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衣是毒。他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抵挡。”
盛衣是毒。
没错。他是毒。早已在最短的时日里侵入到五脏六腑,心神浸染。
“你已经跳下去了,琴徊。”
淮尘淡然一笑,微微举杯,一饮而尽。对面琴徊看着他一阵错愕。
……
“呐呐~偷偷跑来小聚也不知会一声。我说你们这些混蛋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朋友啊?”
“应该是我们问你死到哪里鬼混才对吧?”
霄刑斜着眼哼了一声。
“呵呵,美人难拒。你们可要原谅我哦~”
“你这副嘴脸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淮尘无奈的摇头叹道。
“你不是说过么,我这是本性难移啊~”
霄刑闻言仰头长啸:
“要美色不要朋友啊~你心上人明天都要走了,也不知道早点回来?”
“知道我心上人要走了你他妈还不快滚,让我们俩说说话。”
盛衣眼睛眯起来,邪笑着骂道。
“凭什么啊?我们也是来给琴徊送行的。”
“行了行了,夜色深了也该回了。”
淮尘最先站起来。
“偏不!有什么话,也给我们听听呗。”
霄刑说着挤挤眼。
“无妨。反正不瑶的伤势也就那样了,就算误了换药的时辰也不打紧,顶多晚好上个把月。来来来,咱们继续。”
一脸漫不经心,然而眸子里溢出的顽劣早已暴露无遗。话音刚落,身边一阵劲风扫过,再看过去,霄刑早已为了人影。
淮尘扶额笑起来,也起身告辞了。
澜裳将桌子收拾好,也退了下去。夜风激起一阵微凉,两人静默而对,不知为何,在盛衣面前琴徊总是有那么两分慌乱三分怅然。
“明早我送你去边境,到时候再帮你解开神锁。”
“嗯。”
“这段日子有什么惹着你的地方,别忘心里去啊。”
“嗯。”
“哎……都要走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冷淡?该说点什么‘舍不得啊’、‘盛衣你真好啊’之类的应景才对啊。”
“……”
琴徊望着他仰起脖子闭着眼睛,嘴角一抹淡笑,声线一如既往。
“盛衣,我们……算是朋友么?”
明显感觉那闭目养神的人动作一滞,随即缓缓扭头睁开眼睛。
月色被乌云遮蔽,也隐去了他此刻的表情。
这一次对视埋没在安静的夜里,隔绝了若有似无的靠近。
“如果你想,那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于是就这么华丽丽分开了。
没有两个人在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 =
☆、第十二回'M'
“你是这天地先祖?”
“不是哦,我和你一样的。”
“一样?你也来自那炙热之火?”
“呵呵,我啊……居于日中……”
……
——日中有踆乌。
——踆,犹蹲也。谓三足乌。
……
盛衣睁开眼,这天地的浑浊一天天消失。此刻他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红衣趁着他无暇的肌肤明艳发亮。这具退去原型的躯体似乎比想象中更加中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重新感受这片初生的天地。
“那果子的效用竟这样好。”
悦耳的沉稳嗓音自身后蓦然闯入,带着日久入心的熟悉感。盛衣回头,男人不知何时站在那不远处,弯着一双眼睛笑着看他。
“你……”
“最近太忙了,所以没有来看你。”
男人边说边走过来。
“你……你的名字……”
“盛衣,我叫帝俊。”
……
居于日中。驾驭日车。
妖也。
……
祭坛一如既往的寂寞。一旁的梧桐越发的枝叶繁茂,阳光下的阴影浓烈泼洒,将祭坛整个罩入其中。
盛衣经常靠着树干闭目静心。晚上变回原形飞上枝头静静而息。
“这到底是什么果子?”
隔了几天,帝俊过来看他,圆润饱满的果子滚入手心。
“赤红樱。可以提炼内丹增强法力的。千年才结一次果,满树上才找到了三颗。”
“你不需要么?”
“呵呵,不用呢。最近在听老头子讲道,也用不上这些这些了。”
“老头子?”
“鸿钧老祖。”
“那是谁?”
“天地之中第一灵。”
见他一脸疑惑,帝俊上前揉了揉盛衣的头。
“等我忙完了这一阵,带你四处走走,可好?”
