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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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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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雪了。”薄佻白将手臂轻轻垫在他脑后,微微蹙眉,“你昨夜睡的不好……”说着,指尖已轻轻抚上那眼底淡淡的清影。
  少年眼神有些恍惚,一时不知答些什么。
  “怎么了?”薄佻白凑近些,温热的气息扑打在少年脖颈,“你……”“没事。”意识回归,少年眨去眼中莫名的湿气,微微弯起嘴角,“我们,赏雪吧。”
  男人似一怔,片刻,点头:“好。”
  仍是那片梅林,妖异的绿,滚滚红尘唯它独树一帜,别具风情。红泥小炉里煨着新酒,殷色靠在薄佻白怀里吃笑,二人同裹一件狐裘披风,少年纤细的身子猫儿似地蜷在男人宽阔的怀抱里,微微眯起的眼睛七彩流丽,分外美艳。
  微微有些心动,没来得及多想,吻已经落下,带着柔情蜜意,浓郁缱绻,流连不息。一吻毕,殷色搂着他脖颈低低的笑,白嫩的脖颈染起诱人红霞。
  薄少笑曰:“百晓生虽未见过你,那形容却一分不差,你正正是狐媚子似的妖精。”“可不,”殷色咬着他耳珠殷殷一笑:“专来夺你元阳……”话中暧昧扑面而来,还有少许令人怦然心动的淘气。
  薄佻白眼波一柔:“这般的你,才像是十八儿郎。”
  殷色垂眸:“我是永远的十八岁……”不会老去,不会死亡,没有痛苦的轮回,无法经历最真实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的生命早早就被定格在十八岁,永远的,十八岁。
  心弦一震,几乎下意识的搂紧对方,薄佻白闭上眼:“你是我永远的少年。”几乎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叹息。殷色蓦然伸出十指攥紧他一角,那么柔弱的,甚至有些可怜的姿态,只是因为彼时心脏的位置,那不应当出现的剧痛。
  贯穿灵魂的痛意,让人绝望。
  
  良久无语,似乎都在竭尽全力的平复心头的悸动。到底是殷色先笑出声,弯起的眼睛像一弯明媚的月亮,明晃晃全是斑斓的星辰:“你敬我一杯可好?”
  “总要有个理由。”这么说着,手却已执起酒壶,徐徐斟满酒,端到跟前。殷色接过来,抿唇轻声说:“就敬,我是你永远的少年……”
  手臂微微一颤,薄佻白怔怔的看着他,那一瞬间眼底掠过的情绪纷繁复杂,却总归有那么一抹,是刺痛,沉默片刻,却还是漾开淡笑:“好。”
  “等等。”少年按下他欲一饮而尽的酒杯,眼波流转,手臂自那人面前穿过,两执杯得手臂得以交缠,薄佻白深深的看他一眼,只见少年狡黠一笑,倒真如狐妖般妩媚,柔柔说着:“我们交杯。”
  他自然默许。虚扬颈,甘醇的酒香顺着喉咙滑入肺腑,一体流香。他微微蹙眉,尚在回味那难解的滋味时,蓦然觉察到那束淡然的视线,自怀中静静投来。
  “你不是薄佻白。”少年缓缓放下酒杯,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情绪紊乱,口中却说着惊
  天动地的真相,“江湖上人人皆知,薄佻白一生滴酒不沾。你是谁。”
  有些震惊的目光,男人略感意外,片刻却还是愉快的低笑出声,扬了扬眉露出狎昵的眼神:“你倒是警觉。”
  少年冷冷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薄佻白伸出两指温柔撷起他下巴,凑上唇际阴沉一笑:“何必坏了这最后的温柔呢,小东西。”
  少年眉头迅速攒紧,眼神刹那间犀利三分:“你不是他!”
  “哦?就凭这一杯酒么,”男人竖起一根手指轻佻的抚摸他唇瓣,“殷色啊殷色,你怎能,这么天真。”话音未落,一股强力猛然发出,少年猝不及防被远远震出,半伏在雪地上,狼狈的咳个不停。
  男人以指尖愉悦的掸了掸雪白披风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优雅起身,依旧是艳冠天下的容颜,却不知为何那眼神流露出丝丝阴毒。
  那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生出的恨意……隅殷色伏在地上,眼中巨震,他竟如此清楚的读出对方眼底疯狂的杀意和恨怒!此刻,分明是有什么在心底渐渐汇聚成型。
  “在猜我是谁吗?”男人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他面前,弯腰,粗暴的勾起他下巴,他露出邪佞的笑意,“不如给你一个提示,黄山之巅……”
  “你果然找到了摇钱树!”隅殷色皱起眉,被迫与对方视线纠缠,“还是说,那三样信物令你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这幅样子,又如何?”他垂眸,温柔的看着他,抬脚轻轻碾住少年五指,一点点,在对方凄惨的叫声中,碾碎骨骼,“我变成这幅样子,不正是拜你所赐。”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撕裂的痛几乎让他昏厥,为什么?不是已经死去,不是已经只剩下魂魄?为何还会有这样逼真的痛意?!甚至能听见骨骼碎裂的声音!
  他张开五指,握住少年细颈用力一托,将他整个儿提起,转身拖着他一点点走回椅旁,优雅坐下,一松手,少年噗通一声跪在他脚边。他抬起脚尖,华美的靴鞋踩在少年白皙的脸颊上,低低浅笑:“多么楚楚动人的一张脸,所以才总能博人同情……”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抓住他靴沿,用力一甩,将他的腿甩到一边,少年撑起双臂冷冷的看着他:“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别忘记,薄佻溪的生死由我掌控!”
  “啊,差点忘了……”男人轻声道,似梦呓,转瞬却粗暴的将少年奋力拽起,狠狠按在怀里,抬起下巴,“我怎么就忘了,还有一个佻溪。纵使我有了三样信物,可是没有雪里红,照样无法救他。”
  “可笑,你为何救他?你并不是薄佻白……”少年嗤笑。
  男人突然发怒,用力扣住他双颊将他整个人凌空提起,双目寒光四溅:“我凭什么不能是薄佻白。”
  他力气极大,殷色感觉双颊骨骼几乎要被捏碎,痛的视线全黑,头晕目眩。那么奇怪,他 
 65、终?永生十八岁 。。。 
 
