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东张西望。还有别人。」
文斯口吻严肃,不像是玩笑,我紧张起来,「我该怎么办?」
「继续走,我会处理。」
「哦,可能是绑架我的人,你不会伤到他吧?」
「除了猎食之外我从来不伤人。」文斯挂断了,这话真令人放心。
我一直向前走,不一会,文斯开着蓝色福特停在我身边,后车厢里的骚动吸引了我的注意,「你把他关在后车厢里?」我不可思议的说。
「他会活下来的。」文斯说。
我们回到小万神殿,后车厢一打开,他就像吓唬人的弹簧小丑一样蹦了出来。文斯挡下他,拎着他的衣领,把他带进小客厅。
他被绑在一张扶手椅上。
「看看,风水轮流转不是吗?」不得不说,我着实出了一口恶气。
「你这是绑架!」我们的客人拼命在椅子上摇晃,朝我大吼大叫。
「往好的方面想,我还没有用球棒打你的头。」哦,我真是太冷血了。
「不是球棒,好吗?只是一把大汤勺!」
人类就是抑制不了纠正他人的冲动,我打了个唿哨,「大汤勺,记下了,所以你就是昨天晚上袭击我的人,对吗?」我拉过另外一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
我们的客人一脸不可思议,「你坑我?」
「我更乐意归纳为询问的策略。」他比我还要矮半个头,也就说,大概五英尺四英寸左右,一头卷发,容貌清秀,鼻子周围还有一圈雀斑。他穿着一家连锁快餐店兼职员制服,胸前有一大块不知名的污渍。
「你多大了?」我问,「迪恩?」我怎么知道他的名字?好问题,他别着一块金色的名牌,你不用变成福尔摩斯也能观察出来。
迪恩抿着嘴唇,用青少年特有的中二目光瞪着我。沉默是金,好极了。
「他十七。」文斯适时地参与进来,「死者是她姐。」他坐在沙发上读着今天的早报,连头都没抬一下。
「谢谢。」我在心里为他喝彩。读心术,酷,只要不是用在我身上。
「那个我也听到了。」文斯一笑。
「好了,没你的事了。」我转过身,把他排除在视线之外。
迪恩着实受到了惊吓,他看着我,一脸深深的敬畏,「你们调查了我?」
「当然,我们有信息网。」让他这么以为没有坏处,我向后靠近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现在,从头到尾的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起莉丝,迪恩就变成一条泪汪汪的小狗,「她……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你知道吗?」
「哦。」我点点头,心里想着我五岁的时候,我姐是怎么逼迫我把妈妈的胸罩戴在头上的,那在我最黑暗的记忆排行榜上(她竟然还照了一张相),这对理解他一点帮助都没有。
「她……我们是孤儿……」迪恩抽了抽鼻子,继续说,「直到被领养之前,我们都住在收容所里……她总是罩着我……」
「我明白,大姐大,是吗?」
他扔给我一个钉子一样的眼神,「别这么说她!」
「好吧。」当我说好吧,我的意思是,随便。
「当她高中毕业之后,她离开了家里……因为她想追求自己的理想……」迪恩说着,眼神里闪现出向往,他是真的崇拜这个大姐,「她太帅了!你知道吗?她在外面租了公寓,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如果不是爸妈不同意,我就搬去和她一起住了……就像小时候……」
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鉴于莉丝现在已经躺在太平间了,我不确定这个描述是否准确。
「然后……」我抛砖引玉。
