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知道了……”吉尔多回答他,他还是有些想吐,只好浑身乏力的依靠在一块岩石的侧面。
“你们就没有人好奇这一夜我们都出去干了什么吗……”透特语气幽怨的说,他的脸色甚至看起来不比吉尔多好太多。
涅加尔在处理抓到的兔子,显然没有兴趣搭理他们。而勇者则正兴致勃勃的把一根小棍捅进一条活鱼的嘴里。
吉尔多看了看透特,如果他现在情况好一些,也许会感到好奇,可他疲倦又失意,即使在这个春光明媚的午后,精神上也懒惰得像冬天的熊。
“我才不管你们想不想听……”透特好像是自暴自弃一样,放弃了对对话的追求,“总之我一定要说出来,否则实在是太难受了!”
即便脸色难看,嘴上也抱怨着,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接过了主人扔给他刮鳞的鱼。
“……在我们拿回装备以后,西蒙……主人,他说,要用暗影使者的方式教训一下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然后他拿出一瓶黑色的药水……”透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把鱼腹用指甲剖开,开始清理内脏,“‘这是一瓶能让神经麻痹的药水,涂上之后即使被火烧针刺也毫无感觉。’”
在一旁听着的吉尔多挑了一下眉,至少这个故事到现在为止还算正常。
“然后主人说:‘我要让他们永远也忘不掉这个夜晚,永远也忘不了我给他们的羞辱!’当时,哪怕我考虑过千百种可能……也没想到……”透特咽了一下口水,把处理好的鱼放到旁边的大叶子上,又开始处理下一条——相比起来,西蒙完全只是在玩弄食物而已,“主人当时找来一个大盆子,把药水倒进去,然后又拿出一大包金币,泡了进去……”
说着他停了下来,看了一眼吉尔多,显然意识到后者正在聆听这个故事,于是给了他一个你猜猜看的手势。
吉尔多扭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大牢里猫人对他的质问现在还令他感到有些不快。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声说:“该不会他要去散发那些有毒的金币吧?”
“……要这么说似乎也没错,只是,方式实在是太……”说到这里透特皱起眉头,咬了一下嘴唇,才接着说下去,“‘现在,我们要去撬开城里每一户带锁的人家的大门,把金币送给他们!让他们第二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我精湛的技巧和淫威之下扭曲而惶恐的尖叫!并且每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都!惊!惧!万!分!的!想!到!我!’”
“……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对你影响很深,但你也不用学得那么像吧。”神官看着动作和表情都十分投入的猫人,忍不住插嘴。
“你如今只不过是听我转述而已,甚至感受不到我所经历的千分之一!”猫人接着说,“然后,一整晚,我不得不跟着他挨家挨户的撬门,然后把金币放进每一户人家每一个人的体内……你简直想象不到那些场面有多么惊悚……”
“等等,体内是什么意思?”神官有不好的预感。
“就是……从通常排泄的地方放进去。”说着猫人朝神官扔出一枚金币,“他用的还是自己带来的龙币——这可比一般的金币要大上一圈!”
神官伸出手,如预期一般,没接住金币——他的抛接本领在这百年生命中毫无成就。金币打到他脑袋,又弹回了地上。
他哀嚎一声,一手捂着痛处,一手捡起地上的金币——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钱币,一侧铸造着一头龙的剪影,另一侧则是壮丽的山河。此外还铸有他无法识别的文字,恐怕是勇者来处的官方语言吧。
他正想把这枚金币收起来,却觉得手感有些不对头。接着他放开金币,搓了搓指尖,脸色沉了下来:“这枚金币该不会有毒吧?”
