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笑红尘 by 苏陌(绛袖) 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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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笑红尘 by 苏陌(绛袖) 现-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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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一坛村酒而已。” 
“一坛村酒么?怎见你数九采了梅上的初雪,端午盛了艾草上的晨露,四处寻奇,一到了春分就央求酒匠帮了你把桶里的七蒸七酿,带了一个小坛子回来?为什么春花烂漫的浓香季节,酒香却把我给吵醒了?那东西看起来令人垂涎呢!” 

“此物是我偶得,你看它甫出世就这样霸道的色香,性子张扬无常;我为了定它心性,所以埋它。”他见我目光炽炽,将土拍实,“现在是无法入口,若你想喝到美酒,便要等——” 

“要等,等多久?”我最恨等待,若现在可以入口,我不介意酒味霸道。 
他闻言一笑:“须等得很苦,等一个无知稚儿变了妙龄少女,能喝得百日醉;等一个轻狂少年变了耄耋老翁,能喝得千日醉;若等这一山桃花都不见,就能喝得长醉不醒。” 

“我立刻就能让桃花都不见。” 
“傻东西,我说的是有一日山林变成桑田,物换而星移。” 
他拍拍手上灰土,指向远山:“我等不到那一日,你却能够,却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份耐心。” 
我吐了吐舌头:“和尚你骗人,我是怕我偷了你的酒!” 
他又笑了。 
那温柔入骨的笑,比春风还柔和,比桃花还甜美,比世界上任何的美酒都醉人。我每次见到,都要心头跳上一跳。而那眉宇间的清净,我只想搅乱了才好! 
我一头扑了上去,他却闪开。我伏在地上,脚踝上金铃紧锁。 
他就这样转了身,手中握着法珠,假如他愿意就能叫我不得自由。这身子,原是他给的,他自然能随意摆弄。 
不多时,风扬树梢,一地的落英,身上柔腻的袈裟,撩拨着我的心火。我咬着衣角,心有不甘。 
多少年以后,我才想起了那坛子酒。 
我没有耐性等待,可是这一次,我日日守着它,以为你有一日,会扛着锄头回来,来开启那坛酒。那样的话,我又能看到桃花下的白衣。 
我等啊等,一直坐在树下等。 
等到一个无知稚子成了出嫁的少女,桃花集上满是红绸和乐声,少女嫁了一个又一个,我等了一年又一年。我且再等,岁月如逝水,等那迎娶了少女,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终于也成了老翁,那人还是没有来。 

物换星移,桃花已不见。 
无可,无可,你为什么还不来? 
忽而一日,我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那幽幽响起的禅杖的环声,那风尘中清净无垢的味道。 
我以为那只是错觉。 
那俊美少年,亮似星子的眼,一身灰袍,他装模做样,手里拿着法器,好个小和尚,多么逗人!好象个庙中的偶像,干干净净的额头上,一点朱砂。 
我在树丛里看得真切,看到他冷冰冰的眼角,端庄的眉梢,隐隐觉察到了辛冷的刺激,就好象我期待中酷烈的酒味。 
却不知道,他是我命里的魔头。却不知道,玩火的人,把自己焚成了灰。 
那一晚,我开了那坛子美酒。那一晚,我吻了那少年的唇。 
我一醉不醒。 
这一醉,就是千年。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静静躺着, 
天边已经破晓,晨风清寒而清澈,透过我的胸臆,吹过我的脸颊。然后我看着他,略微迷茫和迟疑,而后,弹指刹那,烟尘过往,从最初到如今,前世到今生,如同刚刚开启了泥封的酒坛,一瞬间,就把香气散尽,最后,只剩下依稀的惆怅。 

