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却震惊的发现那少年之所以面善,是因为他除了眉心多出一滴红痣外,简直就是另一个薄佻溪!不,又或许不是呢?他虽于佻溪一模一样,可那眉宇间鲜艳夺人的痣却是妖丽横生,端端是如隅殷色一般邪魅的气质!……
薄佻白心中巨震,视线拨开浓雾现出清明,那视线宛如冰剑寒厉,直将薄佻溪盯得浑身一僵,动也不能。良久,那狭长凤眸微微眯起,眼中冰川俱碎化成溪流,他抬手抹去少年胸前那一滴褐色的汤汁,扣着碗底的手方向一转,递到了夜娉婷面前:“你来。”
娉婷内心一惊,瞧见薄佻溪迅速阴沉下来的脸色,仍是抬手恭敬接了碗,起身答:“是,大少爷。”
“滚开!我不要你喂!!”少年忽然暴怒,挥袖一把将碗甩开,汤汁四溅后一声脆响,玉碗落地粉碎,同时夜娉婷也被他那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扫的一个踉跄,错开两步,怔住不动了。
“佻溪!”薄佻白眼神一凝,口气冷了三分,“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扭头便冲廊外唤:“来人。”旋即进来两个麻利的丫头,双双一拜,只听薄佻白道:“把地上的东西拾掇了,取新的毯子换上,顺便叫药房再熬一碗汤药交给二总管。”末了转身出门,再未回头看上一眼。
屋里静了片刻,旋即响起一片混乱杂音,上好的玉枕砸在香鼎上摔的粉碎,少年十指没入发间发狂似得嘶吼,一时又急喘起来。夜娉婷刚过上前就被他劈头盖脸一阵撕扯,细长五指泼妇一般对着她又抓又掐,身上绸子被他撕扯的稀巴烂,连带着身上上号的潭州织锦都被毁的惨不忍睹。一室繁华转瞬变成一地狼藉,但凡他手能够到能拿的动的,尽数化成脚下废物。
娉婷低着头一声不吭的任他撕扯发疯,她对此早习以为常,从前每逢大少爷被事或者是别家高门望府里的公子小姐们绊住脚,迟了来陪他,或是正待二人亲昵时离去,他便会控制不住的发疯。有时只是摔一两样东西,口中骂些不知从哪儿听来的粗鄙下贱词汇,有时严重就会发泄到娉婷身上,咬她胳膊或者撕她衣裳,单纯的享受那毁灭的快感。
她自是知道少年这一些不能见光的“习惯”,每每也便掩饰的极好,廊外丫鬟们一个个也只当耳聋目盲,却不是怕二少迁怒,而是怕惹恼了娉婷。谁都知道娉婷待二少极好,明明是个稚嫩少女,却端的一派老成。衷心的近乎于悲悯。所以她一次次将这些疼痛和侮辱咽下,满怀着疼惜,却是一次次更贴心的照料薄佻溪。只除了这一次,她分明是瞧见了一些微妙的关系变化,甚至薄佻白眼底一闪而过的情绪,二少愈发激烈的疯癫让她心悸也心痛,然而隐约的却也感觉到,一些东西潜移默化着,正走向极端……
孰料走向极端的,不止薄二少一人。
自小冷静持重的薄佻白,生凭第一次感觉到胸膛里充盈的气息,那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如同一只空置了许久的瓶子忽然注满了水,摇摇晃晃像要溢出来一样,令他心悸。
他意识到那日夜纠缠自己的梦境似乎并不单纯是梦境而已,那更像是一些零碎的场景片段,被记忆之神打破后,零零总总汇聚在他脑海里,只缺少了一根将万物串联起来的引线。
是什么呢,那根线……
他脚下步伐加快,无意识却又下意识的向着某处走去,穿过偌大的花园,长长的后廊,终于停在中庭。他的视线捕捉到那一大片恣肆妖娆的梅林,熟悉的幽香缕缕钻入肺腑,像有一只手温柔的钻进他怀里,不疾不徐的抚平了他所有要冒头的焦躁,一片充实,直到他看见那少年。
他懒懒的斜靠着梅树仰起脸颊,一头青丝随风款款舞动,他抬起一条手臂漫不经心的折了株含苞待放的绿梅,放在鼻端一嗅,低低的,分外妖娆的笑了。这是个浑身上下洋溢的妖魅之气的少年,举手投足都带着勾人心魂的诱惑,偏生爱用那样慵懒惬意的表情去挑衅别人,含着一丝逗弄而戏谑的嘴角,让人分不清楚那是梦幻还是真实的笑,若即若离。
薄佻白远远看着他,只觉左边胸口一阵灼烧,像被一柄烙铁狠狠烫了下来,烧的血液逆流而上。良久,似乎是等那片痛意消顿一些的时候,他方抬起手,有些僵硬的拨开衣领,低头一看:半裸的左边胸口处,一滴鲜艳娇嫩的红痣血一样触目惊心,同时在它四周,分明有几缕浅色的血丝宛如脉搏一般藏在瓷白冰透的肌肤下,冷冷的,像要伺机而动。
他忽然想起,那血痣的位置似乎就是那一次,隅殷色将寄存在他体内的神灵驱逐时留下一滴的血。他以为早已干涸,却不知它深深刻入了自己骨血。此刻胸膛里沉甸甸的,像多了些什么东西,他感觉到窒息,像是溺水一般,那冰冷从脚底丝丝缕缕蔓延而上,缠住了他的脖颈他的呼吸。
冥冥中似乎听见一个声音,低低的在耳边逡巡着笑,说着:“沧鸾有珠,瑶池无泪。待到红濯并蒂盛放,我便在忘川河畔等你归来……”
好不好?好不好?
