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我只是在做我的工作。”白苏瑾勉强压下那些莫名的意象,侧身让开叶翎,往前走去,“叶翎,忙了一天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跟你吵架。我们都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白苏瑾离开后,叶翎独自一人站在走廊里,面色阴沉的盯着杜文乐的病房,久久没有离开。
是夜,白苏瑾在办公室里住了一晚,没有回家。
一方面,他是知道叶翎的性子的,叶翎若是真的恼了,没个两三天是消不了气的,此时回家,估计也是继续吵架的结果,还不如避而不见,让时间来冷却怒火,对彼此都好;另一方面,则是出于他本身,刻在杜文乐皮肤上的那“叶翎”两个字,始终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他真怕若是叶翎就在他眼前,自己会露馅暴露……
也许,不要相信任何一方,自己去找出真相,才是最可靠的……
白昼再次到来的时候,时间进入杜文乐保外就医的第七天。
裁决莫川命运的沙漏正在飞一般的流逝,只可惜白苏瑾并不知道这一点。
这天,他并没有去杜文乐的病房,而是离开了医院,去找杜枫了。
说找,其实并不恰当,他其实是在跟踪杜枫,身上还带着录音笔、微型照相机等等设备。
经过昨天一整夜的考虑,他决定暂时先忽略掉叶翎的事情,而把注意力集中到“杜枫”和“晚上”这两个词上,也因此打起了跟踪的主意。
其实杜枫白天的行动很正常,吃饭上课午休,生活得极其规律,白苏瑾心知重点大概是在晚上,白天也就放松一些,为夜里养精蓄锐。
终于,晚上九点的时候,杜枫从学生宿舍里出来了。
他坐上一辆公交车,白苏瑾拦了辆出租车,随便编了个借口忽悠司机,让他远远地吊着前面那辆公交,一直到杜枫从车上下来。
和他猜想的差不多,杜枫在距杜文乐家不远的地方下车了。白苏瑾赶紧让司机靠边停车,多付了些钱,匆匆跟上杜枫的脚步。
因为已经大概猜到了杜枫的去向,白苏瑾的跟踪行动进行得并不是太困难。大约十分钟之后,白苏瑾站在杜文乐家门口,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的细微的动静。
果然,杜枫来了杜文乐的家,不出意外的话,之前调查现场时发现的那些外人造成的痕迹,大概也是出自他手。
会在夜里偷偷潜回案发现场的人,如果不是警方和检方,那十有八九就是凶手本人。白苏瑾侧耳听着门内的动静,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小心翼翼的拧开了门把手。
想要帮杜文乐平反,他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目击和发现,而是一个切实的证据。
他的运气很好,杜枫没有发现他。屋子里面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能隐约地看见物体的轮廓,杜枫并不在客厅里,声音是从杜文乐的卧室那边传来的。白苏瑾刻意放轻了动作,缓缓挪动脚步,蹭到杜文乐卧室门前。
门是半掩着的,急促的喘息声和压抑的低泣声从里面传来。杜枫好像是在哭泣,又好像是在哀号……那种古怪的动静并不像发自人类,而像是出自野兽,像是黑夜里撕扯着的哭号,一声声的让人不寒而栗。
任谁都想不到,那个白日里表现得一切正常,只是有些沉默寡言的杜枫,会在夜里表现出这样疯狂的一面。
白苏瑾微微探出些身子,窥视着卧室里面的动静,这才知道为什么杜文乐的衣服会凌乱地扔在床上,一副被人席卷过后的样子。
杜枫怀里紧抱着杜文乐的衣物,整张脸孔都埋在里面,正从嗓子眼里吼出一声声含糊不清的音节。
他的模样很忧伤,也很疯狂。像是丧偶的孤狼,在荒原上独自嚎哭。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这幅模样,白苏瑾突然觉得很难受。那种好像失去了一切一样的痛苦,似乎……也曾经发生在他的身上……
古怪的感觉再次袭来,白苏瑾猛地甩甩头,驱逐那些奇怪的念头。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记录下证据,机会难得,不容错过。所以就算心里再不舒服,白苏瑾还是举起了手里的微型相机,按下了摄像按钮。
虽然环境不好,光线不佳,但是还是能勉强分辨出来床上人的身份的,只可惜杜枫一直都不曾抬起脸来,不然的话就能得到更好的效果了。
杜枫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一直都没发现白苏瑾隐秘的举动。
就在白苏瑾即将成功的时候,后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白苏瑾心里一惊,下意识的后退一步,脚底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杜枫的身子猛地僵住了,下一瞬,他猛地抬起头,像是噬人的凶狼似的,猛地盯紧了房门的方向。
白苏瑾猛地转身避开,这才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竟然是叶翎!