其实我不该哭,因为并没有什么值得落泪的。 
可是如今我是林绛袖,一个轻狂少年,如朝露般短促的一生,为什么我不能哭呢? 
他静静站立一旁,看着我哭,直到我终于收泪。 
我依稀见过,又似忘记有这样一个人。 
他微笑起来很好看,他有双慈悲的眼睛,他眉宇间宁静如这湖水。 
我望了他许久,终于低低笑了出声。 
哦,多么荒唐!我当然不屑故人相逢那一套,连招呼都懒得应对。 
他到底做了什么,想要做什么,我也不怎么明白,只觉得这有一日的苏醒一定是他的杰作。 
“你对我都做了什么!”我倒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他一脸的歉意:“为了让你记得,我便强硬要开启封印,却不想,你竟带着他往湖里跳。” 
我一身的湿冷,无奈地道:“你瞧你,虽然说是行善,也和从前一样,错漏百出,后患无穷。” 
“既是如此,早先,就不该寻你。”他微微叹息一声。 
“莫非——?”我简直无法相信。 
他却点了点头:“守得你十九年,没想到仍旧让你受苦。” 
我失笑:“好耐心,我以为如你,早就超脱了轮回,不再理会红尘俗世。” 
“其中的玄妙,连我自己也不知,我只是不想让你再受情劫,因此便来寻你,谁叫我曾弃你一回,有因自有果。” 
话到此处,我大概是明白了。 
“为什么我会忘记?” 
“这要问你自己。” 
“为什么他还记得?” 
“难道你不知?” 
我沉默了,惨然一笑。 
“原来,是我在报复——。” 
70 
<沉梦> 
“你是我的妖孽,是我的,谁也──不能碰!” 
只有这个时候我眼前的人,才会给我看他的真心, 他的手拥抱着我,好像真的归属于我了,可是已经太迟,,我怎心甘? 
我的声音那麽低哑,可是我还是在他耳边下诅咒:“莲心。你欠我的!──下一世,把欠我的都还来。”我如是说,却怎知道,这是如何酷烈的咒?我要他还我一世,是为了罚他。他发下誓愿,即使隔世还记得这一段孽缘. 

我却早就忘记了,不知道是无心或者有意,我把自己忘得干净,让他在茫茫世间,真正受一次求不得的情苦,算还了我前一世的痴情。 
“好,我答应你。”那人回答,仿佛在佛前下了誓约一样的虔诚。我闻言,放开握住禅杖的手。 
他竟这样懵懂,掉进陷阱也不自知。 
是为了让自己不历劫难,亦或是只为拿回所欠?连我自己也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思,而我更不知道,诺言竟是如此沉重。 
我无法摆布运命,他真正能找到我的所在,恐怕也是冥冥天意。可怜我,原本想与他错身而过再不相干,一见他,却又散发出前世的色香,招惹他的疯癫。他却还以为是上天赐他的机缘。这才纷乱叠出,不可收拾。 

我怎会兴起那荒唐的念头呢?把你诱惑,把你毁掉,轮回也不放过。 
这样的贪婪,这样的傻。 
因此佛才说话了。 
佛说,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佛说,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 
都是妄想,他不是莲心,我也不是奉桃。 
我这样的傻瓜,竟然被迷惑了如此久。 
这场苦难是天注定的,为给了我悔改的机会。 
“现在,拜你所赐,我全都想了起来。” 我叹息道。 
“若这纠缠再不解开,我怕你和他都要受苦,所以我只好如此——” 
“现在我虽然已经没有问题,而他,他要怎么办?” 
“你不用介怀,该忘记的,自会忘记。”他伸过手,轻轻附在那少年的额头上,一阵风吹拂而过,带起他的发梢。当他的手离开的时候,一个恰似佛印的朱砂痕迹就留在了少年的眉心,锁住那白皙的额头,如同他还没遇见我时,清净无垢的模样。 

我抚过那少年的额头:“我错了,欠我的人并不是他,莲心早就不见了,再也找不回来,我又为什么要欺负这样的一个人?” 
“他不会再打扰你。” 
“——多谢。” 
“何必言谢,这本是我的孽障。” 
我们相视,他的手掌又附上我的额头,那手掌多么温暖,我却拦住了他。 
“你不想忘记?” 
“我不想糊涂。” 
他道:“本以为——” 
“我不是奉桃,自然就不再牵念,何必要前尘尽忘,才算解脱?那是自己欺瞒自己,而我的骄傲,是不许我这样做的。更何况,这也是你的劝导,还是用——”我把手放到耳朵边,瞬了瞬眼睛。 

