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玄青的怀里出来,整理了一下被汗液浸透的衣服,吹着林风脸有些微烫,“我想我们一定惹了阴间的人,这面镜子……这面镜子也许很多人都想要。您看,它像不像是一面镇尸的镜子?”
我姥爷接过镜子,目光就这么一变,然后幽幽的就说道:“阴气的确很重,墓里面呆久了的东西都这样,未必和阴间有关,也许刚才从泥里出来的手只是巧合……得把泥去了,才能知道镜子给镜子断代,然后知道它的朝代和来历。”
他说完,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又将里面的羊毛衫脱下来。套上了外套,才用那件有些昂贵的羊毛衫包裹住了铜镜,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好像一直都在沉思着什么事情。
事情好像一下复杂起来了,我捡起地上的五六式手枪就还给了苗寨寨主,苗寨寨主有些神秘的笑了笑:“王小姑娘的枪法还真不错,和当初的曾老相比,简直就是青出于蓝。以前曾老在滇南办案的时候,还得了个神枪手的名头。”
“我没经过你的同意,就借用您的手枪,实在是不好意思。你还夸我,这不是折煞我吗?”我笑了笑,心里面和苗寨寨主之间的隔阂更大了。
我看他拿枪的姿势,那是很标准的一个姿势,也看的出来一定是受过专业的训练。当时要是他开枪去打那只猿猴,未必是击不中对的。
但是他没有,所以我才会情急之下借用了他的手里的枪。
如果那一下没有打中长臂黑猿,这面镜子也许就落到了我爸手中,虽然不知道后果会怎么样,但总归是不能把东西留给坏人的。
“没事儿,如果你会玩枪,那我这把枪送给你都行。”苗寨寨主显得很豪迈,大概以为我张口就会拒绝。
没想到的是,我当下就伸出了双手,诚恳的看着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如果赵叔叔能教我枪法,那就更加锦上添花了。我刚刚那一枪,其实就是运气,怎么也比不想赵叔叔枪法好。”
在林子里,能有把枪防身绝对好过没有。
而且我一口一个赵叔叔的,叫的很甜,把他都叫愣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尴尬的笑:“那就送给你了,我那边还有一把我父亲留下来的小鬼子那里抢来的王八盒子。等到了苗寨,有了时间,我一定教你练枪。”
王八盒子,没上过警校,或者极少接触枪支的估计都不知道是什么。
其实,那就是日式的半自动手枪。因为配套使用的枪套像是王八背上背的壳子,所以民间把这个叫法给流传开来的。
我笑眯眯的借过枪,直接就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心里面想着自己还白捡了一把枪。难免有些得意,忘记了刚刚所遇到过的危险,还有心里头的难过。
“你别把琼儿惯坏了,这孩子以前和我学过枪,不过失忆了以后就没摸过了。枪给她,我还有点不放心……好了,我们出发吧,在这里耽搁太久了。”我姥爷手里多了一个抱,是那个盗墓人的背囊。
背囊里的东西我姥爷应该已经查看过了,只是盗墓贼的登山镐着实有些奇特。一面为镐,另一面为卷曲的铲子,竟然是两头双用的物价。
听我姥爷昨天晚上讲,好像是盗墓用的洛阳铲。
听到要走,我的视线从我姥爷手上的背囊上挪开,得到枪的喜悦也烟消云散了。心头变得格外的沉重,有些迟疑的抬头看了一眼我姥爷,“姥爷,我们两点钟的方向,还有一具尸骨。好像……好像是……是大舅舅的……”
我姥爷脸色一沉,他三步并作两步的就走过去,从枝蔓的遮挡处看到了这具尸骨,他嘴角一咧,惨笑了出来,“难怪你昨天晚上不让我看,原来……原来……”
他说着说着开始颤抖起来,手指在这具尸骨的衣服上摩挲,一下就摸到了弹孔的位置,眼睛一睁,大喊出来:“不对,不对……昨天来翻我们东西的不是猴子!是王明德这个畜生来过!是他来过!”
