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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牡丹花下死-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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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钧一发之际,车门大开,一道玉色身影自幔帘后轻盈滑出,长袖漫甩,管中折扇稳准狠地击中马眼。白马惊痛历时收蹄,滚滚烟雨中,男子伸出颀长有力的手臂快速一卷,将道上呆立的人捞进怀畔。整个过程迅捷到几乎是眨眼之间,再看去,马车已然歇靠了在路边,幔帘半卷,车内檀香嫋嫋不乱分毫,只是那坐姿优雅的男人怀里,已多出一方玲珑稚嫩的美人躯。
  奴仆们与车夫跌撞着跟了来,脸色莫不是难看到了极点。白衣公子只淡淡折回玉扇,垂眸看了眼怀中昏厥过去的人,清冷眼眸滑过一分难解的意味。良久,捻起颠簸过后依旧纹丝不动的花瓣:“走吧。”
  
  马车徐徐又起,仿若无事般向着目的地缓近。
  
  城东云府,张灯结彩,宾客纷至沓来。望那门前的车水马龙和大院内形形色色打扮的人,方知今日这场宴席的主角并不是年轻俊朗的云府大公子云衍怀,而是其父云贺之,五十大寿宴。连一向好玩不羁的云大少都忙的无暇分神,就自然可以理解洛阳云府于江湖间的威望地位如何。
  须知当世闻名的四大家:薄云隅权,个顶个莫不是支撑着中原武林一脉的大家,有人总结起来,便说是“薄之天贵,云端惊才,隅苑有美,太湖权最”,指的就是薄府的富可敌国,云家的官宦网罗,江南隅庭层出不穷的美人,以及太湖权氏,跃上龙堂的武林之盟。
  此四大家族关系复杂,其中云薄两家又是表亲,而隅家三小姐隅枕雪,也曾与淮南薄府有过一纸婚约,嫁的却不是薄佻白,而是薄家体弱多病,风致楚楚的二少爷——薄佻溪。虽说到后来因为一些原因不得不遗憾弃约,但隅三小姐也并未掉价,反而辗转嫁入太湖权府,成了当世风头正旺的武林盟主权思之的夫人。二十五岁的权思之,天资过人且英俊文雅,论惊才绝艳自然敌不过薄佻白,论富贵风流又敌不过云衍怀,却成就了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一个神话:两年前,年仅二十三岁的他便一剑挑平武林大小门派与世家,连闻名遐迩的“秋水一剑”薄佻白都以一招错失其手,风头之胜,自当无人能敌……
  
  马车并未在云府朱红的釉漆大门前停下,只因往来宾客的随行坐轿早已将大门挡的水泄不通。有小奴急忙上前对管家耳语一番,精瘦老者甫一瞥见那插着宝蓝绣旗的马车顿时正色,三言两语敷衍招呼了其余宾客入门便匆匆而来。到那马车前,先深深一揖:“拜见大公子。”
  
  尚有一些逗留在门坊的宾客不禁好奇:依着云府今时今日在江湖上的地位,不说数一数二,那也是举重若轻,缘何要对这轻车简行之人奉若上宾?
  ——这便是你孤陋寡闻了吧。稍有见识的人在一旁笑,语气里带着份艳羡与赞赏,说纵使你没见到那车马的主人,也该看的到华盖上插着的绣旗,若论起亲疏远近来,怕是没几个人不知淮南薄府与洛阳云家的表亲关系,更重要的是“秋水一剑”薄佻白薄大公子,与云家大少爷云衍怀亦是好友。故,云老五十大寿,薄少必定会应邀前来。
  ——那又是何故使得云府人如此恭敬?
  ——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今武林四大世家薄云隅权,虽说各自势力不尽相同,可你知道为何薄家排在最前头,而后面三家纵使势力不相上下,却始终不曾与薄家争宠吗?
  ——那便是不知了…… 
  ——哈,你既不知其中因果,自然对这云府的态度心生疑惑。也不怪你,须知这四家关系纷繁复杂,薄府虽低调含蓄,却不表示其地位能被人所撼动。纵望古今,淮南薄府百余年的传承可说是四大世家里最为根深蒂固的,况,这云家祖上亦是先沾得薄家的光才渐渐有了声望,发迹起来,怎能不对其奉若上宾?再来,隅三小姐隅枕雪当年拒婚,此事闹的整个淮南都沸沸扬扬,如此不尊重那薄家大少都忍了,自认是因为自家兄弟身体孱弱的缘故,但后来隅三小姐不还是上门赔了礼道了歉?不然你以为那隅家权势再大,但在淮南,头上永远压着一个薄家,只能是第二,不能第一。
  ——嗬,原来还有这么些个内幕!
  ——非也非也,此不过是前些年百晓生笔下流传的旧事罢了,你远离江湖是非,自然闻的迟一些……
  
