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场中央喊道:“矛良,郊飞。”
矛良听到,这才凶神恶煞地抱了拳,撩起铁链子往里面去了。剩下那家伙对着他喊道:“老子给自己下注。”说着,挤出人群去。
矛良迎面而来的,是个粗壮的胖子。鼓一打开,矛良正憋了一肚子气,也不管什么章法,挥去拳头。这简直就是单方面的发泄。对面那人每一招都恰到好处地格挡,但矛良力气实在太大,抵挡不住,连连后退,被逼至铁链边上,立刻认了输。
矛良在场中央吼了一会儿,回到原处,万分得意。
“好,继续。”屁羔子也觉得解气,刚才的怒火一扫而空。
又过了一局,里边叫道:“升平,鬼乞。”
“来了来了。”屁羔子像打了鸡血一样探出头去。场上走来一个浑身横肉的家伙,额上一道巨大的疤痕,面目可憎。而另一边,上来的居然是那个和他们争吵的壮汉。
“他娘的,鬼乞,要赢!”屁羔子大吼起来。
“起!”
如同相扑一般,两个人仗着一身肉,狠狠地冲撞在一起,余聊仿佛听到嘭地一声巨响。那两个虽然人高马大,却身手灵活,拳往脚来,不分上下。
才过了几个回合,那个鬼乞已是后继无力,渐渐迟钝下来,叫升平的家伙见机一拳击中他腹部,胜负立分。
升平赢了打斗,得意地朝着矛良挥手。矛良脸色顿时一沉,屁羔子更是气得脸色铁青。
终于打完一圈,再次轮到矛良上场。这次他对面站着的,是个精瘦的小子。余聊记得他,这小子伸手十分灵活,矛良只靠蛮力的话,恐怕要吃苦头。
打斗一开始,矛良果然吃了亏,不过余聊想错了,长期在山里采石头的人,怎么可能只有蛮力。很快,矛良调整了状态,认真起来,打了几个空以后,终于结结实实一拳揍上了那小子的脸。那家伙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终于没再站起来。
又轻松拿下一局。矛良欢呼完正要走,圈里的人忽然对着他说了什么,他的脸猛地涨红。余聊这才想到,连赢两场,可以赢个女人走。看好戏的心情顿时跃起。
那矛良当真认认真真看起周围的女人来,左手边有几个女人正向他招手,他便朝那边走去。
屁羔子使坏,对着矛良大喊一声:“姐夫!”
矛良一愣,然后一个转身,朝着这边走来。走到屁羔子面前,不爽地指了指他,接着把暗希举了起来。
全场安静了一刻,顿时沸腾。屁羔子和余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暗希倒是淡定,毫无表情,矛良想了想,觉得举着不是办法,便一个公主抱,抱着他象征性地去展示一下。
“喂,我听花婆说,那希爷是只椿虫子,原来是真的。”屁羔子好不容易才说出话,用手肘顶了顶余聊。
“什么椿虫子?”
“就是不喜欢女人。”
余聊觉得脑袋不太够用,“什么?”他突然感到浑身一凉,“这是好男风的意思?”
屁羔子坏笑起来,“这男风本来是富贵之人的喜好,没想到让矛良赶了次风头。如果是希爷,也是能接受的。”
“看上去滋味很好是不是?”
屁羔子本想接话,却见余聊的脸色极差,便闭了嘴。余聊继续说着。
“我有一种要被杀人灭口的感觉。”
矛良走了几步,就把暗希送了回来,那憨子又一同和三人站在了一处。
夏夜,凉风习习,余聊冷汗直冒。所幸那小年轻啥也不做,就和之前一样挺直了站着。
那个升平也上了场,这次是轻松搞定了对手。几声欢呼之后,他转头直直地盯上了矛良那处。然后径直走来。
“我要和你斗一局。”他说,然后转向暗希。
“不好,这家伙想抢人。”屁羔子道。
余聊反而镇定下来。
得意的壮汉说着,“眼光还不错。”然后将手伸向暗希。刹那间,暗希抓住他的手,就势往前一拉,那人来不及反应,就摔了个狗j□j。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屁股长结实了。”升平从地上爬起,咒骂了一句,便几拳头向暗希而去。人群哄散。暗希连连躲开,然后反身一脚,将人踹了出去。
壮实的大汉在地上划出一道痕,向后几个翻滚,才晕乎乎地稳住了身子。这场上,还没见过踢这么狠的。嘘声一片。
升平回了神,开始破口大骂,“你这j□j的家伙,躺谁身下不是躺,今儿个活腻了是不是!”
