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时,无意中瞧见楼枕寒嘴角幽深的笑意。
“行了,你退下吧。”楼枕寒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玉华行礼告退后,无意中回首一看,却瞧见了楼枕寒愣愣地瞧着远方,嘴角翘起的模样。饶是他玉华喜怒不形于色,冷心冷情,也不禁有几分惊讶:这陛下是撞见了什么好事,这表情可真是难得一见。可他很快就收回了目光,波澜不惊地敛了敛魅紫的广袖,腾云向龙宫而去……
而楼枕寒这厢却又苦闷得很,他瞧着太阳还挂在东头,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桑落奉酒的时候。于是整个下午,楼枕寒不是去找太上老君下棋,就是去打搅文羲看书。他本还想找自家弟弟楼语悠打发时间,结果楼语悠的侍女说他下届逍遥去寻花问柳了。
盼星星盼月亮,天帝楼枕寒总算是盼来了桑落。
当琉薇禀报桑落在殿外等候时,楼枕寒可真是长长呼出一口气,眉眼掩不住的喜悦与兴奋。“小仙参见陛下。”琉薇掀开帘子,桑落缓步而入,修长的手端着酒盏而来。“桑落不必多礼。”楼枕寒好奇地看着桑落端来的酒盏,问道,“今日又是什么酒?”
桑落薄薄的面皮忽而浮现一层浅浅的红,他踌躇了一下,才字字清晰地回答:“这,是桑落酒。”
楼枕寒一愣,桑落酒?!
这壶酒,既然名叫桑落,那么谁能不懂他的意思?
楼枕寒接过酒盏,却不饮,只是轻轻置在小桌上。然后他忽而一扯桑落的衣袖,在桑落即将跌倒之时,抱得美人在怀,衣袂翩飞。桑落还没反应过来,这楼枕寒就已经重新拿起那杯酒,小啜一口,笑语:“桑落献上这杯酒,莫不是与我表明心意?”言语中调笑之意昭然,可让桑落面色更添绯红。
“既然如此,那么孤就全当桑落是应了我的话。桑落,孤喜欢你。”楼枕寒在他耳边低语,那样温柔,那样深情,仿佛是世间最美好的梦。桑落愣愣地点头,却引来面前人一通笑:“桑落,你真是让孤恨不得融入骨血才能善罢甘休。”楼枕寒分明是咬牙说出,却字字句句含着情谊。
桑落觉得自己像是飘浮在云端,在编织一个世间最美得梦,然而许久之后他才真正明白,从云端衰落,从美梦中醒来,有多痛。
作者有话要说:
耳鬓厮磨
屋内燃的香分明清冷,此刻嗅着却觉得芬芳,丝毫闻不出幽冷的味道。
桑落窝在楼枕寒怀里,虽说面上绯红,但也只是因为他面皮薄而已,但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就觉得不妥,毕竟他不是女子,这样成何体统?“陛下,请放小仙下来。”桑落煞风景的一句倒是没有影响楼枕寒的好心情,他此刻心情愉悦,倒是顺和许多,也依了桑落,松开了怀抱。
“桑落,你喜欢孤吗?”楼枕寒含笑迎上桑落的目光,凤眸中柔情似水,看得人酥了半边身子。桑落刚起身理好衣襟,就被楼枕寒目光一慑,愣是丢了半边魂魄。
“陛下,桑落酒是小仙所献,您难道不懂?”那一刻,桑落勾唇一笑,潇洒至极,墨色眼珠流转,一身风雅。楼枕寒闻言大笑,不愧是他中意的人,这酒仙桑落果然好风采!不过楼枕寒确实没想到桑落这么坦荡,看来自己倒也看错了人,只看到他的沉静,却从未看透他。
“孤自然懂。”楼枕寒也从榻上下来,长长的银色袍子上绣着繁美的金丝,曳在白玉铺成的地上,“桑落,既然你我互相欢喜,那么就休怪孤日后天天腻着你了。”