“嗯。好。”
……
时光流逝过朝夕。盛衣看这天地一点一点从污浊变得分明。河流充沛,土壤肥沃,火山熄灭,草木向荣。
朝阳暮日转眼间色彩变得强烈。巨大的梧桐树终于开出花朵。
盛衣仰着脸,看着那一片紫色缭绕如云。淡香洋洋洒洒,点染这周围所有的宁静惬意。早晨醒来,他抖动着羽毛,跃下树梢时,已是另一副模样。衣摆袖口惹上清晨凝露,他毫不在意,弯腰捡起坠落的花朵。一夜风雨,他对着桐花倒是莫名的一阵怜惜。
“喜欢这花?”
指尖的淡香被取走。
“你来啦。”
“嗯。又来看你了。”
帝俊眯起眼睛,笑容灿烂。
“桐花很配你。”
说着将花举到盛衣脸侧道。
盛衣一愣,脑中突然闪过那时候他对自己说过的话。
——盛衣,我想看你褪去原形的样子……
……
隔次再来,那人手上便多了样东西,老远就听见“喀拉喀拉”的轻响。
“送给你。”
低头,就见那一串紫晶串珠安静的躺在他的手心里。
“这紫晶我第一眼见着就想到了你。”
拉过他的手,仔细带上。再抬头的时候笑意已经爬上眼角。
“有些粗糙,不要介意。”
怎么会……
盛衣眨着眼睛轻笑。
盛衣喜欢听那人说话。不知是不是当年自他掌心苏醒时烙下的执念。
他对盛衣说,今天和老头子论道,有败给他了。老头子脾气古怪,不顺意了就吹鼻子瞪眼睛的。说着说着,他便也眉头一皱,撇着嘴直叹气。
他对盛衣说,盛衣会不会觉得很闷?这天地之间空荡荡的……
盛衣静静的听。侧目看着眼前山河延伸,草木疯长。
这片天地……以后会成什么样子?
……
“沙沙沙”
一阵窸窣轻响扰了盛衣的清梦。
他睁开眼睛,用金色的利喙划了划羽翼,优美的颈项向上方伸展着。他扑扇着翅膀飞下去。
“沙沙沙”
声音再次响起,划开一缕清晨。
盛衣寻声而去,就见一抹青蓝色身影倏然闪过。那小东西上下左右一阵乱窜。盛衣眯着眼看过去。小东西竟是一只鸟,正拼命拍打着翅膀徘徊在枝叶边,却迟迟不肯落上去。盛衣一跃而起,展开羽翼晃到它面前。小家伙叫了一声,飞的低了些。
似是因这清晨露重,小家伙的翅膀扑扇的格外用力,卯足了力气才没让自己掉下去。
他回到地面,朝上方伸出手。
“到这儿来,小东西。”
盛衣轻声唤道。
蓝影晃了晃,朝他飞过来。
手心一暖,小东西稳稳落上去。抬着小小的头颅好奇张望。羽毛有些凌乱,颜色却极其鲜明。
“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盛衣用手指帮他抚平羽翼,小东西懒懒的咂咂嘴,将头靠上去。
“定是累了吧……”
盛衣道。准备将他放上枝梢。小东西身子一抖,鸣叫了几声,扑扇着翅膀浮起来。
“不想在上面?”
回应他的又是几声鸣叫。
“罢了。”
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一枚果子。正是上一次帝俊给他的赤红樱。
“这果子给你罢。”
将手中的小家伙轻轻放下,果子摆在它面前,小东西用头蹭了蹭他的掌心回过身埋头进食。
……
“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家伙?”
帝俊老远就看到了这个围着盛衣转个不停的小东西。
“三两日前。也不知道怎么跑到这儿来的。”
“这是怎么了?”