“当然,”猫人回答,“不然我为什么给你。”
“你……!”吉尔多本想反击他,但是转念一想猫人放在身上,恐怕毒性不是很强,而从刚才他所描述的过程来看,勇者显然也只是想给其他人一个十分变态的教训而非取他们性命,——至少自己性命无虞是肯定的。
最终他只是狠狠的剜了一眼投入的在一边烤鱼的救世主,后者尽管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却显然在关注他们的互动。
西蒙用手指撕下一块烤熟的鱼肉尝了尝,皱了皱眉,递给猫人。然后拿起另一条架到火上,一边用宽慰的语气对神官说:“放心,这种毒我剂量控制得很好,直肠用药吸收比普通角质层皮肤效果强大得多——一不小心就会出人命的。所以你最多手上感觉迟钝点而已……”
“是吗……”神官竖起手掌,张开五指给救世主看,指尖和掌心已经黑了。
“哎呀,看来大精国真要完了。”西蒙不痛不痒的说,“比起那个来……我要是你,就趁手麻撸一管……那种感觉就好像别人在给你撸管一样,但没有人能撸得比你自己更好,所以……你懂的。”
“我不懂啊!”神官愤怒的说,光是中毒已经够糟糕了,为什么还要被这种人把人格拉到一条线上去,“说过多少次了别随便跟我分享你那些猥琐的点子!”
神官愤怒的挥了挥拳头,戳着鱼的木签尖端已经抵到了他的下巴,他往后缩了缩:“干什么?”
“吃啊!”勇者理所当然的说,“你既然精神这么好,就不要再浪费食物了。”说着他把鱼杵到了神官的嘴巴上。
神官一把夺过那条死后表情比自己还要惊恐的鱼,才算是终结了勇者故意把鱼嘴在他脸上蹭来蹭去的恶行。
“说起来,你说过的那位法师,其实就是女王说的十公主吧?”勇者撕下一条烤兔腿,就着烤葱和蜜汁啃起来。
“嗯。”吉尔多点点头。在这件事上,他也是有些私心的。精灵王国的十公主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从小开始唯一主动愿意和他玩的人。正是因此,他先前也暗暗希望勇者能够为这个长期僵死的局面带来一些转机——至少不再让自己唯一的朋友因为他人的谎言与自私长期的被限制自由,甚至一些其他的人身权利。
只是勇者的表现完全超乎他的预期,导致他变得不太确定——事情肯定不会完全像自己期望的那样进展了,甚至可以说完全不会像自己期望的那样进展。
他叹了口气,如果自己拒绝或者故意不带他们去见十公主,恐怕最终也拦不住对方吧。所以,还不如自己与他们一起去,至少,如果真的有什么不测——他还能为唯一的挚友献出他仅有的财产——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湖心的公主
大法师塔并不是一座塔,而是一个地名。
和这片大陆上其他所有地方一样,这个地方在第五纪元神魔大战的时候被毁灭过。很多次。每一次,这块地方都由法师和学者们重建了起来。于是他原本的地理名称在反复的战乱中丢失了,留下的却是知识与力量博弈的精神。
这里离精灵王国并不遥远,如果不是勇者一开始跑错了方向,他们甚至可以更快一些抵达。相比起精灵王国那股落魄贵族的可怜傲气,大法师塔所彰显的则是兼容并包的平和与深具知识的底气。
而自第四纪元以来,这个地区就秉承着一贯中立的态度,不加入任何国家,不依附任何势力,结盟永远是暂时的,只有自立自强才是永恒的。
“一般这种地区,要么是地理位置微妙,往哪边倒都要挨揍,所以一边到处递投名状一边假装清高;要么是根本就没有存在感,递了投名状人家都不理你,所以只能假装清高……”勇者摸着下巴评价道。
此刻他们正走在大法师塔城市的大街上,因为是以法师和各种品类的研究者为主的地区,他们牵着的影魇和三太子都显得没那么突兀了。而且这里的人似乎总是在急着办什么事的路上一般,个个都匆匆而行,目不斜视,对这明显不符合自然规律的奇怪生物缺乏好奇心。
“你说的两种情况有什么区别吗?”吉尔多对西蒙给出的评价有异议,“大法师塔的一贯宗旨就是知识没有界限,无论是种族,国籍,或者其他方面的差异,在对于学识的追求面前都可以忽略。所以他们才被认为是中立势力,而不是你所说的地缘和政治因素。”
他的回应得到了西蒙的一瞥,后者耸耸肩,用无所谓的语气说:“不论如何,他们的形象宣传是做得挺成功的……”
吉尔多也没有多说什么,勇者的世界观本来就和自己千差万别,自己也不需要去代替法师们向他证明任何事。
他闷头继续带路,十公主贝尔的居所并不在城中,而是在郊外的人工湖中的小岛上——这个安排也是精灵女王的意思,美其名曰王室的花朵需要避开常人的骚扰和尘世的喧嚣——然而这在吉尔多看来毫无疑问是一种囚禁。
一行人穿过城市来到人工湖岸边的渡口,从这里已经可以看到贝尔公主居住的高塔——大法师塔虽然不是一座塔,作为法师的贝尔却确实的生活在一座石塔当中。
阳光正好,水面平静无波,倒映着春季蔚蓝干净的天空,小岛上种着长青树木,树冠郁郁葱葱。塔楼拔地而起,耸立在树冠当中,环形的高塔,到上端四分之一处,应该是公主日常生活的地方,因为那个部分明显的变得更粗,再往上,顶部似乎是一个小型的观星台,有着半球体的尖端,在白天的日光下,反射着光芒。
“……我说,”勇者意味深长的用下巴指着湖中央的景色,“你们应该和我想的一样吧?”