暗希作势又要上前,余聊连忙拦住了他,“已经是败者,何必与他计较。”说完看着这小年轻,作为挟罪人,毕竟气短,一旦闹起来也不知道谁吃亏。暗希也听劝,道:“回去了。”
“诶,你自己不上去打一场?”那个领他们来的人开口对暗希说。
“他是什么水平,看着这小打小闹的,多无趣。”余聊拍了拍那人的肩,回头又对矛良说:“对不住,我得看着他点。”然后赶紧跟上暗希。
已到了后半夜,这座城里,没有宵禁,没有灯火辉煌,有来往的人与车,有昏暗不见一丝亮光的街头。
暗希的步程快,稳健而不轻浮。
余聊道:“小七,你在找你的家人吗?”这样一个人,做事怎么可能漫无目的,而他所得到的关于他那一点点可怜的信息,只能想到这一层。
暗希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
“你这样的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的。”余聊继续说着,“你知道我什么来历,何必防着我?”
暗希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他,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异常明亮,只觉得能抓住每一丝光芒。
余聊歇了口气,走近了他,“我一直不明白,千娘、女先生她们为什么要忌讳着你,把你困在缯城,如果你得知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力量,杀了你就是,何必大费周章。所以,她们不是怕你,而是怕你的家人。是不是?”
暗希看着他,并不否认。
“他们一直在找你的家人?”余聊一顿,小心翼翼地说,“你也在找你的家人?”
“他们是何许人,这么多年不曾找到。”暗希的语气中不无嗤笑。
“他们?哪个他们?他们把你放出笼子,一定有很多双眼睛看着你,在看着你找。他们一定知道你会迫不及待地找寻你的家人,你是要带着他们找吗?”余聊说着,眼前浮现出了沙漠中的旅行者,用盐巴抓了只狒狒,然后用绳子牵着他,找到了水源。
“他们都无计可施,何况是我。”
余聊在这一刻才恍然大悟,“难道刚才是你让矛良举你起来的,就算屁羔子不说那段话,矛良一样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把你举起来。你是想大点名声,让你的家人来找你?”
“看来你并不笨。”
得到暗希的肯定,余聊一点儿也不得意,“你确定他们会来找你?”
那一刻,暗希的眼神黯然,淡淡说道:“不知道,他们来找我的时候,至少要让他们找到。”
余聊看着他的样子,闭了嘴。如果这小年轻说的都是实话,那打从一开始,从他附身到这具身体上,从他踏出地宫的那一刻,与他相见时起,他就将他加入了自己的计划中,一步一步走到这里。也罢,他本来也想瞧瞧这能动摇凡世根源的家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若能改了这世界的规律,也算救了他的世界,他也不算枉来一趟。
他想了一会儿,然后脑子又转了个弯,想起了另一件事,便问:“你是只椿虫子吗?”
暗希说:“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与你何干?你怕我会对你下手?”
余聊连忙摆手,“不是,我只是好奇。”
“想出名,还不简单。”暗希说着,又开始往旅店走。
余聊跟着,心情大好,起了聊天的兴致。
“那你让那家伙也把你抱起来,效果不是会更好?”
“你应已得知,我的身子比常人轻盈。”
比常人轻盈,常人……余聊心中一动,“你不是常人?”过往的一些事翻过眼前,“那次在山中遇到的劫匪,说不定是那一胖一瘦指使的,为的,就是确认你是非常人。”看到暗希默然,接着说:“你不是常人,又是哪种人?”
“原来是那两家伙。”暗希若有所思。
余聊见人不答,有觉得无趣。
回到旅店,两人便匆匆睡下。一直到第二天正午,余聊才翻了身起来。惊讶地发现暗希居然还睡着,习惯了他早起,难得能看到他睡这么熟。突然想起在女先生家的那一晚,女先生喂他吃的药,现在想来,应该和千娘给的是同一种。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局,目的又是什么,要花费这么大的人力物力。最最重要的是,他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想到这里,头疼。
暗希起了身,余聊赶紧收回眼神。
一同吃饭时,余聊便觉得小年轻看上去似乎有些疲累。算来,离上一次从山里回来,的确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余聊便好心提醒他:“小七,千娘给你的东西,吃了没?”