他下意识摊开左手,一道红线横切掌心,宿命与姻缘齐齐被斩,荒芜丛生。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在薄府场景下的最后一章,下一章开始放出第一站JQ,帝都,寻找传说中滴“药海棠”。
旅程的开始也意味着薄大被尘封的欲望步步苏醒,随着苏醒,所谓的前世会逐渐具体化,跟隅殷色的感情戏会上升到第一个高潮点。而四种圣物(药海棠、隐蛇莲、摇钱树和雪里红)的集合则是下一个小高潮来临的关键,我粗略估计应该是会出现在第三卷末尾,也是虐之前奏。
至于第四卷,我祝福能撑到第四卷的孩子们,届时你们会发现,真相啊JQ啊神马的已经不是最重要的,HE才是王道。重申一遍,我写长篇不写杯具,绝无破例。所以亲爱的们不用担心会BE,只要乖乖留言撒花,我就保证此文能按时填土,反之,结果亦反之啊,望天,我其实是比较需要动力支撑的……
39
39、转?潜移默化者 。。。
九月降临。
薄佻白北上帝京自然而然是轻车简行,鉴于出行的内幕,不得不舍了夜笙歌,以免薄佻溪在府内再生事端。另一边却怀着几分复杂的心思,薄佻白没有特意避开隅府转道水路,而是悄然无声的,穿过了隅枕棠的地界。
昼夜兼程,十二影随无声无息藏匿于马车四周。朝向帝京的官道上,那辆天青幔帘的马车一路分外低调,只除了驾车人一身黑色斗篷不见面目,马车内偶尔传来几句不咸不淡的对话,唯恐没有谁会想到,这么一辆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马车里坐着的,一个是名满天下的秋水一剑,另一个是多少人梦里渴求的莲花门主,隅殷色。
一个月的时间都在路途中消耗,当清脆的铃铛再一次淹没进人潮汹涌的街市时,姬冰终于勒马停车,转身朝幔帘里的人低声说一句:“到了。”
十里骄阳绿柳,半城胭脂垂堤,若说十月的风光哪里最好,除了江南小调,怕也只有帝京能担得起一句“绝景”。
马车停的地方是“泷日府”——帝京里首屈一指的美食天堂,不到晌午已是八方客满,传言要坐雅间都需要提前半月订位,否则即便是达官显贵到此也难求一座。
“……泷日府?名字倒是有趣。”秋菱小窗半开,马车里飘出一道轻柔的嗓音,略显低哑,含着一股殷魅。说话人自然是隅殷色。连月颠簸却不见面容上有丝毫疲惫,薄佻白微微垂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自己食指上良久不愈的伤口。
少年说着低低一笑,眼波流转。他本就一派闲散之态,细腰下垫着一只黑羽鹅绒软枕,两条长腿随意叠在一起翘在车内的矮几上,洁白如玉的脚趾尖儿懒洋洋勾着一双木屐,另一只却不知早踢腾到了哪里。
薄佻白目光一滞,无意中瞥见那少年雪白□的胸膛,衣襟大开,恁是满不在乎,便抬手不着痕迹的放下窗纱。这下被挡了视野,少年眉头一挑,勾着细长摇曳的眼角睇过来,嘴角一翘:“不会又是你的产业吧?”
