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军看了眼张妈妈,脸皮都冻上了,动不了,只能放缓了语气:“茶叶店……车祸!是车祸……”他说完都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
张新叶站起身脑子发懵,麻团低着头将萝卜皮贴在赵军的脸上。
“车祸?这……新叶,你要不要去看看?这大雪封了路,这怎么好走啊,乐子家有骡子,不知道能不能借。”
张新叶:“妈别急,我走下去就成!”
“别啊这么大的雪……连电线杆子都压倒了,多危险,不成,他家只要愿意,咱家买了骡子也成啊!”
张国昌送完客进来了,“雪都下透了,镇子上已经通了火车,能去镇子上就成,赵警官您开车来的?”
赵军点了点头,“我跟你一块下去。电话都没信号,打了一晚上都没人接听。”
张新叶简单收拾了包裹:“不用,我没办法照顾你,你好好呆着,麻团你和叔叔一起在家呆着。”
麻团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赵军。
赵军张了张嘴,看到张家父母两位,又闭上了。
张新叶就带了两间换洗衣服,赵军说:“我车在镇子上,刚加过油,来得时国道上加油站还开着,现在路况还行,没有堵车,开车去。”
张新叶接了钥匙拔腿就跑,张国昌只是默默地去厨房烧了热水,张大伯给了不少草药,他准备熬药,张妈妈里里外外的忙活着,宰了鸡,准备炖汤呢,没有没发觉麻团不见了,跟着一起不见的是他藏在大衣柜里的零钱罐。
张新叶一路小跑,眼皮直跳,总觉着心里发慌,按着赵军说的找到了那辆车,撇撇嘴,那么个大高个,竟然开着迷彩大青蛙——QQ,真TM不着调。
他检查完车况,又去买了点吃食,便从后视镜里看到小麻团抱着白瓷花猪跑来了,急冲冲地往火车站跑呢。
“麻团!”张新叶下了车吼着,“麻团!你怎么一个人跑来了!”
麻团站在哪里,睫毛上结了冰,嘴边穿着热气,脸也被吹出两道红杠杠,皴了,“乐子叔叔赶骡子下来买东西,我坐他的车下来的。”
张新叶叹了口气,抱起麻团塞进车里,“睡会。”
麻团抽抽搭搭的,那老叔叔坏,令人讨厌!不要他们了,可他明白今天来的哪位叔叔说的意思就是,也许老叔叔会死。
麻团不太明白‘死’是什么,只觉着每年清明去上坟时看到冰冷冷的墓碑,哪里埋着爸爸的爷爷,奶奶说那是太爷爷,死了。
如果老叔叔也死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再来看他?不会让他坐在肩膀上带着他跑,也不会半夜里跑他床上和他抢被子。
即便他不喜欢那人,但那人要是不来了,他也心里也很不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44
几个小时的车程,张新叶带着麻团赶到市内有名的大医院,顾不了许多带着麻团冲上楼层,直奔了ICU室。
室外已经围了不少人,高老先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神色萎靡地坐在长凳上,默默看着ICU室的玻璃窗发呆。
还有一位站着的老者背着手看着玻璃,腰杆笔直,身旁还站着不少年轻人。
张新叶看不清哪位老者的长相,也顾不了那么多,问高老先生:“高先生,高韧他……”
高老先生抬起头,看了一眼张新叶,冲着站着的老者冷笑:“问他亲爹去,哎呀,亲舅舅都不能过问外甥的病情,哼什么道理。”
“……”
老者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张新叶,显然被麻团的长相吸引住,皱了皱眉,“你……姓张?”
麻团瞪大了眼,踮着脚往玻璃窗里看着呢,没注意人在问他,只顾着看着里面,老叔叔被包成个白粽子,全身还插着管子,很像电影里的外星人,他看过有个电视剧,那个仪器要是不再‘滴滴’的,人就死了。
想着想着,大圆眼睛又起雾了。
老者紧皱着眉头,哭什么?晦气!他扭头看着张新叶,上下打量了一番:“你是张新叶?”
高老先生不等张新叶回话,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知道还问什么,别学小军那套,他是干什么的你是做什么的。”
老者涨红了脸,扭头不想理会高老先生。
张新叶着急,这一个两个的有功夫斗嘴,怎么不告诉他实情呢。赵军叫他过来干嘛,看人斗嘴?