 
  分明死过一次的,怎么还能再死一次?可是,可是像现在这般疯狂的痛意,和那一年的剜心之痛,明明那么相似……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听见薄佻白的声音,一字一句,犹如一把钝刀子插在心口,温柔的凌迟着残存的知觉,他说:“你那么聪明,一定猜到我为何会放纵你到现在,对么?雪里红,雪里红……要在漫天大雪中盛开,还需是你心头的一汪热血,洒进足下每一寸土地。”
  
  “你真的,需要再死一次哪……殷色。”
  
   

作者有话要说:是的你们没看错,殷色要再死一遍,面瘫看。真死。




66

66、终?情深则不寿 。。。 
 
 
  
  有一点痛。像蚂蚁啃咬了一口,纤细又迅速的,传递到身体每一处,有那么一秒钟,世界全白。
  他相信自己看到了永生。
  十八岁的那一夜,曾经徐徐飘入半空的魂魄,那飘渺的一缕轻盈,无根无蒂,他从未想过死亡的形状,更未想过它会以这样的形式降临。他低头,看见那男人颀长无骨的玉臂,漫不经心的,埋进自己胸膛里。像穿越一层雾霭般的,轻而易举。
  他无辜的睁大双眼,潮湿的雾气一层层笼罩起来,使他的眸子看上去水汪汪的,有些天真和稚气。他的确很天真,他天真的以为死过一次的人可以不用死第二遍。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一只温暖的手掌覆盖下来,遮住他漫无焦点的视线,耳根处攀爬起绵密的呼吸,像从前无数次有过的情节一样,他被人含住耳垂,喃喃着:“有什么感觉呢,再死一遍……”
  “……药海棠,隐蛇莲,摇钱树,还有你身上的雪里红。”
  “你一定好奇,为何已死之人还能再死一遍。”
  他用剩下的那只手抱紧他,慢慢在椅间坐下,一只手仍旧漫不经心的,在少年肺腑间游走,像在寻找什么。他亲吻少年冰凉的额头,用手抹去对方嘴角不时溢出的血,轻轻说着:“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呢,你不是鬼,你更不是生魂,你甚至……不是任何真实存在的生命。殷色,你不过只是一缕执念。”
  ——什么?他瞳仁蓦然扩展。
  “隅庭七少隅殷色,表字三缺,十四岁邂逅兄长隅枕棠,你深爱着他以致宁肯令他误解,背负着满腔的恨意,也仍毅然决然的投进长兄隅枕书的怀抱。你为深爱之人而投身地狱,承受长达四年的折磨,最终被隅枕书假借江湖第一美人隅枕雪之手错杀,更遭生者剜心之痛……”他捧住少年面颊,静静看着他,“自那一刻起,你已经死了,殷色。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
  “你早已死了,死的干干净净,连一缕魂魄都不剩下,可你的心还活着。它被隅枕书埋在地下四年,它接受黑暗的洗涤,忍受着岁月的孤寂,直至有一日成形,它渴望重生,渴望回归阳光,渴望再见深爱之人一面……殷色,那是你,你的躯壳已死,心魔却得永生。” 
  “不是,那不是我。”少年忽而僵硬的开口,他的眼睛像两颗精美的玛瑙,却正逐渐的失去光芒,变得黯淡,“只要我找到心脏,我就能,重回人间。”
  “怎么可能呢,傻瓜。”男人附耳低语,仿佛情人间的呢喃,“你只是一缕执念,一个心魔,没有躯壳,如何重生?而我,正正要取走你这一颗跳动的心脏……”
  “不!不能,你不能带走它!”少年面容惨白,眼中大颗大颗泪珠滚滚落下,冰冷咸涩。男人屈指沾起一滴,送到他唇边:“感觉到了么,是凉的……”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怎么办隅殷色,这就是结局。”