第52章 周王照魂镜
我姥爷虽然继承了祖上相面和相物的本事,不大不小算个阴阳先生。 早年也参加过抗日,解放后就在警局工作,一直从事的都是刑侦类的工作。
这副骨架子。摆在任何人面前,都未必能在一时之间看穿他的身份。
我姥爷在看到那副穿着笔挺西装的白骨的时候,那么一个严谨谨慎的人,会直接默认尸骨的身份。还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一口咬定,是我爸所为,那是需要强大的洞察力,和观察能力的。
就连我也是蹲下来,看到了袖扣,才确定了这具尸身的身份。因为我大舅是商界名流,他的衣服多的我都数不过来,我和他见面次数寥寥无几,从衣着根本就没有办法猜测出尸体的身份。
但是袖扣是比较名贵的东西,我大舅经常戴的也就是那么两三对。所以还是比较容易辨认的。这么名贵的袖扣,我爸穷困潦倒之下,居然没有拿走,这一点让我有些想不通。
我把尸身上的手肘轻轻的移动了一下,问我姥爷:“您看。红宝石袖扣都还在呢。我爸现在穷的叮当响,如果是他干的。那为什么不拿走袖扣呢?这袖扣卖了,能值个十几万吧?我爸可不是做贼心虚的人,他当初要我命,换圆圆还阳的时候可没心虚过。”
“对……这确实是说不通!所以……琼儿,你实话告诉我,昨天晚上,你的背包里丢没丢东西。”他从腰间的眼镜袋里拿出来折叠的老花镜,放在了鼻梁上,仔细的去检查袖扣。“如果你丢了什么有用的东西,那么也许我们就知道他为什么不稀罕袖扣带给他的金钱诱惑了。”
他这么问我,我也不好继续瞒着他了,“用来装圆圆的瓷娃娃不见了,不过……不过圆圆和我是有契约在的,她没法背叛我,换一个主人生存下去。”
我姥爷的手指停在尸身西装上的弹孔的位置摸了很久,才解开西装的衣扣,然后从骨头的缝隙当中抠出了一枚白色的椭圆形的子弹。
或者说是白色绘金子弹,十分的奢华。
白色的弹头我观察了一下,感觉像是宝石之类的材质,上面的描金也都是货真价实的。但是这种都观赏性的子弹。没有什么实质的杀伤力。
卡在了白骨的夹缝间,绝对不是致命伤,杀了我大舅的是这颗老榕。
子弹是我爸那把枪打出的子弹,我没有了记忆,并没有见过我爸玩过这枪。这枪是在我爷爷那里看到的,他一直都收藏在柜子里,有时候还拿出来把玩。
是我爷爷告诉的我,这是我爸以前的藏品,我才会认得出来。我想应该是我爷爷把枪给了我爸,我爸连给圆圆买药的钱都没有了。
他在穷困潦倒之下,居然没有把子弹卖了,而是拿去杀人。
我真是越想越不明白了,沉思的看着我姥爷手里的子弹,甚至有些怀疑整件事情会不会不是我爸干的。
他真的有这么大的能耐,制造出这样的惊天大阴谋吗?
“你还记得五鬼运财,所需要的东西吗?”我姥爷把子弹放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又仔细的检查尸骨。
他和寻常的老人还是不同的,没有抚尸痛哭,而是理性的做着检查,搜集着证据和线索。他给尸身做完了检查,就开始在口袋里翻找。
听了我姥爷的问题,我愣了一下,没有马上回答。
我当然知道啊,需要五个至亲之人的鬼魂,加以炼化。炼化了之后,五只亲人的鬼魂就会供其驱策,在把鬼魂放在回魂娃娃当中,在家里摆出这种的风水格局就好了。
忽然间,我就反应过来了。
圆圆的妈,我奶奶,我爷爷,圆圆,最后是我。
我知道我爸为什么会拿走装着圆圆魂魄的瓷娃娃了,他是要圆圆成为他五鬼运财局里的一颗棋子,可他是那么疼爱圆圆啊。
我看着我那沉稳的姥爷,完全不能接受的退后了几步,紧紧的抓住玄青的手掌,一字一句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爸爸他……他那么疼爱圆圆。我都嫉妒她,他怎么会伤害圆圆呢?”
