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水蓝色的灵石中,生命的脉络清晰可见,权当装饰。
真是……**。
玖夜心中默默撇嘴,扫了一眼随意堆在地上的各系极品晶石,那种颇似寻常人家大扫除后堆出来准备烧掉的垃圾一样的堆积方式令玖夜在心中默默撇嘴……只要是自己很莫名地在自发现自己出现在那个白色的世界开始,嘴还在,舌头也不缺,喉咙更是完好,偏偏就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天知道他是多么想拽住这个就是敲下一片桌角都能当传家之宝的奢华殿宇的主人的衣领子,用无尽的言语表示自己对他这般奢侈生活的鄙视。
玖夜默默扭头,目光开始搜寻那个拥有着亮银色长发的女子。
他的目光定焦在殿宇的正中央,那里挖出了一个长宽各十丈有余的池子,袅袅的银色灵气池子里散发出来。玖夜离得有些远,只能看见那些浓郁得含着生机的灵力,心中猜测里面所养育的东西定然不凡,那些世间少有的珍贵宝物都当垃圾似的堆在一边了,这么精细地居然在宫殿内部特意挖出来一个池塘,想来定然是这个宫殿里最为珍贵的存在。
虽然玖夜脑中诡异地划过了可能是浴池的念头。
那个有着银色长发的女子就坐在池边,自玖夜这个角度看不清女子的容貌,只能看见她白皙的下颔,扬起的弧度温和却不失威严。
心中某处有些蠢蠢欲动,玖夜踟蹰了一下,举步走向了银发的女人。玖夜一直走到了银发女子的身后,自他这个角度他看到了那个池塘的全貌。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饶是玖夜的心性,就是这个殿宇再奢华他也只是惊叹一下鄙视一下嫉妒一下的玖夜,不由得怔住了。
池塘里面的不是水,是液态的灵气。不是他走过地面里面蕴含的水属性灵力,是世间最为纯净连一点黑暗都无法渗透的带着圣洁的灵气。就是玖夜还是初云上那朵花妖的时候见过的那些号称神之象征的雪蔷薇,其灵性也不及其中万一。
最令玖夜惊讶的不是这些灵气,是池塘中央建造的小型岛屿……或者说一块小型的陆地也未尝不可。
玖夜心中有个模糊的念头——如果说,眼前的池塘自成一个世界的话,那些灵气凝成的水便是海洋。而上面占了池水面积一半的干燥陆地便是浮荒大陆。
浮荒大陆太大,大到就是人穷尽一生也无法从它的东边走到西边。这片浮荒大陆也太危险,有些地方即使是妖皇魔尊这般存在的人物,也是有去无回。因此,浮荒大陆的地图多是一些局部范围的小地图,而浮荒大陆整个大轮廓的地图,除了在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以外,再无一人能够亲手绘出。
事实上,即使是那些极度热爱冒险的人也不敢拿着万年前的地图去探索这片大陆。万年的时间,足够使沧海变作桑田,而地图的安全性也没有人能够确定。
昆仑仙境的禁地墙壁上,绘着的便是浮荒大陆的地图。那是万年前天降飞星化为锁妖之塔的时候,由当时的昆仑仙境境主所绘。当时玖夜去禁地看书,只一眼看去便觉得万分熟悉,也想过将其拓印下来,只不知为何,根本无法做到。玖夜便想着将其手绘下来,但无论如何也绘不出其中的神韵来。虽然玖夜最后也没有将地图弄出来,但浮荒大陆最为基本的轮廓他还是烂熟于心。
更何况,眼下充作陆地的那块精心雕琢的黑曜石上面,就连山峦的起伏都雕刻得极为传神,玖夜一眼便认出浮荒之上最为巍峨的昆仑山脉。至于大陆以外那些散落在水面上的米粒大小的黑色鲛珠,想来就是海外诸岛了。
玖夜心中赞叹,忍不住倾过身细细观看,却见一只莲藕一般胖乎乎的小手扬起灵气化为的池水,扬在了浮荒大陆上面。玖夜目光移了过去,这才发现,这灵气化成的池水之中竟然站着一个人……或者,用孩子来形容更为恰当。
那个孩子不过两三岁大,他身上穿着和那个银发女子同样款式的银色袍子,衣领袖口处缀着紫色的鲛珠。他的头上是软软的银色胎发,银发不长堪堪至耳边,比起女子银发的耀眼,这个孩子银色的胎发更添了一抹柔和。