这话却不是空说。这月来沿途所经的县市,无论大小,但凡是生意火爆人来客满的店铺,招牌下面都能瞧见一个鎏金的“薄”字,不消多想,必然是薄府旗下的产业了。一处两处的无妨,十处二十处也好,可是若沿途吃的用的穿的宿的全是自家店子,那就由不得人细想薄佻白原来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且,肥水不流外人田。
隅殷色这么一想,嘴角笑意更甚,颇有深意的斜了对方一眼,这厢半抬手,慢吞吞再去拨那窗纱,意图仔细看一看“泷日府”的招牌。不料手刚触上窗纱一角儿都还来不及挑起,一片阴影忽然压过来,隅殷色扭头,正对上临近的一张脸。清泠凤眸狭长美艳,一双晶莹剔透的淡瞳微微眯起,好似有一道细长金芒自瞳仁间闪过,刺的他不由向后一仰……
“不是我的。”那声音贴着他的耳廓渗透进来,方才那一仰身,少年背后的靠枕滑到一旁,使他整个人几乎躺倒在马车里。气场冷沉的男人就在那一刻顺势揽了他一把,待双方再回神时,两人已几乎是胸膛贴着胸膛倒在一起,离的太近,甚至能看清楚对方或狭长或浓密的睫毛,少年厉鬼独特的阴香扑面而来的瞬间,男人性感冷艳的气息也毫不遮掩的迎头盖下。
隅殷色下意识抬起手,按在自己胸前:明明是空的,可是分明感觉到有什么在跳动……
“……泷日府背后的大东家是当朝举足轻重之人,薄府素来不会主动与朝廷打交道,所以,我的店即使开遍整个京城,也不会有顶替第一食府的一天。”他在少年耳畔淡淡的说着,声音低沉如冷玉,含着禁欲的性感。感觉到少年微微有些僵硬的身体时,他的睫毛末梢略微一抖,浅浅似笑意的味道从眸子里掠过,转瞬即逝。
然却没有起身。
精韧修长的手臂慢条斯理撑起身体,终于拉开一些距离使双方看起来不那么奇怪时,薄佻白深深注视那微微怔住的少年,忍不住回想刚才那从心头滑过的一丝酸涩的愉悦,还有几分……不舍??
“你……”少年的眼眸漫上一片雾气,湿漉漉含着春日的水光,像是神游归来,面颊莫名染上一缕绯色,有些诱人。
他似是想说什么,脸上神情却茫然无辜。一瞬间薄佻白的呼吸顿住,那种感觉,那种溺水般令人窒息的迷乱感再一次回到体内,那是什么,那种令人心悸的,疼痛的,酸涩的,希冀的,不舍得感觉,是什么??
“你刚才说什么。”隅殷色轻轻提了一口气,是幻觉吧?他刚才在对方眼睛里,竟然看到一抹温柔纵容的笑意……
薄佻白也回过神来,却未回答对方问题,而是蜻蜓点水一般自然的跳过对方问题,慢慢起身,道:“你想要住在这里还是去我的……”
“这里有多贵?”少年挑唇一笑,有心不让对方省钱。
“住在我店里方便隐藏行踪,住在这里则方便打探消息,你选。”明知对方有意作怪,却是四两拨千斤的打过去,对待这样狡猾的“小鬼”,果然还是耐心为上。男子微微垂眸,狭长睫毛莹光一颤,遮住瞳中缓缓晕开的笑漪。
隅殷色失笑:“我本就是鬼,不得见光,住哪里也没什么不同。倒是你来势汹汹,小心树大招风……”说着意有所指的睐了一眼对方宠辱不惊的脸,何谓绝世无双。
薄佻白没再接话,只坐正了身子整理袖角,一边隔着幔帘淡然吩咐:“十一、小七,马车边待命;初五、阿四、和十三随我进去,其余的就在周围,按兵不动。”马车顶上传来一声低咳,像是暗号。隅殷色戏谑的支起鬓角,笑道:“嘛,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影子……”
话音未落便被人打横抱起,薄佻白睨了一眼少年猝不及防的愕然表情,横过对方腋下的手臂微微一紧,如玉般寒凉的娇躯贴过来,神奇的让人倍感愉悦。
这厢姬冰已挑开幔帘,摆好下马阶,垂首面无表情立到一边。堂堂江湖第一冰山美男薄佻白,就这么在正午晴阳高照下,在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怀抱一个身披黑色绸缎和袍的“不辨性别”人物,面不改色的走进“泷日府”——
原本喧嚣热闹的酒楼瞬间死寂降临,尚有筷子夹着点心凝固在半空中的人,连点心掉了都不自知。众人只见门口处一白衣男子,容貌冷艳绝伦,气质端的是能煞人三千,便是那么面色淡漠的立在门槛处,衣袂翩翩依旧叫人目眩神迷。然则更引人注目的是他怀里抱着的人,被上等墨色绸袍包裹,长而宽的袖角几乎拖曳到地上来,一漾一漾充满风情,勾着男人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