感受着玄青掌心带来的力量,我的心才稍稍有些镇定,好像漏了半拍的心跳频率才稳定下来。
我姥爷扶了扶眼镜,冷傲的就抬起头来,他的脸色没有往日对我的慈祥,格外的严厉,“我比你更了解王明德,你失忆了,根本不会记得他当初为了要钱,绑架了你之后,差点杀了你。他恨你,就是因为你当年不配合他,所以他没有拿到钱。”
我看着我姥爷这个样子,是有几分害怕的,他严厉的时候,真的有几分吓人。我低下了头,低声狡辩了一句:“我……我并不是袒护他,姥爷,我只是……说说疑点而已。”
“曾老,我有一句话,想问你。这尸身,是……是令郎吗?我看着他好像是中了蛊毒,所以身上的皮肉才会都没有了。”苗寨的寨主插了一句进来,他沉着面容,在林子里抽着烟。太阳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显得比刚睡醒那会儿要精神多了。
我姥爷检查尸身口袋的动作停了一下,只在口袋中搜出了一串钥匙,还有一根受了潮的烟。
这些都被他放进了自己口袋里,他拔出和我一起买的藏刀来,一点点的砍掉缠住尸身的枝蔓,停顿的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说道:“是……还是我让他来滇南的边界的,现在看起来一切都是我当初太急于求成了,让他跟在王明德身边,才会害了他的性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苍老了很多。
我看着苗寨寨主特意去挖我姥爷的伤口,心里面很不痛快,但是却找不到理由阻止。我下意识的就搂住玄青的腰肢,玄青抚摸着我的后脑勺,我小声的说道:“我是我爸下一个目标,我……”
“也许……他的目标是龙轩。”玄青的声音当中带着十足十的冷厉,在我抬头之际,发现他的笑容很冷,也很阴毒。
龙轩,是我和玄青的孩子,一个还没断奶的孩子。那孩子还在四九城郊,由槐花婆婆照顾,应该是受不到任何伤害的。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一把就把玄青推开了,用质问的眼光看他,压低了声音和他争执,“你……难道你把他带来了?他现在在哪里!”
“槐花一路都跟着我们,宝贝,孩子不能离我太远。我身份特殊……他不在我身边,很容易被人找准机会下手的。”玄青见我怒了,便语气温和的和我解释。
我现在恨不得就把玄青给踹死,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那你就别跟来啊,你跟来做什么?我们宝宝在这里有多危险,你是脑残还是智障啊……”
这时候苗寨寨主和我姥爷对话的声音,打断了我对玄青如同母狮子一样的暴怒,“曾老爷子,您怎么就这么肯定是王明德干的?您想啊,我们的东西,是真的被猴子咬过,抓过,那都不是人类能留下的痕迹。我向您老人家还是放宽心,别去想那么多。”
我姥爷把尸骨上的缠绕的枝蔓都处理的差不多了,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皱紧了眉头,“那老赵你觉得,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苗寨的寨主笑了一下,才说道,“我就觉得只是巧合,长臂黑猿来偷走了瓷娃娃还有望远镜回去当宝贝,并没有别的用意。这具尸骨死了有个把月了吧,而我们东西被翻才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玄青他主动搂住我的肩膀,对苗寨寨主笑了笑,“下对于蛊术精通,但是听过上古时候流传下阿里的相物的本领吗?”
“曾老会的不就是相物吗?还当我不知道吗?”苗寨寨主显的一头雾水的样子。
我本来是对玄青咬牙切齿的,每个母亲对孩子,那都有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我现在冷静下来,也知道,玄青对我们这一行人来说的重要性。
如果没有玄青跟着,我们早就死了。
我想明白这点,就没跟玄青怄气,靠着他的胸膛接着玄青的话,“姥爷,我觉得,也许我爸他和猴子一伙儿的。您不是说过,如果相物之术登峰造极,是可以驱策牲畜动物的吗?我记得您说过,清末的时候流行的“造畜邪教”就有这个本事。”
我努力的回忆以前看过的书籍的内容,我记忆力很好,但是看得书太多太杂,必须在脑子里检索才能想起来一部分的内容。
我姥爷听到这里眉头越皱越紧,他没有立刻接话。
道理口头上很容易说通,但是事实逻辑却是不通,我爸怎么会相物之术?他离开我们之前,只是个小小的日语翻译,现在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的见多识广,满脑袋的阴谋诡计。
我姥爷刚一把尸身背到肩上,就被玄青走过去卸了下来。
“姥爷,我来背吧。”玄青说完,伸手敏捷的就背起了我大舅的尸身。的确,背尸这种事情怎么能让老爷子做呢?玄青没有主动去背,我也会去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