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点了点头,同时心中暗赞了一声,这位队将实际上是不放心我带这么多人进府,找个借口将他们支开而已。不过骁骑军的军士们也确实很需要休息,接下来的恶战,他们也许又没有合眼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我对王坚点了点头,王坚会意地对我一躬身,留下了十余名近卫保护我,便带着其余的军士随那位队将而去。
“知成都府丁黼参见武德大夫,丁黼不知大夫驾到,有失远迎,望大夫恕罪。”
正当我目送王坚等人离开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老者的声音,我疑惑地转头望去,却惊奇地发现一位头戴东坡巾,两鬓已有几根白发,留着山羊胡的文人正对着我遥遥下拜。
“你就是丁黼?”见此我不由张大了嘴巴,吃惊地问道。
这与我想像的差得太多了,我本以为一个只凭四百刀牌手与三百衙役也敢与数万蒙军硬捍的人,必定是一个有若张飞般凶悍,若关羽般神勇的武将。没想到一见之下,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儒。到后来才知道,这丁黼不但是一个老儒,而且还是一个小有名气的词人。
“呃……”丁黼闻言,略感尴尬地说道:“下官得知武德大夫突然驾临成都,心知前方战事必有变化,心中一急,没有换上官服便前来接驾,失礼之处,还望武德大夫见谅。”
“哦,无妨。”闻言我知道丁黼误会了我的意思,却也没时间和他多作解释,便直拉着丁黼的手往里走,道:“军情紧急,丁知府请与郑言到里面去说。”
“蒙军就要兵临成都了。”刚走进府中,看看四下无人,我便迫不及待地对丁黼说道。
我明显地感觉到丁黼打了一个寒颤,但他还是很快就冷静下来,摇着头说道:“不可能,下官的三万武卫军调往剑阁不足五日,蒙军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攻下剑阁天险,而且下官所领的武卫军也非等闲之辈。更何况,就算剑阁失守,武卫军也完全有时间知会下官,统制大人……”
“问题是武卫军根本就没去剑阁。”我打断了丁黼的话说道:“武卫军已同赵彦呐一同南逃,剑阁此时必然已失守了。”
“不可能。”闻言丁黼双眼冒火地望着我说道:“武卫军可不是郑统制口中的贪生怕死之辈……”
“若他们是在赵彦呐的命令之下南逃的呢?”我强忍着一巴掌将丁黼打醒的冲动,低沉着声音对他吼道:“你与赵彦呐有私仇不是吗?他想趁此机会除你而后快,此时你的武卫军早已不知撤到什么地方了。”
这也正是我要独自对丁黼说的原因,因为若是让其它的军士知道此事,或是将此事传了开去,则成都军民先是对赵彦呐产生无比的愤恨,然后马上就会转化成对朝廷的失望,最后就是士气急剧下降,士兵无心作战,百姓四处奔逃。可想而知如果出现了这种状况,那么最后的结果和史上的全城被屠相比也好不了哪里去。又一次,我觉得有时百姓不知道真相也许还是件好事。
“别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望着吃惊地看着我,欲言又止的丁黼,我冷冷地说道:“我就是知道,而且现在也不是问这个的时侯。现在要考虑的,是如何保住成都一百四十多万条百姓的性命。”
沉默了良久,丁黼突然爆发出一声仰天长笑,惨然道:“好,好你个赵彦呐,我丁黼早知你是个小人,却没想到还是看错了你,将你称作小人也是抬举你了。”
随后丁黼一挺胸膛,对着我一拱手道:“下官信了,不过事到如今,我丁黼除了与鞑子一拼生死之外,已不作他想了。只不过……”
丁黼说道这里,突然对着我跪地道:“下官对大夫示警之恩没齿难忘,不过下官尚有一事厚颜相求,恳请大夫能将丁黼的家人带走,丁黼来生……”
“哼。”我冷哼一声打断了丁黼的话,冷冷地说道:“谁说郑言要走的,丁知府若是要以家眷相托,只怕是托错人了。”
“大夫有所不知。”丁黼闻言苦笑着说道:“下官的武卫军被调走,这成都可用之兵已不足千人,便是加上大夫的骑军,也不过两千人马,此番成都已必破无疑。丁黼职在守土,不敢弃城,可是大夫却无需陪丁黼一同赴死,大夫合该留着有用之身报效朝廷。”
“丁知府不必多言。”我毫不犹豫地丁黼说道:“大丈夫所作所为自当无愧于心,如果今日郑言弃成都一百余万百姓而走,那么今后郑言日日都要生活在愧疚之中,夜夜都要从噩梦中惊醒,活着还有什么乐趣?”
