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躲在停尸间的推车下绝对是我最不喜欢的事情,不过我不想表现得像个懦夫。「好吧。」
「莱尔。」在钻出去之前,文斯回头说。
「在。」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拉向他,我感到他的拇指拂过我的脖子,带来一阵战栗。
「你在干嘛?」这很痒。我很想笑,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大笑出来会很诡异。
他没有回答,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一瞬间,然后他松开我,「不要出来。」
「你说过了。」
「嗯。」他点点头,金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现着光芒,然后他出去了。
我留在寂静之中,白布一动不动的垂着,只有冷气在地板上翻滚。这真是太难熬了。我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文斯去了哪里。
似乎一个世纪之后,一道脚步声逐渐逼近,在我的面前停下来。
「文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听起来像是一头受伤的小羊。
「不然你以为是谁?」按声音判断,文斯就挡在我的面前,我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说来可笑,但他给我一种安全感。
对方叹了口气,有欣慰,也有疲倦,「感谢上帝,你在这儿……我还以为我走投无路了呢!你知道,鲁兹发现了我们,他气疯了,我不得不逃走……」
感谢上帝?好一个虔诚的吸血鬼。
「他是该生气。」文斯不冷不热的说,「你未经允许就想转变一个人。」
「可是……」小羊辩解,「可是我爱莉丝啊!」
「这不是理由,奈利,」文斯用教导主任的口吻说,「你知道鲁兹的规矩,只有宗族中所有成员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转变一个人类。」
奈利哀嚎了一声,我还不知道当一个吸血鬼还有这么多规矩,「这么说,你也是向着他的?我在你这里得不到帮助?」现在他是绝望的小羊了。
「你真是麻烦。」文斯轻叹了一声,「我会帮助你的,毕竟这是我的地盘,我不希望有谁在这里被处决。」
「真的?」奈利发出了天真少女见到偶像的声音。
显然,不是所有吸血鬼都想文斯一样老谋深算。
「不过是以我的方式,」文斯补充,「你们要去瑞士,加入穆罕穆德的部落。」
奈利啊了一声,「你不是说那个素食主义者部落吧?」
文斯应该是点了点头,我又听到了一声哀嚎,就像是一个赌棍被告知禁止进入赌场那样。素食主义者部落,可怕啊。
「这不公平,莉丝甚至还没有机会享用人血呢!」
「那更好,她会很快喜欢上绵羊血的。」文斯说,我几乎可以想象出他抱着双臂,一脸漠不关心的样子。
「你不能这样!」奈利抗议。
「我可以,要么你答应,我帮助你,要么你拒绝,滚出我的地盘。」文斯绝情的说,然后笑了一下,「哦,我想鲁兹会很高兴你选择第二项。」这算是啥,友情提示?
奈利嘟哝说,「好吧,我们去瑞士……」谈判到此结束。
然后我听到金属柜子打开的声音。
「莉丝!」奈利低声呼喊,「醒过来吧,莉丝!是我!」
一声嘤咛,塑料袋摩擦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说,「奈利?」
你的姐姐死了,但是又活了过来,作为……呃……吸血鬼。我不知道迪恩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开心。还是先瞒着他吧。
一堆拥抱、接吻,还有肉麻兮兮的情话,奈利和莉丝就好像吸血鬼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还好文斯和我一样受不了这些,「可以上路了吗,情人鸟儿?接下来你们有差不多永远那么久的时间可以谈情说爱。」
他们不情愿的停止了,我知道,因为他们同时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喃喃。「谢谢你,文斯。」奈利说,之后,两道脚步声向外走远,渐渐听不见了,
「出来吧,莱尔。」文斯说。
终于。
作者有话要说:
☆、搏斗
