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重接过提壶,收了这份心意。“那我就谢过无常兄了。”
回到后街的时候刚过了申时,八重将东西放下后觉得没多大趣味,卞君大人看样子还需要好一会才能回来,于是便又出了门去了先前去过的无义花海处。
热气正顶在没落前的巅峰,八重行在路上才明白能瞬移的好处来,只可惜自个的灵力太弱,只能身体力行。他到了地方后往花海里一站,停了好一会,随后大喊三声“金先生我来寻你了,快来接我。”
三声喊过,什么反应也无,八重瞧着一波一波的无义花摇头晃脑的被热风吹来荡去,对自己的召唤方法进行了改革,于是变成了“小屁孩金乔觉,你八重哥哥来寻你了。”第一遍喊完,第二遍刚开了个头,八重就发觉自己换了地方,到了洞府的门口,于是撇撇嘴走了进去,这对付熊孩子,的确不能太客气。
只是到里面,才发觉要找的人不在,只有个痞气的光头青年端坐在垫上盘着腿迎着八重,青年的眸子生动,一双眼含着水光,他向着八重抛了个媚眼,拉开衣领露出半边香肩道,“哥哥,怎么才来呀,人家等的花都要快谢了。”
八重被这媚眼惊的往后退了一步,两臂交叉护住胸前“兄台你认错了人罢,八重还是有操守的。”
“几日不见就把人家忘了,哥哥真是薄情寡义。”青年顺势倒躺下来,换了个妩媚的姿势对着八重。“亏人家还拖着时日望穿秋水的等你这负心汉来寻我呢。”
“八重不记得和兄台有过约。还有,此地是金先生的居处,他人呢。”
“不就在哥哥眼前么,换个模样就不认识了。”青年媚眼又是一飞,衬着光亮的头顶说不出的动人心弦,震的八重就要败退。“八重不是不认识,是不想认识,太掉身价。”
“你曾说过万般不嫌弃,难不成都是假话。”青年听了八重的话像是遭了打击,眉间皱起,眼眶要凝出水波,脉脉的瞧着八重。八重正色将自身撇干净,坚决不愿扯上关系:“说这话的人是他,不是我。”
“真糟心,来吧来吧,有事说事,我可是拖了上头的令等着你来呢。”青年见八重并不配合便觉得无趣,翻了翻白眼总算恢复了常态,起身正坐道:“你若是再晚些时日,就寻不到我了。”
“此话怎说?”八重向前一步。
“我要去投胎了,上头下的令,估摸着是要有动作了。”青年正是八重要寻的金乔觉,只是从稚童的模样变了成人,连气质都改了,从稳重的孩童变了轻佻的浪子,他之前犯了戒,被压制了灵力封在了地府和荒域这一线藏天之地做悔改,一点也没想到能碰到八重,如今眼前得了一个机遇就快出这个地方,因着此地的禁锢咒只要一出地方就要去人世,于是只好拖着时间等着八重来寻他。
“我临走前需要交待你些事,你仔细听着罢。”
“你说就是。”八重颔首,也认真了起来。
“那日你走后,卞君就来寻过我。”
“你怎么说。”
“全盘托出。”青年顿了顿,想八重做了解释“他并无要做这冥界之王的意思。”
“为什么。”八重愕然,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金乔觉摇摇头道:“你该去问他才是,我只是将意思传到,若不是如此,我也用不着去人世走个场面。”
“无聊至极。”八重忍不住嘲道,许多的事都得圈个方框才能行事,真不知是哪里来的规矩。“这样说来,你要去受些磨难了。”
“小打小闹的事,不值得在意,早前不是说过了”金乔觉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八重对先生五体投地。”八重生出崇拜之意。
这一日天光将尽之时,功德居里总算散了场子,两派人谈的心满意足,兴致都高了起来,橘名指见状便做东将众人请去了酒铺,差了人通知司红做了准备,顺道又唤了其他办事处的几位大人一同,算是做个两地的见面会,联系联系荒域和地府的情谊,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大家都要一同行事,乘早做了准备。