高老先生见张新叶真急了,将麻团叫了过来,搂在怀里亲了亲,似乎要故意气哪位老者,亲得别提多肉麻多响亮了。
张新叶见状心安了些,既然有闲情斗嘴,只怕高韧已经脱离了险境。只是这家医院虽然全国有名,但终究不是J区所属医院,难道他猜错了?
老者哼了声,根本不介意麻团和高老先生的亲热劲,只是冲着张新叶抬抬下颚,似乎有话想说。
张新叶看了一眼室内,抬脚跟了过去。
老者站在一扇窗户边,离着不远有几个人在四周晃动着,看那身形也知道对方是干嘛的。这老人估计身份不低,五六个人在一边保护着。这活他也做过……
“张新叶,我以为你复员之后再也不会听到这个名字。”
张新叶微微一愣,“首……”
老者哼了声,冷眼看着张新叶,扭过头看着窗外的雪景,沉默了一会,见张新叶没有叫出那个名词,略有些不满的开口:“张新叶,这里是你该来的地方?”
张新叶舔了舔干涩的唇,该不该来他自己有计算,即便对方是曾经的顶头上司,他也不在乎,这是私事,无论是哪位曾经的战友出事了,自己在附近肯定会去看看的。
老领导连这个都不懂?他不认为作为一名行伍出生的领导会不明白这种兄弟情谊。
老者瞟了人一眼,见张新叶不开口,心里气闷不已,“胡来,一个两个都这么胡来!张念恩是高韧的孩子?”
张新叶:“我儿子,户口在我家,我跟他无论是法律还是血缘上都是亲生父子。”
老者胸口起伏着,强忍了怒意:“我就知道就会如此,在外面什么不学,就学这些玩意。你那个孩子,由我们赵家来抚养……”
张新叶张口就想反驳,高老先生抱着麻团过来了,听了就哼着:“自家不是有孙子吗?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老赵家就偏偏喜欢挖人家的心头肉!再说,麻团这孩子是张新叶的儿子,不管怎么算,也轮不到赵家的份。”
老者面色不喜,看都不想看高老先生,只是对其他几个人命令着:“带小孩子回去。”
张新叶怒了,护住高老先生和麻团,挑起眉也不说话,只是盯着那几位大汉。
高老先生纵横商界这么多年,没有本事敢在外面走么?他抱着麻团,笑眯眯的,医院走廊上多了好几个人,装作不在意路过,但眼睛都盯着这边。
“我带我孙子回去不行吗?”
高老先生嘿嘿笑着:“行不行我说了不算,麻团的父亲说了算,我看新叶也不会同意的。”
张新叶点了点头,看着老者:“我不同意。”
老者张嘴想要训斥,看了看左右还是咽下这口气,一辈子没人反抗过他,今天到叫一个张新叶给破了戒,他有些不明白,高韧眼睛长在头顶上,怎么会看上张新叶这样的人?
的确,他承认张新叶长相讨喜,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普普通通一位茶农,高中文化,高韧那是什么学历,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高韧和这人在一起就是嫩豆腐滚煤堆里了,怎么洗都白不了!完全就是打他的脸,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父子斗气,竟然斗到这种程度,他不明白高韧偏偏在这种事上跟他倔。
张新叶多一分钟都不想待,想想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听见人病危就跑来了,人家是什么人物,ICU室的医生护士比外面的人都多,不缺他的关心,他来凑什么热闹。
高老先生一手拉着麻团,一手拉着张新叶坐在病房前,反正他不走,那老家伙也不敢把他怎么样,好歹他也是国际友人呢!两位加起来年纪过百的老家伙在这里闹个什么,白白让人看了笑话,但一对上那人,他就一肚子火气,什么修养,什么身份都忘记了,这人活生生逼死了他的妹妹啊。
“别担心,医生说只要今天能醒过来就没事了,情况好多了。”
张新叶问:“到底怎么了?”
高老先生摇摇头:“我以为你知道呢,叫小军去找你来,就怕有个万一……”
“我赵正的儿子有什么万一?今天他若死了,他是咎由自取!”