我很高兴的从命了,「你好像没资格指责我多管闲事啊。」我走到他身边,用胳膊撞了撞他。
文斯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总不能让别人在我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还在狡辩,不过我不打算揭穿他,我们一起走出去。然后看到了那一幕。
空旷的停车场里,一个瘦高瘦高的男人等着我们,路灯昏黄的光晕聚焦在他身上。
我从来没见过穿着这么夸张的人,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看舞台剧。他穿着一条红蓝竖条纹裤子,紧得我可以看见他屁股的轮廓,一件黑白条纹长西装松松垮垮的挂在他身上,里面没穿衬衣,一条粗重的金项链在他脖子上绕了三圈。我很害怕下一秒他的脖子就会不堪重负的断掉。他的头发是铂金色的,用了大量发胶固定成爆炸头,刘海挡住了左边眼睛。他的脸颊也是瘦长瘦长的,皮肤很白到透明。这么说吧,如果将文斯定义为贵族精英型的白,那么他就是哥特摇滚型的白。
他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另一只手卡着莉丝的脖子,将她举在半空中,好像拎着一只雏鸡,在他的尖头亮片皮鞋下,一个年轻人,我猜是奈利,痛苦的挣扎着。这姿势真独特,我差点没忍住掏出手机拍一张发到脸书上。
「你好啊,文斯,」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咱们有多久没见了?」
「多久没见你都不会觉得久。」配合文斯冷冰冰的语气,这句话敌得过一把刀子。
瘦高个子发出一阵类似于尖叫火鸡的声音,「你怎么能这样伤害我?」他捂住心口。
「起诉我吧。」文斯温文尔雅的一笑。
瘦高个子大笑起来,「你的笑话总是很对我胃口,文斯,」他放弃了装模作样,很遗憾,本来他差一点就能赢得奥斯卡奖了,「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今天并不是专程来拜访你……」他转动右眼珠,视线落在我身上,对着那细长的猫眼,我不禁寒毛直竖,往文斯背后挪了一步,「……和你的人类小朋友。」高个子摇了摇头,「不,改天吧。」
「说得我会欢迎你似的。不,永远不。」文斯冷静地拒绝了他,「现在,放下我的客人,滚。」
文斯说这话时像个任性的暴君,任何珍惜自己生命的人都不由得会照他说得办。
除了这个瘦高个子,「你的客人?」鲁兹重复,低头看了看奈利,「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到文斯家来串门了呢,我可爱的孩子?难道不是我为你打开通往永生的大门,并教会你世界上的一切美好吗?」
看奈利扭曲的表情,即使我不会读心,也知道他现在想骂人,但鲁兹加大了脚上的力度,奈利只能大口大口喘粗气,「放开莉丝……」他从牙缝里挤出来。
「青春期啊!」鲁兹叹了口气,重新转向文斯,「谢谢你的好客,不过现在时间已经很晚了,我要接乖孩子回家了,或许还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比方说打打屁股。」他俯下身,拎起奈利的衣领,向前迈出一步,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你不会阻挡我吧?」
「我不是你的孩子了,变态!」奈利终于呼吸顺畅,他拳打脚踢,「我已经决定加入穆罕穆德的部落!」
「不,你不会的,乖孩子。」鲁兹残忍的笑着,他将奈利拖到面前,伸出尖尖的舌头舔了舔他的脸蛋。
「看来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文斯摇摇头。
一场争斗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开始了。
文斯从我的身边突然消失了。他冲向鲁兹。说冲,或者扑,其实很不准确,但人类的语言中着实没有一个动词可以描述文斯的行动。他迅速得我根本看不清。总之,他和鲁兹像两颗小行星一样碰撞在一起。如果说我之前不明白冲击波是什么鬼玩意,我现在明白了。
为了反击,鲁兹扔开了莉丝和奈利,他俩飞出老远,各自撞在一辆汽车上。停车场里,防盗报警器立时此起彼伏的聒噪起来。文斯和鲁兹化作了两团飓风席卷全场,一团黑色的,一团……呃……彩色的……