司红得知要接那么一大笔生意,慌忙将青生推醒,迷迷糊糊的去迎接人,只是出了酒铺门口一看到蹄皈立马就又吓的脚软了起来直直跌了地,惹得橘名指和司红皆是哭笑不得,将人扶起拖回酒馆。
魔君大人今日也很是随性,见青生战战兢兢的模样也不生气,难得的软了戾气,将身上的煞气都卸了去,化作了平常男子的身高模样,不打算将人再吓昏过去。
他同卞君站在一处,对着卞君道:“此事,多谢了。”卞君点头,只将魔君的谢意收到,并无回应。他看着司红挂出去的夜市灯笼,乘着众人员还未到齐,准备要回后街去接应一直等着他的八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走向才是居委会的常态。酒铺身后有橘名指撑腰,垄断了地府所有的公家生意。
至于金乔觉,身份应该很好猜才是。。。
这文十万冒出一二就能结了,拖不了长。
☆、贰拾伍章
隐隐灼灼的夜市街灯又挂起来了,酒铺挂的最早,领着一方商铺的头开了市,街道上的身影逐渐密集。卞君出了街道,回了八重和自己的后街,还入入门就碰着了要出门的八重。
“大人是来唤我去酒馆的么。”看着卞君近来的表现,八重的心简直都要化了,他家大人的脸如今是越发的温润平和,瞧他的眼神也不见了默然,气质上和初见之时的冷面差出天壤。卞君见八重手上拿了张纸条,知道是橘名指事前做了通知,便也不解释直接带人走了。
八重第一次见到橘名指的通讯手段,觉得十分好奇,他方才见了一只黑蝴蝶扑闪了进来在他周身飞舞,于是伸了手掌,蝴蝶便上来化作了张纸条。“大人也会这个么?”卞君点点头。
“那能不能教教八重。”八重问。
“学这个作甚。”
“这样便能时刻联系大人。”
“不觉得烦么。”
“不觉得。”
“你灵力不够,做不了的。”卞君直接明了的告知八重此事行不通,不过从怀里掏出了个物件交给了八重,八重接过问道:“这是何物?”
“传声符,上面我入了灵力,握在掌心能直接唤我。”换而言之,你若是想我,我便知道。
“大人真好。”八重雀跃,直接拉住卞君的手,卞君无话。
两人并行着,悠哉悠哉的晃到了酒铺,到了二楼,众人也到的差不了,看到卞君和八重上楼,这一场宴才算是正式开了席。整个二楼被橘名指都包了下来,将木桌都拼接到了一处,人员来的差不多之后就落了座。
柳无常今日已是二次到场,看着卞君和八重一同而来,但笑不语。风狸落座在鬼车旁,正对着转世池的主事薛蟠,发出的戾气让他直往身旁的小崔大人身旁靠,小崔大人执手筷夹油爆花生米,四平八稳的送到嘴里,丝毫不受影响。郁垒神荼在荒域走动的多,同钦原等人熟稔,都各种找着话题聊开了。
橘名指作为东家,领着众人轮番的先敬了蹄皈和卞君的酒,而后就到了风狸身上,明摆着是为了八重讨回先前在他出受的不公道。风狸自然知道是为何,他瞧着卞君红着眼将到眼前的酒一一都灌下,气势凶猛的反而得来了不少喝彩。
酒局到了一半,橘名指觉得不尽兴又提了要逗些趣,便想起了酒令。“各位谁愿意起个牵引?”这些干事们三三两两的醉着还没回过神,于是八重想了想,看了看桌几上的半残扑朔的烛火便开了头。“风中腊烛,流半边,留半边。”
“梦里拾珠,拾一颗,失一颗。”小崔大人接了去,此为一物双说令。
“大人较妙。”八重笑赞。
“过誉。”小崔大人举杯同八重一碰,皆是欢畅。
“接着来接着来,莫要停。”橘名指叩了叩桌,将滴落的余酒震起,化了副木子牌,散给众人。“来些俗的,不搬人间那一套。”众人接过木牌,听了橘名指的话笑的是人昂马翻,小崔和八重俱是鄙夷之色。卞君拉过八重到身边,嘴角也是弯着的,见自家大人高兴,八重也放的开了,拿着片参与了进去。
“我来坐庄,按抽到的序来,魔君请开。”橘名指右侧便是蹄皈,于是按照顺序走下来。
蹄皈报出:“焚火,奇数。”钦原鬼车跟了。小崔大人报:“青木,偶对。”薛蟠跟了,八重也跟了。郁垒神荼跟着卞君走了藏金奇数,柳无常走了泽水偶数,其余都各自报出。
橘名指道出:“金偶,可有要变动的?”
