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二。”
“……没用吗?”
“不,有用。”星期二摇摇头,“刚刚那个并不是我自己的回答;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他的语气有些恍惚;显然对于这种情况;完全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受。
“你确定?”
“很肯定。”
肖九皱起了眉,虽然这确实是最简单的问题——名字。但是,难道对于他来说,肖九随意起的一个代号,却已经能够替代他从小用到大,从生用到死的真实姓名了吗?
“喂,不用这么多愁善感。”星期二抬起胳膊,撩了撩肖九因为低头而垂下的额前的碎发,“你知道我就是我那就好了。”
肖九闭着眼,抬起头,感受着星期二的手指掠过自己额头的温度,他吸了一口气:“好的,我们继续。”
“我命令你,脱离我的控制,恢复你自己。”
“……”
肖九期待的看着星期二,星期二也有一瞬间的渴望,但是……
“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没有?想起来你是谁了吗?”
“没有。”星期二摇头,“看来这就属于文渊说过的,我做不到的事情。”
“抱歉。”
“你要道什么歉?这些完全都是意外,而且如果追究到最初,会发生这种事,还是因为我把你吓着了吧?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如果没有这一切,我们也就不会认识了。所以,现在其实挺好的……”
“继续继续!”肖九感觉脸上有点发烫,赶紧直起背脊表面上是对着星期二,其实是对着自己大喊着,“前两个问题既然都没用,那我们这次就来试验一下更具体的体现在行为上的问题。”
“好。”
看见星期二点头,肖九接下来并没有立刻提问,而是站了起来,一直走到门口:“从这里到厨房有二十米吗?”
“二十多了。”
“那么……我命令你,到厨房给我拿个碗来。”肖九话音刚落,星期二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大概两秒之后,重新站在肖九面前的他,手里端着大中小三个碗,“太好了!”
试到现在,总算成功了一个。肖九握住了星期二端碗的手,欢呼着。
“也就是说,你能够离开我二十米,但必须是有命令的情况下。那么这样呢?我命令你,你可以随自己的意愿任意的远离我和靠近我。再试试能不能离开二十米?”
星期二站起来,消失了一下,不过这次比上次出现得快得多,而且一出现就捂着额头,身体摇摇晃晃的。
“怎么了?”
“感觉就像是撞上了一堵墙,又被腰上勒着的绳子拽了回来。”星期二甩了甩头,重新站直了身体,“没事。”
“这样也不行?”肖九开始在一次的成功和三次的失败中寻找着共性,“看来命令是在两种情况下失败,一方面是让你恢复自我的命令,另一个方面是让你获得自由的命令。”并没有回避和隐瞒,肖九直视着星期二,想到了什么就干脆的说。
“为什么总想着把我推远?”星期二问,但无论是表情还是语气,都能很显然的看出来他是在打趣。
“因为你走了,我才能沾花惹草。”肖九也笑,“我们试试更多的。”
更多的也是更远的,比如到楼下的花坛摘一朵花,或者再远,到前面十字路口的树上摘几片叶子。而且肖九总算找到了让星期二长久呆在外边,而不是拿了东西就回来的方法。其实这命令也很简单——“我命令你,随便找个地方闲逛五分钟。”在这五分钟之内,星期二就能去任何他想去的地方了。
不过这个方法并不完美,因为在此期间,星期二想回来也不行了。
“我能说相比之下,和你一块去散步反而更好些吗?”星期二皱着眉,虽然遗忘了大多数的过去。但他一直清楚的记得自己成为鬼之后,那段独自一个而又无所事事在外边乱晃的日子。那时候他感觉不到自由,只有孤独和寂寞。和肖九在一起,虽然被限制在了他身边的二十米之内,但是……
他有什么必要跑到肖九身边的二十米之外呢?去吓那些根本看不见他,但是却又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吓得惊声尖叫的活人吗?那也早就没有乐趣可言了,作为一个现在已经死去的曾经的活人,他渴望的是沟通,不是胆怯和畏惧。
肖九有那么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然后他决定顺应自己本能的渴望而动。他抱住了星期二,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蹭来……蹭去……
他的一生中遇到过很多对他很好的人,但是,星期二是第一个对他表示出了与任何利益无关的,只是出于感情上的,单纯无伪的需要和依赖的人。于是作为被依赖者,肖九的反应是他也想去依赖对方了。
肖九美美的睡了一个午觉,他很久很久都没在中午睡过觉了,但是枕在星期二的大腿上他睡得很舒服——就是一觉睡醒的时候,他的脑袋有点凉。
“今天夏天我一定会过得很舒服。”肖九伸着懒腰说。
“为什么?”