  像一个人那样,像活生生的人那样,睁开眼睛,伸手就能触到无尽温暖的阳光,在斑斓的尘埃中起舞,即使流泪,也能摸到温热的咸香……不能了吗?少年歪起头来,再也,不能了么。胸腔一紧,好痛,好像有什么连根拔起,痛的眼泪都分崩离析,那一瞬间的撕裂感如同将他活生生剥离出来,他甚至能听见血脉被撕扯而断裂的声音,腥热的血,一定流了一地……
  他这么想着,低头一看,没有,竟然什么都没有。
  他呆呆的有些不知所措,继而有温热的东西落在他冰冷的嘴唇上,软软的,那么温暖。他看见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他的嘴唇正贴在自己嘴唇上,只是静静地贴着,没有任何缠绵的交流。
  他好像听见他在说再见。
  不,不要……他流着泪不住摇头,不要放开手,我不要再回到无尽的黑夜,不要放手,求你!然那男子的面孔就像一帧渐渐远去的画卷,模糊,最终淹没在迅速涌上来的绝望之中,如坠深渊……
  他眼中大雨滂沱。我恨你。
  我恨你,薄佻白,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薄佻白,我,恨你……
  然而一切都结束了。
  空旷的雪地里,一瞬间败落的梅树,只有翻倒的桌案昭示着隐隐发生过的曾经。雪不知何时停了,薄佻白摊开手心,那里赫然躺着一枚长命锁:玉质鎏银,锁身刻着栩栩如生的金鱼莲花纹,银环衔珠,左右两侧各缀着六瓣海棠铃铛。他翻了个个儿再看,锁心正刻着四个小字:
  长命百岁。
  他漠然仰面,左手下意识的按住胸口,毫无知觉。“九世折磨,原来我早已不再爱你,不管你是隅殷色,还是碧玉落……”他翘起唇角。
  锁身掠过一道银芒,旋即被他抛进袖中,转身,绝尘而去。
  
  彼时,黄泉地府。
  被囚禁的野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他仍试图挣脱那永远无法挣脱的锁链桎梏,视线前端是天神默然的侧影,微微支着鬓,旁观世事万千。
  “你在哭么。”他侧目,伸出手指温柔抚摸兽的眼角,指尖果真有湿润的痕迹,他叹息,“你在后悔么,地煞。”
  兽伏□躯,口中呜咽不止。
  他抬指拭去兽眼中的晶莹:“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假如不是你的一念之差,又何至于落得今日境地,归根结底,是你的恨意将你牢牢困死在此地,你一手布成的棋局,又有谁能解……”
  一声哀嚎,兽扬起头,眼中无尽悲怆与绝望。
  “你后悔了么?”他收回手,修长两指挟起一枚棋子落定,长睫轻垂,“可惜,这已是盘死棋。”
  
  九界,人间。
  淮南隅庭,掌家者得书房里,案卷半开,一滴墨汁重重的落在卷中央,原本端逸俊秀的行楷变成废纸,执笔人却还呆呆的维持着下笔的姿势,面色煞白。
  “少爷,要用膳了。”小奴撩开幔帘。年轻男子一惊,醒过神来,抬头,俊美文雅的五官,眉宇之间挂着淡淡的忧郁。小奴一痴:从前只道六少文雅,是个宽宏的人,却不知这眉梢眼角一旦染上情愁,竟也会炫目的叫人转不开眼……
  所谓六少,天上地下绝无仅有,正是隅枕棠。
  “你们先用,不必等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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