桑落见楼枕寒贵为天帝,此刻却是如此无赖相,不禁展颜欢笑。“陛下,小仙既然喜欢你,那么就绝不会后悔。”桑落缓缓走到楼枕寒面前,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头一次流转着那样炙热的光。“看不出桑落之前那样藏着掖着,此刻却是如此爽快。”楼枕寒笑得得意而又宠溺,任你是铁石心肠,也要动情三分。
桑落眸光闪了闪,他虽说是沉静之人,可从不会后悔自己所做之事,此刻自己既然喜欢上了他楼枕寒,那么承认便是。“陛下,你还没怎么尝桑落酒呢。”桑落忽而走到桌边,端起酒盏,大胆地递到楼枕寒的唇边。
楼枕寒本是极其愉悦,此刻见桑落忽而如此爽快,又觉得有些不妙。于是他按下酒盏,反而将酒杯递还给桑落,娇宠道:“桑落你每日为孤煮酒,孤这杯酒应当让你先喝,犒劳你一番。”桑落不知楼枕寒用意,但还是饮下了。
楼枕寒如此倒也放了心,悠然接过第二杯酒,一饮而尽。桑落本准备再为楼枕寒斟酒,却被拦住了,楼枕寒一脸狐狸的模样,笑得狡诈:“光是孤喝可不公平,桑落你也要陪着孤一起。”说着就不容桑落拒绝,倒了一杯酒递给桑落。
桑落瞧着楼枕寒狭长凤眸中暗藏的得意,不禁无奈地饮下酒,然而就在他饮酒之时,楼枕寒景走到他背后,一手环住了他。桑落身体一僵,却很快放松下来,也就随着楼枕寒去了。“桑落,很少有人让孤那么花心思地想要。”楼枕寒下巴搁在桑落的肩上,呼出的热气暧昧地游走在桑落的耳边。桑落手中还握着酒杯,他无奈地感受着耳边磨人的声音。
“桑落,再倒一杯酒。”楼枕寒忽然说道,言语中藏不住的愉悦与慵懒,像是一只心满意足的狐狸。桑落忽然觉得之前心目中的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天帝形象,轰然倒塌,但他还是依言斟了一杯酒,递到楼枕寒掌心。
楼枕寒一手转着酒杯,另一只手搂着桑落,似乎是玩够了,楼枕寒饮下了那杯酒,只是桑落忽然看见,那杯酒他下口之处已有水印,分明是桑落之前饮酒的地方。突然明白楼枕寒的心思,桑落觉得那个环着自己的怀抱是那样温暖,让人几乎要融化成一滩春水。
楼枕寒看桑落脸色,就知道自己的意图被对方发现了,笑意盎然地勾唇,楼枕寒居然还好整以暇地伸出舌头,舔掉唇边沾染的酒渍。他的眼神那样炽热,配着妖异的面庞,让人看了真是对他这模样欲罢不能。
分明是妖孽。
桑落瞧着楼枕寒的面庞,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缘分天成
屋内旖旎风情,当真是令人目眩神迷。只可惜总有那么几个煞风景的,坏了一室的春光。“原来大哥你在……我这……”忽然闯进来的人尴尬的很,可即使如此,这紫微帝君的声音也仍旧温温的,煞是好听。
楼枕寒平日里对弟弟本是极好,此刻却也黑了脸色,桑落靠他近些,听到他咒了句:“早不来,玩不来,偏生这个时候坏孤的好事。”可即使如此,天帝大人还是松开了环住桑落的手臂,理了理衣冠,随后笑容一展,仍旧是那个温柔多情淡然处世的天帝:“原听你宫中的天奴说你下界去了,怎么这么快又回来了?”
楼语悠也知道自个儿今日打搅了别人,面上也不好看,可那山水画扇还是在他胸前徐徐摇着,不紧不慢地开口:“我去凡间的时候早些,早已在宴席上左拥右抱过了。”楼枕寒挑眉,走到楼语悠跟前问道:“那你不好好享受,没事来孤的宫里做什么?”
“本是找大哥来琢磨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不过大哥既然忙着,弟弟也不能扰了大哥你谈情说爱不是?”楼语悠悠悠瞧了眼桑落的模样,眼中掠过一丝疑惑。而楼语悠却觉得不对劲,自己这弟弟素来随性散漫得很,若是无关紧要的事,他怎么会来找自己?
“当真是小事?”