“因为你的体温。”
“那夏天呢?”哭笑不得的星期二打趣着。
“一样会很舒服,因为这边的暖气总是烧得太热了。”肖九严肃的回答,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是磊哥打来的。说车最多二十分钟后就到他家楼下。肖九答应一声,挂了电话。
第一次见面,磊哥的热情让星期二以为这就是一个和念着旧情的大哥,但是,今天早晨吃的那顿饭,还有现在的电话,让星期二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当初到底为什么不再混了?”问出口他就有些后悔了,“不,还是当我没问……”
“没什么需要隐瞒你的。”肖九摇摇头,一开始的时候肖九没说实话,因为那时候他们毕竟不熟,但是都到现在了,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
拿着西瓜刀砍人的古惑仔是电影里对于“混混”的定义,其实这种混混也确实有,但绝对不会存在于他们这种一线的大城市之中。肖九初中时就开始跟着磊哥混,不过一开始的时候磊哥可真是不怎样,比他们大上好几岁,但还是只敢去抢初中生甚至小学生。
肖九陪他干了两次就腻了,接着他就撺掇着磊哥干了一件大事。
那时候他们学校对面的居民区里有一条胡同,胡同里边自然而然的形成了面向学生的小吃一条街,这条街当时是被一个姓王的混子管着的。肖九让磊哥干的就是大半夜的,他们把喝醉了的“王老大”套了麻袋了,当然没杀人,就只是在大冬天里把他扒了个精光,泼了一身绿颜料,吊胡同口了。
他们这些收保护费的有时候可以不要脸,但有时候还是很要脸的,比如你总不能让交钱的对象每次看见你就想起来你一身绿油油的光腚图。王老大想要混下去就得找回场子,恼羞成怒的他就要把磊哥他们几个“小瘪三”剁了。别看两边的年龄悬殊,这个早就让酒色掏光了身子的家伙,看起来挺高挺壮,实际上就是块注水肥肉。
结果他反而被磊哥开了瓢,场面上混的,见了血之后他想找警察都不行,只能灰溜溜的跑了,从此也就不知道这家伙跑到哪去了。
而这条实际上也就七八家小贩的小吃街,就是磊哥的起点。等到他混得一个月也有几千块收入的时候,就真正的“公司”看上,做了真的大哥。
“所以……你是狗头军师?”
“虽然我也有动手打人的时候,不过,这个形容词应该没错。”肖九想了想点点头。
“然后呢?这么说你们发展还是很不错的。”
“然后……”
到了公司这种程度的黑社会,其实它就已经是公司了,换句话说就不是完全靠着别人吃饭了,而是也有自己从产业。尤其,他们进的这家公司是不插手毒和赌的。
公司主要的进项是各种娱乐业有高档的会馆、酒店,也有低档的网吧、夜总会,公司也分黑白两种人手。白的就是经营者,黑的就是给自己的产业保驾护航的。
带着几个小弟进入公司的磊哥,虽然挂着明面上的职务领着一份工资,但他做的当然是黑道上的工作,而以他的资历和年纪,也不会是给高档的业务护航。而变故,就在肖九高二的时候发生了。
“其实那时候我继续学业也是因为磊哥。”
“他不让你辍学?”
“嗯,别看他那天说大学没什么用。实际上,一直是他逼着我们上学。磊哥说自己是脑子笨,不是学习的料,但是我们几个——我、胖子还有个酷哥,我们几个能念书的一定要念出来。”
“酷哥?”