迪恩的目光黯淡下去,他深吸了几口气,积蓄勇气,「那天我看到了新闻……他们说,莉丝……但是这不可能!」他猛烈的摇头,「她前不久才到学校去看过我,她看起来那么开心……她说她离她的目标很近了!结果……你看……这不可能的,莉丝是我认识最积极的人,即使在生活最灰暗的时候,她也不会……不会选择这种方式……」
迪恩的尾音渐渐低沉,他说完了。
他这么相信他的大姐让我挺感动的,但是这完全是猜测,没有一点根据,「所以你想证明,有人谋害了莉丝。」
迪恩坚定地点点头,「我要让凶手得到惩罚。」
「不过,你必须明白,要让警方重新立案,我们需要更多证据,站得住脚的证据。」我说。
迪恩今天冷静得多,「我知道,可是我……等等,」他突然抬起来,一脸意外,「你说我们,你会帮我?」
「我正在帮你。」我订正。
迪恩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你真是个好人!」
我竖起一根手指,「如果你再提到好人这个词,咱们就拜拜,」我讨厌这个词,上帝为什么要发明它,「还有,不准再拿着枪晃来晃去。」
迪恩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大笑,「那是……」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被搞糊涂了,「那是一把玩具枪!」
为什么我总是那个傻瓜?我准备了长篇大论的说教,却被一声短促的笑声打断了,文斯终于从报纸上抬起头,「精彩!」我希望他是在说今天的新闻。
作者有话要说:
☆、暂别
迪恩和我猫着腰,躲在一幢破旧的平房墙角。
「你左我右,包抄他,好吗?」我悄声说。本来我是想像警匪片里一样用眼神和手势表达,但我不确定迪恩和我用的暗号是同一套。代沟,你懂的。
「懂了。」迪恩说。
我沿着墙根绕到另一侧。
这是莉丝租来的公寓,我们来到这里,打算碰碰运气。屋子很小,装潢已经被岁月腐蚀,但却收拾得十分整洁。莉丝打包了她的行李。我问了迪恩,但他没听莉丝提起旅行或者搬家的事情。
她的座机上有三个来电,我们一个一个的拨回去。第一个是迪恩的手机,第二个是飞机订票热线,第三个是一家音乐培训中心,据说莉丝在他们那里学习吉他高级课程,热情、勤奋、有天赋,那位老师告诉我们,「她什么时候再来上课?」他充满期待地问。
你们在天堂设有分店吗?要尊重死者,我忍住了一句玩笑,挂断了电话。
没有别的什么了,但当我们失望而归时,运气来了。一个带着金边眼镜,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在门廊前徘徊,通过前窗的布纹玻璃朝室内张望。他试图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可疑,但却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鬼鬼祟祟的气息。
迪恩和我决定放手一搏。
一、二……我还没数到三,迪恩已经冲了出去,一个猛撞,金边眼镜一声大叫,像一张纸片一样被推倒了。说好的共同进退呢?不过我不打算太过纠结。
「逮捕他,丹诺。」我走出去。
「什么?」迪恩抬起头,一脸茫然。
显然,咱们不在一个频道上,我放弃了檀岛骑警那套,蹲下去,打量起金边眼镜。
他躺倒在坑坑洼洼的木地板上,j□j着,看上去吃了不少苦头。
「你们……你们是谁?莉丝呢?」他问。
「我觉得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提问权在我们手中,你觉得呢?」
「他说得不错,老伯。」迪恩很配合,「你在我姐姐的门口转来转去干嘛?是你杀了她吗?」
「莉丝死了?」金边眼镜一脸诧异。
太好了,迪恩刚把一切都告诉了这家伙,之前对付我的聪明劲呢?