“好……”丁黼闻言开怀大笑道:“想不到我丁黼在将死之际,却还能结识到像郑兄这样的人物,快哉!壮哉!”
“丁兄豪气。”见此我微微一笑道:“不过我们却是未必必死。”
第四十一章 打算法
“大夫有何良策?”丁黼听我说还有生路,眼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异色,略带惊喜地望着我说道。
“良策是没有。”我浅浅一笑道:“不过成都却有一个法宝,只要我等将此法宝用得好了,要挡住蒙古大军却也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法宝?”丁黼疑惑地望着我说道:“大夫说的可是成都的城池?”
“非也!”我摇了摇头道:“成都的城池虽然重要,但我所说的法宝却是指人民群众的力量。”
“人民群众?”丁黼首次听到这个词只觉得十分新鲜,一时却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低头沉呤片刻便很快明白过来,随后他恍然大悟地我说道:“大夫所说的是成都一百四十余万的百姓。”
“不错。”我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我们能对这一百四十余万的百姓善加利用,将他们团结在一起,再加上成都坚城,等闲四、五万的蒙军却又何惧之有?”
“话虽如此,不过大夫以为该如何利用呢?”丁黼说道。
“成都的情况如何?”我不答反问道:“成都城中的粮草可足?军器可有余?”
“大夫放心。”丁黼回道:“此时成都百姓刚收割完不久,无论百姓还是官府的粮仓全都充裕,即使成都被团团围住,也可支撑半年有余。至于军器方面,成都本就是前方各防线的后勤补给处,仓库中的军器足可装备一支五万余人的部队。”
呼……闻言我不由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一声老天待我不薄,终于让郑言打一场有粮草的战了。
“不过大夫若是想以这些军器装备民兵,只怕……”丁黼此时也已猜到了我的意图,但看他那副欲言有止的样子,显然是心中有所顾忌。
“只怕什么?”见此我不由奇道。
“大夫可有家眷?”丁黼不答反问道。
“郑言独自一人,并无家眷。”回答丁黼时,燕儿的身影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我很快又将其抛在了脑后。自从我知道燕儿的出现只是一个骗局后,她在我的心里已是越来越淡了。
“那么大夫所领的骁骑军军士可有家眷?”丁黼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他们大多也无家眷。”闻言我不由奇道:“丁知府为何有此一问?这与当前一战又有何关系?”
“那就好,那就好。”丁黼闻言舒展开眉头,惨然笑道:“如此下官就放心了。大夫有所不知,骁骑军这些常驻京师的部队没有多少规矩,可像我们这些长年在外作战的部队可就不同了。朝廷为了防止我们这些在外的将领建立私人部队,对军器采取了极为严格的‘打算法’。朝廷年年都会派人来查看军器的使用情况,若是库中军器不及打算,轻则革职查办,重则人头落地。而擅自以军器武装民兵,实已构成了谋叛,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啊。”
“啊,还有这规矩。”听到这里,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同时心中不由大呼几声荒涎,朝廷怎能如此对待在边防战场上拼死抗敌的勇士,这赵姓王朝为了防止‘黄袍加身’的故事重演,竟然已到了如此不近人情的地步。但随后我又很快想起,史上的王坚还有一大批在钓鱼城大败蒙军的勇士,不正是被贾似道以‘打算法’或处死、或下狱的吗?