几个短暂的瞬间,我捕捉到他俩拧作一团,呲牙咧嘴地向对方示威,有时鲁兹的犬齿离文斯的颈项那么近,我的心也不由得拧作了一团。
一辆汽车的前盖陷了下去,好像被一双无形的脚踩扁了,又有一辆汽车的挡风玻璃碎裂成蛛网……
「哦!天哪!」我呆站在原地,抱着脑袋,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就跟看着自己喜欢的队伍节节溃败的球迷一样。
奈利趁着文斯和「他的家长」打斗的空隙得到了恢复,他爬起来,奔向莉丝。鲁兹当然不会让他得逞,他截断了他,朝他挥出尖利的指甲。
文斯插入两人之间,在这一刻,鲁兹突然收回手臂,他的身影消失了,然后,下一瞬间,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张狰狞的笑脸。
那双金色的眸子,好像一对黑洞,在我的面前急速放大,我感觉到我的意识不受控制的从大脑里流泻出去。一双冰冷的手臂擒住了我,扣上我的后背。白森森的犬齿如同两排寒光毕露的匕首,向我逼近,整个压下来。
逃走!你得逃走!我的内心在尖叫,可是双脚却在原地瑟瑟发抖……
一切戛然而止,鲁兹短促的呼叫了一声,金j□j眼和尖牙都不见了。文斯在最后一刻抓住了他的后颈,把他从我身上扯开,一把掼倒在地上。鲁兹摔得那样狠,把水泥地蹭出了一条深深的凹槽。他痛苦的j□j着。
「莱尔!」文斯朝我喊道。
我说不出话来,我的浑身都被恐惧占领了,当心跳重新回到我的身体里,我感到自己仰面躺在地上,四肢僵硬,浑身都被冷汗浸湿了。
「我还好……」我哑着嗓子说。
文斯点点头,「走。」我听见他说。
他重新转向鲁兹。鲁兹爬了起来,显然,他被刚才的一击激怒了,他的爆炸头被毁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狮子的鬃毛,而他本身,也像一头暴怒的雄狮。他发疯似的撞向文斯,两人一齐撞在一辆皮卡上。一声巨大的声响,至少有七八辆车在这场冲击中挤扁了。
或许是一辆车的油箱破裂了,「轰鹿一声,一朵黑云裹挟着熊熊火焰腾空而起。
我刚刚站稳,又被气流掀翻在地。我望向火舌舔舐的中心。
「文斯!」上帝,或许应该是撒旦?反正吸血鬼的神保佑他不要有事啊!
两秒钟,漫长的两秒。
「走,莱尔,懂吗?」我听见他的声音,浓烟滚过,我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离我至少得有三十英尺的距离,但我却觉得他的脸就在我眼前,我一伸手就可以触到那样。
时间慢下来,跟电影里一样,很慢很慢。我清晰地看到他绿色的眸子里神采飞扬,闪现着光芒,「你是需要查字典还是怎么的?」当他说话时,他的气息似乎轻轻的拂过我的脸颊。
他的命令对我总有一种很神奇的效果。我真的不是什么勇士,相反,我或许比多数人还要更怯懦自卑,但当文斯用他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吩咐我去做一件事情,不管多么异想天开,我却好像被催眠了一样,不管不顾,一往直前,最后竟往往能成。这让我反思,我是不是应该抛开瞻前顾后、斤斤计较,只聆听心底那个催促的声音。
当时,我就这么干了。
「不准打败!」我朝他喊道。掏出钥匙,越过一片狼藉的战场找到了文斯的车。发动、倒车、打方向盘……嘿,要是我驾照考试发挥得这么好就不会五次才及格。我一边狂轰油门,一边伸手打开了后排车门。
「上车!」
经过奈利的时候,速度足有八十码,不过我知道,他能办到。他果然办到了。碰的一声,车门关上了。我带着他和莉丝,飞驰而去。
身后,爆炸留下的浓烟和火花还在起伏翻腾。
作者有话要说:
☆、标记
我们乘文斯的专机直飞瑞士。
「只有穆罕穆德能救我们。」奈利说。
穆罕穆德是何方神圣?如果是一般情况下的我,一定会忍不住打破沙锅问到底。但那天我没问。
「冰柜里有血。」我告诉奈利和莉丝。
奈利摇了摇头:「谢谢,但我们得斋戒,如果穆罕穆德感觉不到我们的诚意,他不会收留我们的。」
「好吧。」虽然我有些担心他们会忍不住吃了我、泰国尤物空中小姐或是终结者机长,但这种担心和笼罩在我心头的阴云相比简直微不足道。我让他们待在机尾的卧室里,给他们一点隐私。然后,我在沙发上坐了整晚,看着干涸的按摩浴缸里的几只小黄鸭。
莉丝在途中发作了几次,不过都被镇压了下去。新生儿总是特别饥渴,奈利解释。我们在瑞士着陆了。
阿尔卑斯山风景如画。穆罕穆德的部落就隐居在少女峰下的山谷之中。
奈利和莉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