一件……
几人正聊着,隔壁那家骨汤麻辣烫的店主终于从前面的居民区里晃过来了,他大约被惨淡的生意磨掉了所有的积极性,这一溜排的店面都在八点之前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