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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宋氏妖志
作者:京也予
晋江2015…09…20 完结
文案
这是几个少年与妖怪间的故事。
故事里的妖怪,不全都善良无邪,也不全都歹毒凶恶。
故事的结局,或好或坏,都已成为最珍贵的缅怀。
时光温暖,浮光冰凉,交错的年少岁月,都将驶向无疾而终。
莫问流云向何方,殊途同归处。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乾、单良 ┃ 配角:顾小满、梨花白 ┃ 其它:妖怪灵魅、幻境、前世
☆、楔子 · 江雨夜泊
夜空漆黑静谧,层层云间透不出一丝星光。晚风轻抚,江面上泛起阵阵水波,隐约传来寺庙的钟鸣声。水色茫茫,幽幽地映出几缕渔火。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眼前此景,让宋彦不禁想到了这四句诗,实在应景的很。可惜他并非旅人,也非游子。只因不喜官场交际,才从刚刚那场宴饮中逃出来。行至江边渡口,寻见一小舟,便私下拿去用了。
泛舟江上,水汽氤氲。江风寒凉,灌进宋彦单薄的衣袖里,叫他的醉意立刻减去了几分,倒剩下一份孤零零的意味。不远处的扬州城依旧灯火辉煌,光色迷离,演绎着尘世的喧嚣。
宋彦忆起当初杏林及第那会儿,年少轻狂,在京都何等意气风发。他自诩有治国安邦之才,胸怀天下之志,只缘得罪了朝中权贵,竟沦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外放扬州,说是悠闲自在,实则与被贬无异。
果然,自己还是不适合这样的官场。
宋彦鼻头有些发酸,经寒风一吹,滚烫的泪就顺着脸庞滑了下来。
雨滴顺着箬蓬滑下来。
下雨了。
宋彦赶紧躲进船篷里避雨。眼前的景物被雨雾模糊了,江面上的视野并不大开阔。宋彦坐在小舟上,幽幽地叹气。本想着乘着晚风赏扬州江上美景,这回可好,愿望全败在这鬼天气上了。
“老天不眷怜我啊。”
不过比起回到那纸醉金迷的污浊之地,在孤郊城外的寒风中赏雨好像也不错。
船行几道,路经一渡口,渡口上站着一名撑着伞的白衣女子,玉颜朱唇,清丽之至。宋彦觉得这一定是自己喝醉后的错觉。那名女子走近宋彦的小舟,想借一程水路。这荒郊野外的怎会有一女子?是出来寻死觅活投江未遂?还是刚从流寇盗匪的手中逃出来?又或者她是想谋人钱财?何况这夜里孤男寡女,不说失了礼数,宋彦更有轻薄他人之嫌。可怜那女子在雨中站立了许久,除了自己无人可援,宋彦心下虽疑,还是让她上了船。
“……多谢公子。”
宋彦看她并无异样,不好多过问些什么,边摇桨边思考着如果自己遭遇勒索凶杀时的对策。
不过像他这样做的,实在说不上聪明。拿身家性命开玩笑,他也不是第一次了。
“公子在顾虑什么,我心里清楚得很,不过疑心我一个独身女子怎会夜半出现在这江畔对吧?”她盈盈一笑,话锋一转,“我也还没来得及探问公子为何此刻会出现在这荒郊,又这么轻易让我上了船呢。”
“在下无意冒犯……”
“公子气度谦谦,应是可信之人。”
“姑娘冰雪聪明,当为红颜益友。”
那女子抱膝坐在小舟的另一头,听宋彦这话,自觉十分有趣。
“独泊寒江,公子实在好雅兴。”
“失意之人,效古罢了。”宋彦摇头,笑道。
“既是如此,公子何不早日归隐山林,潇洒于江湖间?”
“……我对这官场,尚有留恋。”
“哦?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又不甘于被官场抛弃么?公子心怀侥幸至今,不知是否愿意赌上一把?”
“姑娘莫非有什么门路?”
“公子所求,无非是仕宦之道。公子若信我所言,必会得到公子想要的前程。”
“还望姑娘指点一二。”
“时机。公子需要的是时机。”她看向宋彦,眼底仿佛一潭波澜不惊的湖,“公子且看这大明江山初定,可知这天下之主为谁?”
“当然是登基新主,当今圣上!”
“新皇虽然向往仁治,可惜他性格上太过温顺,又缺乏历练,未曾显露出帝王应有的果敢英气,只会被身边的儒臣摆布罢了。”
宋彦只觉得好笑,反问道:“那你说这皇位该由谁来坐?”