  那二人窸窣说着话,这厢宝蓝的幔帘已微挑开一角,露出的指尖水长细净,初雪一般濡白。却不见人下车,只有微微清淡的嗓音响起,清越有力,透着股沉稳之息,一听便知其内力不俗。只听那声音说道:“客气。烦劳云管家将车马引至偏门,一切如常便好,不必为我忙碌周全。”
  “这可怎生使得!”管家面有慌色,以为是先前的惊马事件令薄佻白心有不悦,虽说那马惊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说到底这是在洛阳城,而薄家大少待人一惯冷淡严肃,若是此事传扬上去给老爷和少爷知道,怕是少不得一通扣罚……
  管家踟躇着,马车里方又传来疏漠之音:“自然使得,烦劳管家引路罢。”
  管家不敢再多说一字,生怕说多错多。匆忙招来人牵马,一路毕恭毕敬引着到了偏门。深红的漆色显出一股厚实的木韵,石阶前左右各一尊青狮镇宅。一株疏柳从门墙内荡了出来,妩媚的挂在靛青色瓦片上,门内建筑是清一色的雕梁画栋,无不透露着贵气。
  
  门开,闪出一罗衣小婢,见了马车一怔,片刻面上浮起羞涩的红晕,一手扣着门环对管家道:“云管家,老爷在前厅唤你去招呼呢……”“啊,这就去这就去!”说着匆忙对着马车一揖,转身揣着袖口碎步离去。小婢方出了门,一身娇俏绫罗,步步生莲,端的是一派天真娇媚。上前来轻巧的叩一叩菱花窗,道:“大公子,奴婢锦沃,奉少爷之命特来服侍大公子,请大公子移步内堂。”
  “嗯。”声音依旧冷冷淡淡,没什么语气。然后幔帘完全挑开,露出令人痴盼已久的玉色身影,少女顷刻间傻了眼:
  那确是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有男子清澈汪润的玉致,又含着一股子说不出的淡泊宁静,最引人注目的果真还是那一双湛清的水墨明眸,细佻冷冶,清隽沉静。朱唇玉齿,弧线优渥的下颚透着淡淡的倨傲,身后青丝慵挽成髻,髻中斜斜没入一根通体晶亮的黑曜石发簪。
  然而婢女痴傻的却不是那男子出色精致的脸,而是他谦谦怀侧里依偎的那个人!
  “这是……”
  “劳烦将马牵去马厩照看。”一条腿稳稳跨出车门,俯身下车的姿态行云流水,带着内敛清华的气度。锦沃一怔,只见那男子视线微微扫过她的脸,隐约的颔首,一贯淡漠而客气的见礼,却还是令人在被注视的瞬间脸红心跳。顾不得别的,慌忙应了声离去。
  
  站在门槛前,薄佻白微微松开怀抱,胸口伏着的纤细少年有张极为白皙的脸,肌肤稚嫩的近乎透明,抱在怀里是小鹿一般纤弱至极。那张脸是典型的江南韵味,秀致妩媚。湿润的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形状姣好的唇微微抿起一角显得有些不安,尖弱的下颚显得整个人有几分凄清。唯独额心那一滴殷红的美人痣,妖娆炽烈,一把就攫住人的视线。
  薄佻白注视着少年别过一边的颈子,孱弱到病态的苍白,血色全无,隐约还能看到那肌肤下淡青色的脉络血管,细致蜿蜒。
  
  他竟能将够楚楚温润与清泠凄艳这截然相反的两种气质,如此完美的融与一身?
  
  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要文收藏,作者收藏,俺都要,打滚……滚动播放……




3

3、起?玉人何处觅 。。。 
 
 
  
  “表少爷到了。”云管家立在一旁提醒。
  中年男人正俯睫饮茶,精实的拇指上戴着一枚祖母绿玉扳指,闻言放下茶盏,方要开口讲话,却被那一条腿已迈进门的人捷足先登。“爹!”青年甚是高兴的走上前,一身水青杭丝,衣襟上描着朵朵天香玉兰,饶是风流。及近处细看,但见那张脸轮廓英俊非凡,正是当今江湖闻名的四大公子之一云衍怀。那高堂上坐着的,自然也就是今晚夜宴的正主——云贺之。
  “爹,玉缺已经到了吗?”
  “嗯,先去了后苑歇息,你也不要折腾着跑了,稍后佻白便会过来问安了。”微阖的眼皮缓缓抬起,露出一双习武人独有的精冽眼眸,年及五十的云贺之端的是一派肃然大气,面庞五官渗入岁月刀刻般的俊逸,成熟稳重。
  