看见他怀里抱着的东西,盛衣问道。
“是只越鸟,路上遇到的。腿还受着伤,所以就抱过来了。”
说话间将怀里抱着的越鸟轻轻放下来。细长的颈无力的倒向一边毫无生气。腿根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在羽毛下若隐若现。帝俊将手附上去,柔光一现,拿开时,已然消失无踪。
“想来想去还是带过来了。可以留下来陪着你。”
帝俊道。
“这个给你。”
又是一颗赤红樱。
“过几天,我就带你走。”
盛衣一愣,点头。
……
“啊……喔”……
“啊……喔”……
昏睡了几天,鸟儿终于醒了。盛衣赶忙走过来查看。它的身体有些瑟瑟发抖。看来还是很虚弱啊。轻轻扣开它的嘴,将最后一颗赤红樱喂进去。
“呐,这个也给你吧。可以恢复元气。”
说着轻柔的抚摸它的翅膀。
“淮尘,来这里。”
盛衣抬起手掌,一直绕着伤员一通乱飞的青蓝色的身影扑闪闪的落进手心。
“以后你又有新玩伴了。”
盛衣轻笑,抬头看着天边不断翻涌的厚重云层。
“天雨将至……”
“就叫你霄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三回
“琴徊,多保重。”淮尘说。
“有空回来和兄弟们喝酒!”霄刑说。
“记得回来看我们……”澜裳说。
之后便只剩下他。兀自站在一旁,笑而不语。
“你们看这人,关键时刻倒是不说话了。”
霄刑说。
“行了行了,我们走吧。”
澜裳说着便和淮尘一左一右把霄刑架走了。
“琴徊,老子还等着你滚回来喝老子酿的新酒呢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呵……”
眼见霄刑被捆着一溜烟儿不见了,只剩下余音在谷间回荡。盛衣轻笑着将目光转回来。
“只送你到这儿了。穿过身后的结界,就是人间。”
“嗯。”
“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
沉默半晌,盛衣叹了口气道:
“你没有,我有。”
说着自衣襟里掏出了什么东西。
“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
“赤红樱。一颗可以免渡千年劫难。”
“渡劫亦是一种修行,岂可心有不诚?!”
琴徊横眉冷声道。
“哎,害我白白寻了一个下午才找到,有的人还偏偏不领情……”
想起那天,他们四人月下而坐,相对饮酒,偏偏这人夜深才姗姗来迟。竟是为了这个么?
心下微微膨胀,莫名的情绪支脉蔓延。正要张口说些什么,这人却正好开口。
“迂腐……”
盛衣微微皱眉撇着嘴说。
一句话打翻了琴徊心中所有的情绪。
两人互瞪。
率先妥协的是盛衣。他摇着头叹了口气说:
“不要便不要吧……”
似乎再没什么可说的。琴徊垂下眼睛。
“那我告辞了。”
“嗯。”
没有去看盛衣的表情。因为不愿,不敢,不忍。
他执意将他留下,此刻却也执意要他走。
一个不开口,一个不挽留。
很多年后想想,这都只是碍于自己的情面才闹得如此局面的吧,如果当初有一方能够示弱,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
眼前阻挡了两界的瘴壁薄如蝉翼。却清晰的隔绝这两个地域。跨过去,什么都会消失不见了。
琴徊不动神色的深吸一口气。
再见了,盛衣……
他在心里默念。
“琴徊……”
轻柔的声音突然冲破静默钻进耳廓。手臂和腰部同时一股劲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人就被整个拽过去。紧接着微凉温软的触感袭上嘴唇。琴徊瞬间瞪大眼睛。灵巧的舌尖挑开所有防备,淡香弥漫,缱绻缠绵,瞬间卸除对方的所有反抗。果实渗透出一股奇特的酸甜味道扩散开来,也倏然点醒了琴徊的意识。
“!!!”
一把将人拉开,琴徊瞪着他震怒。
“你个混蛋!!!”
“就是要骗你吃下去。我说过的,想杀我过个三五百年得道成仙再来吧!”
说话间嘴角扯出一道邪妄。
“你!”
一把将怀里的人推出去,琴徊猛地倒过去,后背穿过结界。
画面的最后只剩下盛衣勾起的嘴唇和似笑非笑的眼。
直到整个人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琴徊才被疼痛拉回了心神。费力的站起身,他揉了揉生疼肩膀和双腿。天光一片大亮,此刻置身一片辽阔的草原,阳光强烈,他抬起手遮挡光线,举目眺望,是一望无际的翠绿,不远处有羊群,放羊的老人带着草帽,时而扬起手中的赶羊鞭驱赶落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