“燕王朱棣。他本就觊觎皇位,对皇上登基一事也很是不满,此番削藩,正好给了他起兵造反的由头。”
“你想让我投奔他?……这可是谋逆的死罪呢。”宋彦浅笑,笑容里有几分说不出的意味。原来自己赌上的,不仅仅是一生的命运,而是王权政治下的殊死搏斗么。宋彦并非不在乎自己的仕宦升沉,但他更希望有朝一日能辅佐明君成就大业。
“王权之下并无是非道理可讲,左右都是输赢,何不自己做个了断?”
“……现如今朝廷降旨削藩,各诸侯人人自危,哪知会轮不到他?况北平一隅之地,怎么能与势优力强的朝廷军相抗衡?一旦战争爆发,燕王恐难敌过。”
“朱棣自幼戍卫北境,征战沙场,带兵打仗是他的强项。皇上身边多是些只会纸上谈兵的书生,可用的将领不多,能够寄望的一干开国元勋也已被诛杀,剩下些个年老体衰的大臣。朱棣虽兵力不敌,但其才干谋略皆在皇上之上……”
“如此,这朝中竟无人能镇住燕王。结果只能是——文弱的少年皇帝未能掌握制约桀骜不驯的叔王的办法,燕王兽穷则啮,以弱胜强。”
“正是。”
“可是你说的这些,不过都是你的推测罢了。”宋彦皱眉,与那女子四目相接,忽然惊出了一身寒意。好像在冰面上流淌着的水,随时都会被冻结。
那女子全不在意,抿嘴笑道:“这些的确是我的推测。不过也请公子相信,朱棣一定能成为将来的皇帝。”
“……”
雨渐渐小了,风拉扯出细密的雨丝,看不到尽头的黑暗,正如大明王朝扑朔迷离的未来。
女子在一处岸边下了船,宋彦送她上岸。他想起刚才的一番对话,终于还是忍不住追问:“我与你萍水相逢,你为何要告知我这些?”那白衣女子笑而不答,撑着伞默默离去,俏影消失在了林间雨雾中。
一个月前,宋彦来扬州赴任的途中,见到一女子曝尸荒野,于心不忍,便将其安葬。他再仔细回忆刚才那白衣女子的面容,竟与当日所见别无二致!宋彦回过神来再想去寻她,荒郊山林,哪有什么女子呀?!他低头看脚下女子走过的地方,却连一个足印也未留下。宋彦顿时感到脊椎骨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越发模糊起来,他双腿一瘫,失声道:
“……鬼啊!”
建文元年,朱棣发起靖难之变。
建文四年,朱棣在应天府称帝,为明成祖,改年号永乐。
宋彦任吏部左侍郎,官居正三品。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最后才发现女鬼是来报恩什么的,瞬间就有种想打作者的感觉了。。。。。。
☆、倾夏紫莲
天光随水,云影逐波。
池上的莲叶碧绿延绵,蜻蜓掠水,涟漪轻摇着几朵隐于其中的紫莲。菡萏花发,仿佛夏日小憩的美人,在暖人的午风中渐渐醒来。
一阵水花四溅的声音惊破了盛夏的宁静。
碧叶紫莲间探出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那双澄澈的眼睛,有着和莲叶一般的瞳色。他看着自己人类的躯体,眼里满是好奇。
“风源,站在水里不冷吗?”
风源。这是自己的名字。
少年抬头,看到池边伫立着的一名男子。说是男子,确实在年轻得很,总脱不了一股少年之气。他墨色的长发束在脑后,额前的刘海略有些长,一双浅紫色的眼睛里光华流转,轻易地承接住一片星空。风起,佩环鸣。那人风姿,自是白衣卿相。
风源在水里露出了半边身子,湿发披在两肩,沐浴着和煦的日光,而他浸在水中的那部分肢体却有些麻木了。如果这种感觉是冷,那么与之相对的阳光便算是暖了吧。
“把衣服穿上,待会儿来见我。”宋乾淡淡地说完,径自离去,只留下一个清逸的背影。
风源接住宋乾扔过来的衣服,虽说狼狈,却很欣喜。喉咙里吐出了模糊不清的两个字:“……衣服?”