他的脸圆圆的,皮肤白皙里带着红晕,嫩得似乎都能掐出水来。那个孩子低着头,玖夜只能看到他浓密的银色眉睫垂着,有如花瓣一般的嘴抿得很紧,圆润的面容似是紧紧绷着,平添了一种小大人似的严肃。
银发女子轻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男孩柔软的银发,启唇,流淌出几个陌生却又带着些熟悉的字符。
她叫他,墨。
虽然玖夜心知那个女人说出来的语言是他从未听到过的,但当她语毕的那一刻,他偏偏就是明白了那个女人的意思。想来原因和他此刻的身体状态有关……玖夜表示,他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但悦耳的语言。
男孩闻言抬头,稚嫩的面容就这么落尽玖夜的眼中,令他的呼吸唯一一屏。
那是一张饶是年纪还小已经初见日后风华的精致五官,是用言语所不能形容的惊艳。原本这个年纪的孩子只能用可爱来形容,但眼下这个银发的孩子却是真正正正能用美丽来描绘。
银色,是神所眷顾的纯洁,是比之初雪更加圣洁的存在。
然而,这个有着柔和银发的孩子,他那隐藏在浓密的银色眉睫下的眸子,却是纯粹的紫色。也正是这种紫色太过纯粹,和眼白是那么的泾渭分明,所以,当你一眼看进这个孩子的眼中时,你会发现,他的眼底是那样得清澈。你在那双眼眸里,会有一种整个灵魂被看透的错觉,但当你细细凝视的时候又会发现,其实,那个孩子的眼底,什么都没有。
他的眉轻轻地蹙着,似含着轻烟般的忧愁。但事实上,这个孩子的面上是平淡的,眼底是淡漠的。他给人的感觉就是,活着的只是躯体,而他的灵魂则在沉睡。
那一刻,玖夜几乎就忘记了自己现在虚幻的身体,忍不住抬脚想要走到那个孩子的面前,伸手抚平他眉间的忧愁。
玖夜的心中有着莫名的触动——虽然那个孩子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里望着的也不是玖夜,但玖夜仿佛能够听见他压抑在灵魂深处的哭泣。
玖夜的身体一动不动,几乎要被那个孩子心中的悲伤淹没。银灰色的眸子渐渐空洞起来,若是有人能够看到玖夜此刻的眼神便会发现,这双银灰色的凤眸几乎和那个孩子紫色的圆润眸子重合,一样的淡漠空洞……
“母后。”一声软软的童音响起,语调平乏没有起伏,完全不似一个孩子应有的语气。紫色的眼底依旧淡漠,全然没有看到亲人的热络。
玖夜怔怔地看着那个孩子没有表情的精致面容,心口里翻滚着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情绪——孤单,寂寞,以及想要将眼前所有毁灭的焦躁。想要将自己内心的情绪真实地表达出来,但自己的身体总是不听话,所有的心情涌出来,到了最后,不过是一张淡漠的,没有表情的面容。
虽然语气上,表情上表达不出,但是,他真的……
“很寂寞……”
“很寂寞……”
玖夜喃喃的低语和年幼的孩童稚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玖夜看着银发的女人轻揉着男孩银发的手猛地僵住,半晌,女子倾过身将孩子抱在怀里,低低应道:“嗯,母后知道。”
玖夜一动不动地站在银发女子的身后……他发现,自己从方才开始,身体便无法动一下,一阵阵的寒冷从他裸。露在外面皮肤渗透进来,直抵灵魂深处。他此时整个灵体都被那股寒意冻结,没有办法移动分毫。
他只能看着。
自始至终,女子都是背对着自己,银发如同夏夜里面最美丽的银河,蜿蜒流淌。她将男孩抱在臂弯里,一步步走向大殿的深处。层层的鲛纱如同水波一般,轻轻荡漾开来,自动出现一条通道来。
孩子圆润的下颔抵在女子的肩膀上,紫眸空空荡荡地凝视着虚空的某处,面上依旧无悲无喜,但稚嫩的童声随着女子远去的步伐,清晰地传入耳中。
“母后,墨的心口很闷。”
“母后,这不是病对不对。”
“母后,墨觉得这是寂寞。母后认为呢?”