“不一样。”吉尔多一脸阴沉的否定了他,尽管他知道这次真的不能怪西蒙,因为设计这座塔楼的人实在是太恶趣味了。
而涅加尔和透特,一个正忙着把被打晕的摆渡人捆好,另一个正试着把船划出渡口。刚才吉尔多还没说完“让我跟他谈谈”,其他人就已经快速有效的和摆渡人交涉完毕了——因为按照勇者的意思,划个船这么简单的事情,用不着特意花钱找人做。
吉尔多甚至还没来得及表示“到底是谁特意在别人屁股里放了几千金币”,就发现事情已经不妙了起来,这艘船因为超载——正在非常稳健而坚毅的下沉。
“到底是谁把马牵上来的!”勇者不满的问,此刻船已经完全完蛋了,他正试图爬上在水中浮起的羊驼的后背。
“根本就和马没有任何关系吧!你这身怀30吨黄金的蠢蛋!谁让你跳上来的!”吉尔多向岸边游了两下,从水里站起来,愤怒的拧着衣服和头发。
另外两人也回到岸上,无奈的试图弄干身体。
勇者还在水里和不肯合作的羊驼搏斗,间或发出“哎哟卧槽”“这孙子真给劲儿”之类的喊声。吉尔多揉着眉心,痛恨自己怎么就入了神学院,要是当时和贝尔一起学习法术,现在绝对要一炮轰死这个没正形的救世主。
勇者折腾了半天才最终被羊驼叼着衣领给提上了岸,吉尔多抱着胳膊青着脸,质问他弄坏了渡船要如何过湖。春天的寒意还没有全消,浑身湿漉漉的被小风一吹,身体向来不够健壮的精灵神官甚至有些发抖。
“这有什么难办的,”向一条狗一样和羊驼一起甩干了身上的水的西蒙,完全不在意吉尔多的抱怨,“你知道吗,远东有一种功夫,叫水上漂,练习的办法是在腿上绑上沙袋,三个月加一次重量,最后取下来,身轻如燕,遇到湖,蹭蹭蹭就能过去,脚上不沾一滴水——”
“你是想说你会还是想说我们三个月后再来?”吉尔多眯起眼睛,果然勇者完全靠不住。
“你就不能把段子听完吗?”勇者皱着眉头反问,“知不知道不让相声演员抖包袱就等于砸人饭碗啊?”
“你到底要说什么?”
“冬天,冻上了。”
“……所以结果是十二个月后再见是吗!”就不应该给他机会!吉尔多在心里懊悔。
“谁说的?”西蒙扔下这句反问,转向湖水,连续扔了三个疑似魔法陷阱的东西到水里,接着又用冰凌把他们炸开,靠近湖岸的这一侧立刻结了冰。
西蒙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虽然学艺不精,不过这点小把戏还是会的。”
不等吉尔多犹豫,涅加尔已经牵着影魇走了上去,站在岸边的西蒙立刻继续如法炮制,把通向小岛的水面上冻出了一条冰带,最后,在所有人都过完之后,勇者本人在裂缝的追赶下,快速的跑过冰层,也平安抵达了囚禁着公主的小岛。
小岛不算太大,从边缘到正中央,也不过二十分钟的步行距离。由于岛上树林茂密,一直到塔下,众人才得以见到这座塔的全貌。
显然公主把对炼金和魔法的研究,全部都集中到了这里。除了高塔本身之外,塔下两侧还有两个大型的半球体耸立着,据说是温室和炼金房。
勇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