那是风源作为人第一次开口说话。
风源换好衣服,被一名侍女领到宋乾面前。衣饰整洁的风源焕然一新,整个人清爽了不少。
空气中都是凉凉的甜味。是酒香。
案桌上摆着几盏清酒,浅浅的碗沿边浮着几朵白茉莉。宋乾侧身递给风源一盏酒:“这是酒,你尝尝。”
风源接过酒,呷了一口,微微皱眉。
“味道怪怪的。”
宋乾默不作声,眼底里有几分笑意。于是风源闭上眼睛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水泽雨沐,谷种萌芽。
疾风盛宴,夏虹始出。
风源单膝下跪的那一刻,隐隐地感到有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在自己的身体各处蔓延、滋长,最后汇集到后颈,缕结成一枚小小的蓝色花纹。
风源睁开眼睛。
“小子风源,拜见主人。”
风源身上散发出无数蓝光,这是蓝绫灵元幻化成人后,觉醒的标志。
灵元非人非妖,其实是天地灵气的集合体,以各种形态存在于六界之中,很难被人察觉。
而眼前的少年风源,正是由露水灵元化来。
杯中的三生酒,能够打通灵脉,催化灵元的觉醒。
幻化成人的灵元分四种:红璃、碧霓、蓝绫,紫頔。
红璃法力高超,碧霓心思缜密,蓝绫聪颖非凡,紫頔容貌美丽。
宋乾逆着光走近风源 ,侧脸的阴影模糊了表情。倏然间宋乾抽出一旁的雁翎刀曦正向风源刺去。风源正欲抬首,忽一道刺目的亮光划过,紧跟着的是宋乾手中的寒刃。风源赶忙一个空翻向前避过,落在宋乾身后,转身之际,容色愕然。宋乾却完全没有要停止进攻的意思,执刀向风源挥去,风源虽灵活躲避,刀锋却几次都与他偏开错过,险些刺到。风源左闪右避,宋乾也一路追击。只是宋乾临刃当前,风源终于避无可避,当利刃离他仅有几寸之时,忽然一面蓝色的光屏出现在他身前,将宋乾连人带刀弹开数尺远。
风源松了一口气,单膝下跪道:“小子风源给主人,赔罪。”
宋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风源一惊,不觉后背的衣服已经全湿透了。
宋乾将曦正收回刀鞘,旋即浅笑:“……咒术?有点意思。”
“诶?”这一招完全是风源的灵性使然,之前从未试过,竟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你已经够格了。”
“所以刚才对我出手,只是个测试吗?”风源苦笑。
“即日起任命风源为两淮巡盐御史宋乾之侍卫。”
“诶?”
“不要让我失望。”
以灵为煤,以名为契。
你给了我名字,光还有生命。
我是你的手、眼、心,随时为你待命。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作者关心的是,宋乾你的池塘里有没有养鱼?!
☆、疏星夜
宋乾,明宣德二年进士,后出任从七品中书舍人。
宣德三年,破例升迁为正四品都察院左佥都御史。
宣德四年初,贬官至正七品两淮巡盐御史,现于扬州出巡盐务,年十七。
碧瓦飞甍,琼楼叠宇。街边楼阁上悬挂着数万盏绛纱灯,光辉熠熠,耀于空中。常闻有丝竹弦乐,肆坊喧哗声萦绕于耳。街市上人潮如织,车水马龙,夜晚的扬州当真热闹非凡。
常安街上,可见一白衣少年带着一青衣童仆穿梭其间。那青衣童仆手中捧着一盒桂花方糕,只顾着吃,那白衣少年有些不悦,用食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小心吃成猪头。”宋乾瞥了风源一眼。风源吃痛一叫,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额头,跟在宋乾后面也不说话。宋乾看着风源明明一脸委屈,却装出无所谓的态度,想着毕竟是自己的手下,要不要安慰下:“怎么啦?”
“……”风源把头扭向一边。
宋乾早该想到,风源那么聪明,该是很要面子的。
于是宋乾暗笑,而风源看见他笑,心里则更加生气。
此时迎面走来一个小厮,在宋乾面前作揖行礼:“我家主人请宋公子移步至松鹤楼,共赴酒宴。”
看这小厮的穿衣打扮,定是林府的人。
“劳烦你带路了。”
宴会设在松鹤楼二楼一间名叫“寒橘袖”的厢房里。一推开门,就看到此次宴会的主人——林唤笑着冲宋乾打招呼:“啊,你来了呀!”房内摆有一张方形的酒桌,桌上五六道菜肴,配以点心果品及酒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