「好了,这儿让我来。」我把掌控权拿回来,「老实点交代,你是谁?在这干嘛?否则……」我想了一下,威胁人不是我的强项,「否则我们就放干你的血,砌进壁炉里。」我做了一个文斯式瞪眼。应该是失败了。
金边眼镜看起来吓住了,「别这样,我是莉丝的医生,她一个多星期没联系我了,我有点担心……」
我和迪恩对望了一眼,迪恩摇摇头,「她为什么要看医生?」我问。
「她有糖尿病啊。」金边眼镜说。
迪恩惊呆了,「这不可能,我从来没听她说过!」
「多久了?」我问,看来我们错了,莉丝手上的针眼不是吸毒造成的,但她仍然可能因为恐惧疾病而选择自杀。
「大概有两年了吧,」金边眼镜想想,「但是她是去年才开始在我那里治疗的,哦,她刚来时状况真是糟透了……」
「天哪……」迪恩放开了金边眼镜,站起来,颓唐地靠在墙边,他的眼眶红了,「我竟然没有发现,莉丝她……」他开始扯自己的头发。
「你有证明吗?」我追问,决定等会再去安慰迪恩。
金边眼镜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名片,我接过来,上面写着:「杰拉德·莫兰的私人诊所。」底下有一个手机号和一个座机号。
「你们刚才说莉丝死了,是怎么回事?」他爬起来,拍去身上的灰尘。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说。
医生拧起眉头,好像被搞糊涂了,「这不可能,莉丝的情况正在好转,她的用药量已经减少了很多……」
「不是糖尿病,」我打断他,「有人割断了她的手腕。」
如果刚才医生脸上挂着的是一个问号,现在则多了一个感叹号,或者是几个。
「这、这……这……」他一边摇头一边语无伦次,「你们认为……她是自杀?」
「不是我们,」我更正,「是警方,我们想证明事实并非如此。」
「谢天谢地。」医生突然松了口气,「这正是我要说的,莉丝绝不会自杀。」
我很奇怪他哪来的自信,「你有证据吗?」
「她没有理由这样做,」医生说,「她是我见过最乐观的人。」
迪恩也是这么说的,现在我觉得我的调查并非徒劳了,「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医生说,过了一会,他结束了回忆,「我想是九天前吧……」
「她有告诉你,她要去旅行,或者这之类的吗?」我想起莉丝仍在客厅里的行李箱。
医生抱歉地笑了笑,「我只和她讨论病情,对于她的私生活我并不了解,」突然,他叫了一声,「哦,对了,她和黛比很亲密,说不定她知道什么?」
黛比是他的助手,我们给她挂了个电话,结果证实了我的猜想,莉丝准备去英国发展。没理由她会毫无理由的突然选择结束生命。
我们去了警局,有了医生和黛比的证词,他们勉强同意重新调查莉丝的案子。迪恩向我道谢,之后我们就告别了。我回到报社,写了一篇后续报道,等回到家时,已经是万籁俱寂。
小万神殿一片漆黑,只有车道两旁指引方向的地灯亮着。这表示文斯不在,当他在家的时候,总是喜欢把所有的灯都开着,好像我们住在毕业舞会现场,是的,甚至包括房子周围投向悠远夜空的七彩射灯。我一直不清楚这种东西是干嘛用的,跟外星人发信号,还是告诉游客,这儿是个景点?要是太阳有个开关,我想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打开它。
很奇怪,一般这个点,他已经捕猎回来,在看深夜档节目。或许他今天的胃口特别好吧,我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大家都有享受周末大餐的权利。我把自己像个沙袋一样扔在床上,睡着了。
我一直睡到早上十点。
通常情况下,在四个小时之前,我就会被各种噪音闹醒,包括闹钟、编辑的电话、妈妈的电话——温馨提醒我准时吃早餐,有时她一觉醒来以为我还只有七岁——和文斯。两种情况,一是令人深恶痛绝的颐指气使的命令,二是钢琴。
他喜欢弹钢琴,说这样有助于冥想。或许他除了吸血鬼,还是个巫师吧。其实说良心话,他的琴声很动听,不过无论什么声音,在早上六点硬生生钻进你的梦境,都是噪音。
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一片寂静。我扭头看窗外,还好螃蟹还在打扫庭院,否则我要以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爆发了僵尸袭击。
文斯竟然一夜未归。我乘地铁上赶去上班,手里抓着车厢顶部垂下的把手,跟其同行者一样双眼空洞,随着车厢震动的节奏摇晃。这个念头盘旋在我脑海挥之不去。我不想跟疑心病犯了的妻子一样多加揣测,也根本想象不出是什么绊住了他。
车祸?不,当文斯开车时,车并不是在路面上行驶,而是在空中飞。抢劫?呵呵,你试试看。新交的情人?对于文斯来说那意味着食物,他从来不在用餐以外的时间和他们待在一起,按照文斯的话说,你想和粘着残渣的空盘子耳鬓厮磨吗?
至于性,我实在记不起我们是怎么扯到这个话题上来的,我只记得文斯脸上带着一种高年级学生嘲笑低年级学生的笑容:「当你体验过吸血的快感时,就不觉得那有什么好刺激的了。」
一整天,我都徘徊在跟他打电话,和不跟他打电话之间。一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