“嗯,他外号就叫酷哥,总是板着一张脸耍酷。”
在陷入这段回忆的时候,肖九的表情变得温和起来。一开始这个少年人组成的小团体里,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出身和目的。可是时间长了,患难与共下来,感情自然而然的也就出现了。但是……很快肖九脸上的温和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烦躁。
他们年纪小,但并不表示就单纯。
“怎么了?”
“能共患难的,并不一定就能同富贵……”
他们的公司发展到那么大,当然是上面有人。或者更准确的说,幕后大老板就是某个上面的人。这里边当然是有着搂钱的意思,但同时也是一种监控——黑道的镖把子与其掌握在不知道什么人的人手里,不如由自己人握住。
其实古今中外的上位者,也都是这么干的。
那一年,他们上面的人换人了。这个换的人,其实也不是真正的后台老板,更恰当的说他是公司和最上层的联系人。但是公司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这一点是没错的。
“他看上磊哥了。”
“……”肖九一句话,星期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他看上磊哥了。”肖九长吸一口气,又说了一遍。
“他怎么看上磊哥?他看上你也不会……不对,当然别看上你……怎么回事?”
“事情到底是怎么开始的,我也不太清楚。因为上次月考没考好,那几天我正好被赶回家去复习功课了。不过现在想起来,磊哥当时大概是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把我支开了。但大体就是我们更上一层的大哥A和大哥B勾心斗角,磊哥和我们是A的手下,但是酷哥不知道怎么和B搭上了线。给磊哥下绊子,让磊哥和胖子当着更上面的老大的面出丑丢面子,也就间接的让A出了丑。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联系人也在场,而且插话把磊哥带走了,不过胖子倒了大霉。”
“那今天胖子对你那么热情……”
“我得到消息时,酷哥改换了门厅,和我们恩断义绝了。胖子察觉出来了是酷哥动的手,去找他理论,被狠揍了一顿。磊哥已经失踪了,但是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其实就只是我照顾了胖子一个礼拜而已,之后磊哥回来,有经过了一些事,我发现了他和那位联系人……然后一切也就没事了。”
从头到尾,肖九没用什么形容词,近乎平淡的讲述了他那段“混”的日子。
“别自责。”
“你不觉得我是个逃跑的懦夫吗?”过去的没办法阻止,现在的没办法改变,于是肖九选择了离开。
“其实……”星期二看着肖九,直视着他的黑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要不要我杀掉那个联系人,或者酷哥?”
“!”
“吓着了?活着的时候可能是个好人,但是现在我是鬼啊,还是厉鬼。你想要谁的命,我就帮你让他也变成鬼……真吓着了?怎么都不说话?”
“没……其实我刚才……”肖九舔了一下嘴唇,“不,是我现在……”肖九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胯部。
星期二也顺着肖九的视线看去,脸一白,躲进肖九的影子里去了。
幸好,肖九虽然从来没晨、勃过,但是他这个年纪的大男孩,说完全没有用过手的经验,那就真是不正常了。他跑进厕所,匆匆也解决了自己的需要。但中途的时候电话响了,显然是磊哥叫人来了。
肖九欲哭无泪:“星期二,帮个忙把电话拿来,帮忙帮忙。”
两分钟后,肖九以为看来只能等自己解决完了找磊哥道歉的时候,星期二眼睛看天,举着他的手机进来了……
是磊哥自己开车来的,肖九也不奇怪他能知道自己的确切地址。胖子坐在后座上,年纪不小了,还像个球一样,在座位上一弹一弹的:“九哥!九哥!”
相比起来,磊哥却沉稳多了,看见肖九坐进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的不回来了?”
看着磊哥拧着眉有些灰暗的表情,肖九猛然发现,他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他的离开,是因为感到自己的无力,另外还有点赌气的意思,因为磊哥半点更多的事情都没告诉给他,让缺少咨询的肖九想找方法帮他都不行。不过,他的离开,会不会被磊哥理解为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