“母后,墨不想一个人呆在这里……真的,很寂寞……”
孩童稚嫩的声音在空荡奢华的殿宇里回响,干净平淡的声音里现出旁人无法察觉的寂寥。银发女子没有说话,直走到大殿的深处方才停下脚步。
玖夜直直地看过去,银灰色的凤眸穿过层层的鲛纱,清晰地将里面的景象映入眼中。
大殿的深处,银色的帷幔层层垂至地面。女子一手抱着银发的孩子,一手将帷幔勾起,露出里面的情景。
帷幔内是一张由紫晶软玉制成的足以容纳五六人躺下的床榻,明明是玉质却偏偏有如棉絮一般柔软的床。上躺着一个年纪在二十左右的青年。
青年的双眸紧闭,面容苍白得令人心惊。他的发是最纯净的紫色,长度已经超过了他的身体,整整齐齐地枕在身下,不经意间有晶莹的紫色发丝垂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远远的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玖夜只能依稀看到他显得柔和的白皙下颔以及粉色的唇角。他的身上穿着单薄的里衣,微开的领口隐约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他的胸口以下云锦的薄被,隐约可以描绘出青年颀长的身体。
他的呼吸很轻,若非他的胸口出有着再细微不过的起伏,玖夜几乎以为床。上的人早已经死去。
银发的女子抬起有如有如羊脂白玉的手,轻轻地将床。上青年颊边散落的发丝别在他的而后,纤细的手指轻抚男子苍白的脸颊,幽幽的叹息声含着淡淡的忧愁,回荡在由于男孩突然的沉默而显得愈加死寂的殿宇中。
许久以后,银发女子静静地开口,道:“墨,躺回去,然后安安静静地睡上几年。”
“母后……”素来平淡的童声里竟传来一丝哀求之意,粉嫩的小手紧紧抓住女子的衣角。
“乖乖的,并不需要多少年,很快,很快墨就能和别人一样了……”女子的声音轻缓,一面柔声劝慰一面将孩子抱了起来,然后将那个孩子缓缓放进了床。上紧闭双眸的青年身体里。
……或者说,那个孩子缓缓融进了青年的身体里。
玖夜不自觉瞪大了双眸——难道,那个孩子其实也是灵体?
冰冷的指尖微微一颤,纯粹的紫色眉睫如破茧的蝴蝶一般,缓缓上翻,轻盈而惑人。
眉睫之下,是一双银色的眼眸。
干净,剔透,同时也是淡漠的。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世道诡异了。
于是,玖夜的身世问题得一点一点漏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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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木灵清越
这是一间布置得极为简单的书房,墙壁上只有寥寥几张水墨画,行笔流畅自带着一股超然的洒脱,虽算不上名家大作,但看在眼里,心中也有一种沉静之感。靠窗子的位置摆着书桌靠椅,案子上的书卷有些凌乱,在笔架的旁边则摆着一杯已经凉透了的茶,那冰冷的温度似乎已经说明了,背靠桌案坐在椅子上面的人维持了此时一动不动的姿势已经多长时间了。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但书房里却没有丝毫光亮。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整个木灵家报以极大的尊敬,或者可以说是敬畏。没有他的命令,大概任何人都没有胆子私自进书房。哪怕就是木灵家权利最大的家主,他也不过是站在屋外恭声询问,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
木灵落心中暗叹,看来她还是太嫩了,对于族里的秘辛,她竟是丝毫没有察觉。若不是这位派人垂询,恐怕她连这个人的存在都丝毫不知。究竟到何时,她才能够不看别人脸色地过活,才能将这个生育她又抛弃过她的木灵家攥在手心里呢。
心里转过千般念头,但木灵落的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或者说,她脑子里尽量转些别的念头只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毕竟,眼前的人,哪怕给她的只是一个背影,也胜过族长的疾言厉色万分。这个男人从骨子里面的冷漠傲然,饶是这个当日在各界强者面前也丝毫不退不让,甚至言语间颇多不屑的少女,也是心存了胆怯。
木灵落老老实实地跪在桌案前,头一直低着,唇抿得很紧,只能算得上清秀的面容一片煞白,半点血色也无。哪怕她的额角上爬上丝丝的冷汗,几乎将她的刘海儿浸透,她也不敢做那种仅仅只是抬手拭汗的简单动作。
木灵落打从心眼里希望那个男人冷冷地来一句“出去吧”。哪怕那个男人说的是“滚出去”,木灵落也不会露出丝毫怒色反而会从心底露出狂喜的神色。
就在木灵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