闻言,他笑了,笑得有些尴尬,也有些释然。 
——亲手埋的那物,如今终于平了心性。酒,须等上物换星移,才能开启。 
我催他别笑下去,帮我接受怀里的麻烦东西。而后,我就挥了挥手。 
“你去哪里,绛袖?” 
我回头笑道:“回到红尘里去。” 
{如是我闻} 
曾有一天,还是个学生的陈医生走在街头,喝得烂醉,他摄取了一点药物,脑袋里如同一团糨糊,神色恍惚。 
他走在贫民区的街头,期待走过身边的任何一个人过来给他一刀,抢走他身上所有的钱,或者干脆杀死他。 
一个年轻人想结果自己,当然那也许只是药物的缘故 ,如果那时候他成功了,那么对所有顽固过度的家长就会是个好教训。 
然后,他看到了一脸愁苦的陌生人,独自在海边的栏杆上看着海水,他的眼睛也很空洞,但是更多的是焦躁的火。 
他脸色苍白好象雕像,而神情则比雕像更安静,恐怖的样子让路人不敢接近。那家伙一定强迫自己的脑袋分泌了许多不该分泌的东西,那些东西比大麻更有效果。 
很好,陈想,他有伴了。 
然后他们开始了和他的第一个病患第一次交谈。 
乏善可陈的相遇。 
而因为年轻和那一天的夜色的关系,回想起来仍然有点浪漫意味。 
现在,他是个开业医生,而风林则是个成功的商人。 
三天时间,陈医生把自己的行装全部打点好,向他所有的情人说再见,只留给风林一个人新的电话和地址。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这样奇怪,也许你遇上一个什么人,你的一生也就改变。如果陈不是在大学里见到这样的一个人,他可能会继承他父亲的连锁超市王国,而不是去当个心理医生。 

如果说他在三年前善良的拯救了患重度忧郁症,并极有可能发展成为精神分裂的那个傻小子,那么同时,他也仁慈的拯救了自己。 
陈看看对面壁炉上没有拿走的相片,相片里的英俊少年沉思着,他沉思的模样异常的安静,如同眉宇间住着奇妙的灵性,仿佛超过他应该有的年纪。 
陈知道自己只要注视着这样的表情,就开始向往一些东西,神秘的,安静的,比如佛,比如玄微的神哲——那一切一切不能猜度的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报着研究的心态,还是另有目的。他只是在意着这个奇妙的青年的一言一行,做为一种观察,或更密切的,一种朋友的关心。 
他知道离开这块地方,他有一万个理由,而留下的理由可能只有一个——他还有个病人,光这一个理由,就让他有些不舍,几乎要放下行李。 
不过,他已决心为了自己的梦想奋斗,脱离顽固父亲的势力范围。 
这决定还是那个病患为他做出的,为此他要多感谢他一次。这个人犹豫迷惑的样子医生很少见过。即使是失去了记忆,他也要从迷惑里找到究竟,他总是精力充沛,坚持到底,虽然顽固,但是诚恳。有这样朋友其实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陈无奈地想停止他对病人的关心,试着想象自己在中国那神秘的土地上,与他那位未来的房东探讨人生的情形。 
“记忆”是他们在互联网上认识的契机,然后他们两人讨论起许多的话题。 
对方似乎一直在流浪着,总是用着不同地方的语言,有不同地方的时差,不过这样的一个年轻人,却古怪地喜欢东方的哲理,在熟稔经史典籍的背后,态度则是嘲讽的,经常说些各种教徒听着会吐血的话,而那流畅诙谐,充满灵感的谈吐则时常让医生觉得在和一个非常不拘小节的老师在说话。 

他向他谈起自己奇怪的病患,而外行人的意见是非常可爱的,外行人说佛经也许对那个人有效果,至于到底能产生怎样的效果,陈觉得只是添加了纸工材料而已;然后,在不断的交谈中,想去中国看看的念头终于变成了现实。 

对方在最近厌倦了漂泊的生活,说要回家乡去。 
虽然他并没有邀请他,甚至于劝阻他不要轻易尝试到这个混乱的城市里来,可是,陈恰好处于某种焦躁里,就毅然地决定了。 
他们由朋友关系成为了房东和未来房客——陈不能不承认,这也许是逃避胡搅蛮缠的病人的最好方法。 
等他到了那里,他会和他说起一些更密切的事情,包括自己的人生,以及混乱的情绪。 
他要住的地方是市区难得的僻静路段。从网络上照片里可以看到成片的绿荫,他就职的诊所就在对街。听房东说,那里的街角上还有一家非常好吃的小店,店主人很和蔼,即使吃不惯中国菜,也有其他的东西可以吃。 

那个远在中国的声音自电话的另头传来,声音年轻,带着点懒散。 
“那我可要好好给你洗尘了,陈。” 
“终于被你勾引到手,以后我就要把自己交给你了。” 
对方停顿三秒:“——陈,我一直怀疑你的中文到底是谁教的?” 
“很差?” 
“不,只是在意思的融会贯通上需要努力。” 
医生闻言傻笑起来:“我的一个朋友教我的,不过以后的中文,看样子需要你来为我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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