  云衍怀朗笑一声,撩袍在那堂下的乌木藤椅上坐定,又道:“表弟也真是,若不是因了爹爹的五十大寿,他定还要泡在账册里,死活也不会踏出淮南一步呢,见他一面倒真是比登天还难……”话音里有些抱怨,却难掩其本性的热情淳善。
  “……净想着些胡闹的事,”云贺之淡淡的瞥他一眼,气定神闲,“你以为佻白也像你一样,二十啷当岁却只顾着流连酒色?他手握淮南各大商号的命脉,又勤勉于武艺,你若有其一半的天资或是后力,爹爹百年后也便能安心了。”“爹说的这是什么话!”云衍怀嚯的起身,连忙的啐了一口道,“今儿大好的日子,爹你说那晦气话做什么?”“行了行了,习武之人,哪里那样多的迷信……”话虽是嗔怪,但已掩不住那一抹微笑。
  
  云衍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堂外回廊传来奴仆们窸窣的脚步声,一回头,果不其然是一丽衫小婢袅娜娉婷而来,弱柳扶风似的一折腰,道:“禀老爷,表少爷现在堂外来问安了。”“快快有请。”云贺之缓缓起身,不着痕迹的展了展袖角。
  “是。”小婢退下,换了正主登台。
  
  但见幔帘挑起,一人步伐轻缓,垂眸顾盼之间芳华泻地。那人原本就风雅隽睿,此际穿了温玉色的云锻衣,梅花傲骨含而不露,端的是清泠泠的泰然内敛之息。上前来,微倾身徐徐一拜,道:“世叔五十瑞寿,小侄却未能早来拜见,失礼之处还望世叔包涵。”
  “哪里哪里……”云贺之上前来,端端虚扶一把,朗声笑道,“贤侄于百忙之中还记挂老夫生辰,比我这整日游手好闲的孩儿,倒是好上百倍!”“爹……”一旁云衍怀嬉笑起来,“你们说归说,缘何总要扯到我身上过一遭,老拿我跟玉缺说教……”“嫌我说道,却始终不肯长那一丝记性,不若佻白敏慧就罢了,你今年二十有六仍不肯娶亲,是生生要逼的老父无颜面对列祖列宗麽?”云贺之肃容道,余光却瞥见薄佻白轻一挑唇角,似笑非笑,微微一怔,“贤侄何故发笑?”
  “莫敢。”薄佻白依旧是秋水样淡然的神色,那笑意将露未露,尤为引人入胜,“不过是见世叔对世兄关怀备至,有感而发而已……”话音轻轻地,有一抹扣人心弦的忧伤。云家父子面色一凝,方才想起薄家高堂早于多年前亡故,膝下除了薄佻白便剩一幺子,身患顽疾体弱多病,薄家重担经年来只维系于薄佻白一身。旁人只看的到那光辉璀璨的一面,饶是艳羡,却始终无法看见其背后的凄清与寡默。
  
  思至此,云衍怀面上浮起淡淡愧色,上前一步握住薄佻白手腕,满怀歉意道:“为兄有错,实不该又提及玉缺表弟的伤心事……”他唤其玉缺,即为薄佻白的表字,岂料人如其名,玉缺玉缺,如玉般无暇,却始终像是缺失了一块什么。
  颀白指尖蜻蜓点水般拂去对方热情的手,薄佻白微微一笑已是风华尽露,清凉声音含着一丝谦逊温文,不紧不慢的说着:“世兄过言,今日世叔做寿,愚弟本不该提及此以免扫兴,疏漏之处,还请世叔莫怪罪。”“哪里哪里。”云贺之面上一柔,“你久不曾来洛阳,如今既然到了,索性便在此游玩几日,虽说错过了牡丹旺季,但夏日游玩也自是有一番盛景,总好过你在淮南终日面对着账房,身心俱疲啊……”
  “世叔说的即是,那么,便叨扰了。”薄佻白再后退一步,温润欠身,礼法周全,末了又道:“但有一事,是为世叔的贺礼。小侄自淮南出发前早已命人连夜赶工,完成后既当快马加鞭送达至此,屈指算来,当是今夜戌时正夜宴开席时,贺礼即到。”“哦?”云贺之饶有兴致道,“是何贺礼,竟需消耗如此人力物力?”“世叔可略微期待,至今晚宴席,必当揭晓。”佻白微微一笑,不做他说。
  
  三人又浅聊几句,及至管家请了云贺之前去招呼宾客,只剩云衍怀与薄佻白二人,相对片刻,衍怀忽然似想起了什么似的,放下将至唇际的茶盏,笑道:“对了,我听锦沃说你还带了一位客人来?这倒是稀奇,你我相熟多年都只有我引了人去叨扰你的机会,今儿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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