小崔大人要变:“也走泽水。”薛蟠继续跟,八重不变。
橘名指亮出:“藏金,偶成。”没打幌子,众人于是亮牌。
小崔大人的的确确是泽水,八重亮出藏金,皆是偶数,两人笑开算抽了身,将酒杯推出去。卞君中央土奇数,蹄皈着事报出,也没事。柳无常青木奇数落了下风,只输了一杯,剩下的各自亮出,庄家被逼死。
“愿赌服输就是。”橘名指豪气了,一一将酒都饮下,一掌震撼酒场。
“来,继续走着。”
于是此夜,热热闹闹的开场了。柳无常在今日的场上可谓是春风得意,除了开头的一杯酒,之后可谓是无往不利,连魔君大人都要落了他的阵子,连连的饮下了数十倍。最后众人揭案怒起,纷纷逼灌了他。
酒铺的老板娘在楼下敲打着手头的帐子本,笑的那是一个合不拢嘴。
闹着闹着,楼外便响起了轰隆声,焰火起来了,于是都凑到了栏杆边。楼下的酒客闻音,也踢踏上楼,见着了众多大人便迟疑了脚步。橘名指见此局也闹的差不多,便要散了,叫看客门都上了楼。
焰火带着独有的气息升腾,在忘川的边岸冉冉的开出绮丽的花,开到鼎盛后又化作了流苏倾流入夜,将楼上众多观花看客记在了焰火里的永恒之中。谁说只有人间焰火才有活着的味道?这是地府,光怪陆离却又是别开生面的展现着他道中的常生,何谓生?何谓死?谁又能一语定了界限,凡胎肉体,魂魄依稀,这生活死灭的定义,就算生出天地的人来都是不能做下结论的。
又是一道焰火在八重眼前绽开,带着他游历了一刹那里的好风景。
山雾缭绕在已是皑皑的昆仑之巅,大地已披上寒冬的衣,飞雪渡来千山重叠的寂静,消弭了飞禽走兽的声息。穿过重重的云雾有仙人从遥远的九重天际里俯瞰下去,他身后是流云奔涌,犹如千军万马破阵杀敌的汹涌而来。身后是低吼的飓风,发出低沉哀鸣。他闭上眼,纵身就跌入了万丈的虚无中。满心的欢喜,只有满心的欢喜,在无尽的往复中,不经意的留住了指尖的一捧漂浮仙云。他将坠入混沌的幽冥之中,与千万的孤魂野鬼一同建立起生死轮回的屏障,他会等,等着千百年转瞬即逝,等着他要等的人再次与他相遇。
砰,又是一道焰火,将幽夜之中的火树银花推至顶端,盛放的姿态迎来了整个街道的欢呼。八重就站在卞君的身旁,这一刻,他望着从忘川之岸升起的焰火,真生出了此为永恒的错觉来,就着这短暂的光,他转过头去看自家大人的面容,卞君的面庞上被跳动的光线折出跳动的阴影,恬静的有些,恍惚。
“在看什么?”被偷窥的人有了察觉,偏了头去看八重,言语的口气带着轻柔,八重主动的将两人的手叠合,抓紧。
“在看大人。”
“怎么总看我。”
“大人值得看。”
卞君眼里显出惊奇,被八重倾身的一吻抹煞去,惊奇转化默然,两人在喧闹中凝视对方。只片刻,八重便先打破了。
“大人愿不愿意同八重一直走下去”此话完毕,八重自个却乐了起来,笑的眉目都舒展了,也不知是联想到了什么。卞君对上八重的眸子,刚张了张嘴,发出的声响就被最后一道烟花的霹雳声淹没了。
这道烟火后,地府的夜又归于了平静,连一丝喧嚣都没剩下。八重自然也没有听见卞君的作答。
烟火完毕之后,街上就寂静了起来,三三两两的都退回了家中。橘名指见夜色已深,便将一众都散了。荒域的来客今夜还要暂留一晚,因着明日橘名指还需派人同这几位一同前往荒域商谈要事,到时需一同前往荒域。几位大人们有的早就不省人事,其中柳差判早就被先前的攻击灌的不省人事,连后来的烟花都没瞧见,只在最后意识将留之际紧紧的抓住了一截衣袖,死命的拽在手里,那感受对柳无常来说就像是汪洋海寻得一叶浮萍,只要抓住,就暂时得了安心,沉沉的昏死去过。至于这浮萍是谁,他哪里还管的上,就自认倒霉罢。
所以,咱们的魔君大人就被柳差判牵绊住了,差判府上来了差事准备接自家大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