一时之间,他也顾不上别的了,猛地拽住叶翎的胳膊,拉着他一起冲出房子,直到七拐八拐的冲进一条阴暗的小巷,看背后没有人追过来,这才停下了脚步。他们两人各自倚靠着一边的墙壁,大口喘息着,互相瞪视着对方。
“叶翎……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马上就要成功的好事被叶翎搅黄了,白苏瑾难以抑制心里的怒火,喘着气质问。
叶翎的体力还不如他,此时同样剧烈的喘息着,费力地从嗓子里挤出来回答,“你他妈的……偷偷干跟踪别人这种勾当,害怕我跟着?”
白苏瑾气急,一把扯住了叶翎的衣领,怒喝道:“你以为我想跟踪别人吗!我这是为了找出证据,找出真相!然后才能帮杜……”
“帮杜文乐平反,是吧?”叶翎盯着他,眼里闪烁着莫名的情绪,放轻了语气。
白苏瑾浑身一僵,一时说不出话来。不知道为什么,当这句话从叶翎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一阵心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你愿意费这么大的力气,冒这么大的风险,去为一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无辜的人找证据。白苏瑾,不要告诉我你是一个无私的圣人,能为每一个身陷囹圄的人做到这种地步……那种屁话,别说我不会相信了,就连你自己,都不会相信吧?”叶翎垂眸,缓缓拉开白苏瑾的手腕,声音里泛着苦涩,“苏瑾,真的不是我不相信你,想要怀疑你……而是你做出的这些事情,实在是让我难以相信,难以安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白苏瑾沉默了。他当然明白叶翎的意思,若是易位处之,若是叶翎为了自己的病人任劳任怨,甘冒那么大的风险,出入凶案现场的话……他大概也会心生疑窦,怀疑对方的忠诚吧……
只是现在……就连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自己的心了。
叶翎沉默半晌,抬手抚上白苏瑾俊美的脸庞,小声说:“苏瑾,这件事,我们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但是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未来要走,所以……我们和好吧,好不好?”
白苏瑾看着他,叶翎漆黑的眸子里,清晰的倒映着他的模样,也倒映出他的纠结与游移,让他心里冒出一阵阵羞愧和不安。
叶翎对他,是认真的。这段感情里犯了错的,似乎是他自己。
“好……我们和好吧。”
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白苏瑾感觉自己漂浮在半空中,耳朵里涌入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空洞的,仿若一缕游丝。
叶翎凑过头来想要亲吻他的时候,白苏瑾忍不住侧了侧头,让那一吻落在了唇角。
……
叶翎垂下头,眼里闪过一丝恼火和不甘。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处理实在是一件很纠结的事情……
不敢说太多,怕不小心剧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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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自白
已经是第八天了,白苏瑾看着杜文乐病历上记录的日期,没来由的感到一阵焦躁。自从昨天晚上从杜文乐家冲出来之后,白苏瑾就一直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没办法确定杜枫有没有发现自己的窥视和录像,若是对方发现了的话,那他为杜文乐平反的计划,就很有可能会遇到巨大的阻碍。
还是尽早执行吧……白苏瑾想着,小心地锁上了办公室的门,打开电脑,开始着手整理昨天拍摄的录像和之前拍的照片。
这项工作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白苏瑾接到院方的电话,得知了一个坏消息。
杜文乐的病房被转移了,据说是因为病情加重,危险性加大的缘故。同时,院方还限制了白苏瑾对杜文乐的看望和治疗,给出的理由,是他对杜文乐的过分热情和关注,怀疑他出现了反移情症状。
反移情,是指咨询师对来访者产生的移情,大多表现为咨询师把对生活中某个重要人物的情感、态度和属性转移到了来访者身上,对于心理治疗工作者们来说,这是极大的忌讳。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咨询师们一般都会尽快停止治疗,以恢复自己的正常状态,避免受到太大的情绪干扰,最终影响到病人。
白苏瑾挂断了电话,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心里一阵恼火,他根本就没有出现什么反移情的症状!