楼枕寒自从父母仙去后,一直都是他自己带着楼语悠的,所以对他也是格外关心些。然而楼语悠似乎是改变了主意,眼珠子转了转,巧笑着避开楼枕寒的眼神,说道:“弟弟那些事莫不是那些偷香窃玉的不正经的事,自然是小事,不敢骗哥哥。”
楼枕寒知道楼语悠虽放浪形骸,但还是知道分寸的,此刻见楼语悠不紧不慢的样子,便也稍稍放下心来,嘱咐了一句:“你若是有事,孤自然会帮衬你。那你先退下吧。”楼语悠悠然地笑着离去,只是步伐比平日快了一些,也使得腰间佩玉相击之声略微急促了些。
“孤这弟弟素来不正经,全让你看了笑话。”楼枕寒笑着搂过桑落,薄唇流连在他耳边。桑落笑着回身:“陛下可容小仙大胆说一句?”楼枕寒刚将他弄到手,自然是什么都肯依着的,便笑着颔首。“我看这紫微帝君与陛下是一般的不正经。”桑落瞧着楼枕寒这副模样,调侃道。
楼枕寒闻言,哑然失笑,低沉的笑声在屋内回响,仿佛是最诱人的旋律:“桑落这句话也不怕冒犯孤?”桑落抬眼直直看着楼枕寒的凤眸,面色忽然沉静下来:“小仙虽说身份卑微,但也求纯粹之情爱。若陛下因小仙一句而怪罪小仙,那么小仙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怪自己看走了眼,误将陛下风流之意当作真心。”
楼枕寒眸光闪了闪,忽而展开一个幽幽的笑:“桑落何必与孤如此生疏?以后在孤面前,你不用拘于礼数。至于孤,自然是喜欢你的。”桑落喜悦地展开笑容,却莫名抹不去内心不安之感,自然也就出了神,没看见对面楼枕寒微冷的眸子。
而那楼语悠自出了紫微宫后,便直径去了月老的牵情宫。他是风流多情的帝君,平日里自然不会和月老这样的老头子多有接触,可今日也不知为何,偏生是入了他的殿。
“帝君大人来了。”月老本在忙于牵情丝,此刻瞧见楼语悠匆匆而来,眉目中多有困惑之意,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热情地恭迎他进来。“月老还忙着呢,我冒昧打扰,你可不要怪罪。”楼语悠展开笑容,瞥了眼月老手中的红线说道。
“小仙不忙,帝君大人来是有什么要事吗?”月老一把年纪,却还得扭曲着一张老脸,作出温和亲切的谄媚模样。“月老可知大哥这几日纳了个新欢?”楼语悠分明是想说另外一件事,却忽然岔开了话题。“不就是酒仙桑落么?”月老有些纳闷。
“我今日看见这桑落,长相普通,气质一般,身材也平庸,好像也不是有才学气度的人,你说大哥为何偏偏看中他?”楼语悠的确是对这件事百思不得其解,这桑落也算不上美人,为何他那喜好美人的大哥偏偏挑中了他?
“帝君大人这就是您不懂了,这便是有缘。”月老笑着回答。楼语悠却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月老你司姻缘,不是不知我大哥的情况,就我大哥那样,也能和谁有缘分?”月老轻笑摇头,花白的胡子飘飘的,煞是好笑:“自然。这三界之中,情丝缠绕,每个人都有其命定的缘分。而所谓缘分,无关外貌、家世、才学,只关乎情爱。”
“可大哥根本不懂情爱,如何能得缘分?”
“陛下此时无心,本是无缘。可他命中必会得真心,自然就会与人有缘了。”
楼语悠还是不太懂,但是他今日目的并不是这:“那请问月老,我,与谁有缘?”他是天不拍地不怕的性子,此刻言语中却有犹疑。“帝君大人,这恕小仙不能相告。但是大人有此一问,莫非是,喜欢上了谁?”月老敏锐地看破年轻人的心思。
楼语悠脑中忽然闪过一人,垂眸回答:“我也不知是否是真的喜欢,只是在乎,想要知道,他与我是否有缘,能否相守。”月老笑着连连摇头:想不到这紫微帝君薄凉至此,也会在乎,也会欢喜,也会为了别人而焦虑。
这么看来,他们那无心无情的陛下,也要有桃花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合欢佳酿
一个月后:
紫微宫内嬉笑之声是仙娥们听惯了的,今日也不例外。
这宫内,楼枕寒正倚在榻上,满目温情地斜睨着桑落酿酒。其实桑落平日里还是在自个儿酒仙府酿酒的,可是楼枕寒今日偏生黏着他,要他就在紫微宫内酿酒给他看。桑落与他正是浓情蜜意时,自然得依着他。
于是就有了此刻的情景。
桑落虽说是在宫内酿酒,可是这佳酿酿造的一些步骤不得不在户外,所以现在这酒,已是酿好的了,桑落只是煮酒给楼枕寒瞧瞧而已。“桑落,等这酒煮好了,孤就要把酒和你一起吞掉。”楼枕寒看得时候长了,也有些困倦了,便说几句调情的话来提提精神。
“陛下又在说胡话么?”桑落皱了皱眉,他工作时可最不喜欢旁人打扰,若不是楼枕寒与他关系已是那般亲近,此刻他就应该逐客了。楼枕寒瞧出了自家情人的不满,连忙闭了嘴,只是眼皮子快阖上了。
酒终于温好,浓郁的酒香在屋内扩散,不需品尝,已然沉醉。“好香的酒味。”楼枕寒忽然睁开凤眸,流光溢彩地瞥了眼已煮好的酒。桑落熄了炉火,搁下煽火的小扇,又从锅中取出盛酒的酒樽,搁在小桌上,在命仙娥收了器具后,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