暗希摇了摇头,道:“再过几天。”
这家伙,是想用这些药多撑一段时间,果然一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不够用。
“小七,吃什么东西?”屁羔子突然插入话来。
这小子什么时候也开口叫暗希小七了?余聊不知为何觉得别扭,低头吃饭。
暗希正想答,身后突然冒出几个人,对着他和矛良指点。“看,昨晚上就是他们。”
然后一个精瘦的中年人对着他们说道:“二位昨晚好身手,今儿个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们,我是来邀请你们再展身手的。”说着,他掏出一张单子,上面写满了东西,“价格你们定。”
“矛良,交给你了。”暗希放下筷子,便往外面去。
“诶,别。”矛良可不敢给他做主,连忙唤他回来,那人却不停。
中年人嘿嘿一笑,“他不是你的人么,你做主就可以了。”
矛良脸腾地一红,支支吾吾起来,“好,好的,我来。”
余聊有些担心暗希,也放下碗筷追了出去。出了旅店门,拐入了街。这时,他感到了不对劲,那小子走走停停,似乎在等待什么,便悄悄地在后面跟着。暗希越走越向偏僻的地方去,直至人烟全无的巷子里。
这时候,几个人影从暗希身后窜出,一把捂住了他的口鼻。余聊正想出去帮忙,谁知背后出了一双手,将他的身子紧紧箍住,一块布便覆上了他的嘴巴鼻子。那布湿漉漉的,有着奇怪的味道。眼看着暗希倒在来人怀里,焦急的很,自己也眼前一黑,身子顿时软了下去。
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余聊才敢睁开眼睛。人在受到惊吓时,第一反应就是猛吸一口气,这才会中了迷药的招,可余聊不一样,长期的哮喘让他养成的习惯是,在受惊时憋住呼吸。
那些人还没走远,仅靠声音也能辨别方向。余聊就仔细听着,扛个大活人,必然是要往无人的地方钻,便找了个竹篓子套上,远远地跟在后头。这身子的耳朵果然好使,虽看不见人,却也能听到些声响。跟了几个巷子,突然发现渐渐接近了热闹的街市,声音嘈杂。等了许久,也不见脚步声减弱下去,他便壮了胆子,偷偷一看,那巷子里,只剩了一堆谷物和搬运谷物的工人,人呢?去哪儿了?
巷子两边没有仓库的开口,怎么会堆着一堆谷物,那群工人看着大活人,也没有反应,莫非是一伙儿的。余聊想着,觉得不妥,便另寻了一条道儿,从巷子里出去。
难道是把人装在谷物袋里运出去了?余聊在街市上找了一会儿,也没见着装谷物的车子,便找了个角落一蹲,让自己冷静下来。以暗希的身手,怎会挣不开几个工人的束缚,即使他有毒发的迹象,可能性也不大,而且他刚才在路上走走停停,分明是在等人跟上,这小子是故意让人绑了去。
莫非,他的家人找上他了?余聊心中一怔。如果真是这样,追踪他不拿手,可以从另一方面试试。按经验来说,收米的是一般人家,而收谷物的就会少很多。收来谷物,无非两个用途,加工成米和留作种子。在这城中,不是农家,留种来做什么,那就是加工成米。而因为这个目的收米的,也有两个地方,粮仓和米店。他们冒着被发现的危险走闹市区,那目的地应该也在闹市区。这样,粮仓的可能性不大,谁会在寸土寸金的地方造个仓库。也就是说,目标是米店。
一般人有计划的犯罪,为万无一失,地点都会选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也就是人的心理安全区。而这个同伙,明显是一小团体。在犯罪进行期间,多数的罪犯会选择聚在一起。刚才袭击他们的有五个人,犯罪集团太大,不好控制,领头的必须时时洗脑才能控制自己的下属,从另一个方面来讲,暗希的家人藏了许多年却不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