一般来讲,院方都是不会插手主治医生的治疗的,这次却直接对他提出了警告限制,一定是背后有人暗中操作的缘故!只不过……到底是谁呢?
白苏瑾拎起电话,刚想把号码拨出去,可是仔细想了想,他又停了手。
自己的父亲身为院长,如果找他询问的话,的确有可能得到线索,但是从另一种角度来看的话,自己的治疗受到限制,白父一定是早就得到消息并且批准了的……
这样不行,贸然询问父亲,说不定只会起到反作用……
白苏瑾皱眉深思,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人“哐哐”砸响。
白苏瑾心里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把笔记本合死,走过去开门,“请问是……”
话说到一半,终止在杜枫阴沉暴躁的眼眸里。
“……白医生,我想和你谈谈。”门外,杜枫沉着脸,低声说,“附近就有一家咖啡店,很适合私密的谈话。”
他刻意强调了“私密”两个字,白苏瑾犹豫了一下,点头同意了。临走前,他仔细锁上了办公室的门。
咖啡厅里,杜枫手里摩挲着被子的手柄,久久没有吭声。
白苏瑾也保持了安静,他深知耐心的重要性,也知道杜枫迟早会开口的,所以并不着急。
“……昨天晚上的那个人,是你吧?”良久,杜枫终于打破了沉默。
白苏瑾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枫咧了咧嘴,僵硬地笑了笑,“这话听起来还真眼熟……不久之前,我好像就是这么回答你的。”
白苏瑾也笑了笑,随后垂下了头。
杜枫顿了顿,让过了这个话题,用沙哑的嗓音说起了别的,“……我十岁的时候,爸妈离婚了,我爸有了别的女人。当时,我爸不想要我,我被法院判给我妈。几个月之后,我妈想不开,在家里自杀了……差不多同一个时候吧,我爸和那个女人结婚了,我没有了监护人,不得不住进他们的新家。”
白苏瑾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出言打断,而是安静的聆听着。
“进了他们家的门之后,我才知道……我爸其实早就背叛我妈了……他们早就有了一个孩子,比我小了六七岁吧。那个孩子就是文乐,我同父异母的弟弟。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胆子很小,总是怯生生的躲在大人后面,很少说话。”回忆起过去,杜枫的眼神有些迷蒙,“那个时候,我爸和那个女人都还不知道文乐得了自闭症,只以为他是性格内向,并没有把他的寡言少语放在心上。等到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最佳的治疗时间已经错过了,文乐就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我在那个家里的日子很不好过。继母不待见我,我爸也很少关心我,唯一对我好的就只有文乐了。也许是孩子之间的互相亲近吧,文乐很喜欢我,每天晚上都会偷偷跑来我房间睡觉,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总是拿来给我分享……而我,也开始竭尽全力的对他好。”留意到白苏瑾不信的眼神,杜枫苦笑一声,解释道,“我的确很不喜欢那个女人,甚至是恨她。但是我总觉得,文乐是无辜的,他很干净,也很纯真……他不知道上一辈的恩怨,也不知道我所经历过的那些不好的事情。我可以怨恨很多人,唯独对他……我恨不起来。”
“如果真的很喜欢他,你为什么要离开家,而不是陪在他身边?”白苏瑾不动声色的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