张新叶只是看着赵正,花白的头发,严肃的国字脸,看着挺威严的一个人,怎么就讲出这种话来?
赵正喋喋不休地在门前迈着方步,转来转去令人眼晕。
张新叶听明白了,赵家三个儿子,死那个都无所谓呢!什么光荣,什么牺牲的,反正老二高韧是外姓的,目前没有任何职位,顶多能够拿个‘见义勇为’的旗帜,不太威风。
高韧是在归途中遇上山崩,高速公路被乱石掩埋,一辆长途客车侧翻,他为了营救那些乘客被滚石砸伤。大雪封路,被救出来的乘客是抬着高韧翻过乱石堆,好容易才联系上一辆车将高韧送过来,人已经不行了。
有人联系了高韧的舅舅,高老先生本来不想通知高韧的父亲,但见情况危急,还是通知了对方,赵正当天夜里就赶来了。
至于高韧去干什么了,谁都不知道。
2B青年穿着像摇滚青年一般,拎着一堆吃食走了过来,冲着赵正问声好,将吃的东西递给麻团。
“小家伙,越来越帅了哈!和你爸爸真像!”
赵正瞪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2B青年嘿嘿笑着:“探病。”
赵正:“……”
2B青年掏出香烟来,递给张新叶,张新叶了然站起身跟着2B青年抽烟去了,麻团放在这里他安心,老舅舅在么。那俩老亲家虎视眈眈的用眼神掐架的不亦乐乎,他不妨碍两位交流感情。
张新叶跟着2B青年走到庭院中,天气湿冷,风停了,雪也住了,只是干冷干冷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有件东西我一直没给你。想着你过得挺不容易的,觉着给你不好。”
张新叶吸着香烟,第一次见2B青年会露出那为情的模样来:“觉着不好,就别给啊!难不成你克扣了我的工资?”
“去你的!反正这玩意……你自己看吧。”
那是一叠信件,牛皮信封保存的很好,用橡皮筋扎着,似乎有十几封,上面也没字迹,不知要寄给谁。
“十三封,你数数。”
张新叶犹豫了下,拍了拍信封:“我能看?”
“写给你的,不是我写的。”
张新叶拆着第一封,粘的很严实,撕了半天才撕开:“啥玩意,不会是中奖的明信片吧,过期了的别给我看。”
“能是那种东西吗?”2B青年非常严肃的看着张新叶:“没人看过。”
第一封,没瓤子,第二封,没内容,第三封……
张新叶不拆了,眯眼看着2B青年。
2B青年叹了口气:“你TM的都忘记了?学的那些东西全忘记了?”
说到这,张新叶才仔细检查着牛皮信封,摸上去平滑,举起来对着太阳,显出几个字,看不清楚。
“隐形墨水写的。高韧当年在国外执行任务时写给你的。”
张新叶张嘴,香烟滑落,手里变得沉甸甸的。
2B青年:“十三封,前面五六封是你的名字,之后没了名字,就那么几个字,要我给你念念吗?”
张新叶瞪眼:“你没看过?”
2B青年非常无奈:“我不想看,但没办法,规矩懂不懂。”
张新叶急了:“他又不是你……”
2B青年没气质的翻着白眼:“不是什么?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前面几封只有你的名字,后面就写着什么‘想你了’、‘不想忘记你’、‘忘不了’,最后一封‘对不起’。”
张新叶拿着那十三封信笺,感觉捧着团炭火,灼烧着他的肌肤。
他懂规矩,他也用那种墨水写过这样的信件,每次执行任务前他都写上一封,收信人永远是他的麻团。他知道麻团那时候不会认字,写给麻团是安全最保险的,万一死去的话,会有人安排通知他的父母。
这是十三封遗书,写给最爱的人最后的留言。
他们这种人如果不离开,连自己的死法都不能挑,家人只会以为是意外。他知道这样对不起家里人,对不起父母,但作为一名士兵,完成任务比生命更重要,那意味着他所爱的祖国安全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很多人说渣攻不好,不过不好意思我挂的是破镜重圆的标签,渣攻洗白目前是个很头疼的事,因为这段时间的某些原因,大纲调整,但会交代的,详细写肯定是不行的。麻油重新开这个文也是希望能够善始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