我心中十分清楚,有了这个‘打算法’,就算此战我们能够侥幸挡住蒙军的进攻,但是战后丁黼以及他属下的家眷也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牵连,想到这里我不由带着询问的语气对丁黼说道:“那么丁知府的家眷……”
“哈……”丁黼一声长笑道:“大夫多虑了,与其死在鞑子的屠刀之下,不如多杀几个垫背。至于下官的家眷,下官想得很清楚,与成都的一百四十余万的百姓相比,下官的家眷实在算不了什么。就按照大夫的意思办吧!事不宜迟,下官这就去召集全城的百姓一同抗蒙。大夫放心,成都的百姓个个都是血性男儿,只要丁某一道告示,必是应者云集。”
“也好。”我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也只有这么办了,不过还请丁知府放心,此战若是胜了,郑言当力保丁知府一家无事。”
“多谢大夫。”丁黼对着我深深一鞠,道:“下官告退。”
看着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丁黼,一种无力感在我心中油然而生。我又一次在心中问着自己,这些在边防流血流汗的勇士,他们在保卫着什么?保卫着朝廷对他们的戒心吗?还是保卫着朝廷对他们的岐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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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有三城,由外及内分别是太城、少城和皇城。太城外城是依地形定向,建成的一个不规则的特殊形状。而皇城内城和少城则是受了“天人感应”理论的影响,与其它的皇城一样选择了南北定向。这种内城与外城在定向、风格上的迥然不同,使得成都城从高处望去,却好似两个不同的城池强套在一起,这也使成都城有了另外一个名字——重城。
正因为成都城的外城,是依山河地形定向建成的,所以才有了城如天险之说。实际上,成都的护城河便是由两条江改造而成的。这两条江便是外江今府河与内江今内河,后人在扩建城都城时,干脆便将二江凿通,迁外江到城北经城东与内江合流,构成了二江抱城的形势。而这两条江又都有二十余米宽,这就使得成都城拥有了大宋境内最宽的护城河。但是有了如此宽的护城河,人们却无法造出与之匹配的吊桥。不得以之下,才在每座城门前建起了半座石桥,吊桥放下便搭在那半座石桥之上供人通行,这种独特的设计也成了成都城的另一道风景。
第四十二章 备战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墙下护城河的滔滔流水,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为什么大宋的城池一个比一个险要,可是在蒙古人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呢?是军士不够勇敢吗?显然不是,大宋虽然有许多贪生怕死之人,却也不乏英勇抗敌的勇士。是武器不够先进吗?更不是,大宋无论是火器还是刀枪弓箭,在这个世上都是最精良的。那为什么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呢?我皱着眉头想道,此时正在我脚下的成都城,便是三国时蜀国刘备定下的都城,其险要由此也可见一斑。而且此时的成都城是要粮有粮,要兵器有兵器,就算蒙古有十万大军来攻,城内只需有个三、五万正规部队,守上一年半载绝不是问题。毕竟蒙军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下了马背攻城的蒙军也就不可怕了。可史上就是这样的坚城,却由于一个不成理由的理由,就轻易地落在了蒙军的手中。
我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往不远处正在城墙上下奔走的民兵望去。
成都的百姓果如丁黼所说的一样,有着极高的作战积极性。昨日丁黼的告示发出还不到一日,便有十余万人前来应征。而且人数还在不断的增加,也许就在我吸一口气的同时,便又有几十个人成为抗蒙临时民兵了。
丁黼很快就从这十万人中精选了三万人装备成重步兵,这三万人的主要作用是在蒙军登上城墙时与蒙军进行肉搏。我在心中暗念,最好这三万人不要派上用场才好。因为这些民兵大多都是没有打过战,靠的就是城墙的地利。若是让蒙军攻上城墙肉搏,那也就意味着地利尽失,成都离城破也不远矣。所以这三万重步兵虽是成都的最后一道防线,但我却并没有在他们身上寄多大的希望。
冷兵器时代的守城,最重要的莫过于弓箭手。因为弓箭手居高临下,又有女头墙保护,所以城墙下攻城的敌人对他们来说几乎就是活箭靶。只是苦于并不是每个能拉开弓的人就可以做弓箭手的,所以虽然成都的仓库里有两万余张弓弩,我们却只能勉强组建出一只一万余人的弓箭兵。这一万余人大多都是以打猎为生的猎户,还有城内的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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