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他母父断绝关系，可他母父仍一意孤行，与那兽人漏液逃出了部落。”
“是自愿离开的麽？”
点点头，洛林微微陷入沉思，他说道：“喜欢上了有什麽办法，好在那个兽人非常爱他，也愿意带他走，可村子里的人就是无法原谅，甚至还将他的一切抹杀，连名字都不许提。”说到这儿，他的眼神黯淡了下来，“本来以为他在外能得到幸福，却不曾想那名兽人死了……而那兽人的部落竟将他跟年幼的孩子赶了出来，最後他千辛万苦遍体鳞伤回到家，却发现连自己的家乡也容不下他。”
“最後多亏部落里的老人同情他，恳求族人，才让他们能有个安身之地。”默默垂下眼眸，洛林非常难过，“可是他的身体坏了，病得非常重，只有那孩子陪在身边，後来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去……”说到这儿，洛林抬头，“知道麽，他去世的时候，我在旁边，我问他，後悔麽？你猜他怎麽回答的。”
说罢，轻轻把目光转向柯尔。
“他说，最初离开部落那段时间他非常後悔，既受人欺负又想家，可那名兽人爱他入骨，生怕他难过，竟愿意为他离开自己的部落，差点丧生野兽之口……他说每次伤心难过的时候，只要想到那兽人保护自己时温柔的目光，就什麽苦都能吃得下。”
莫名的，一些奇怪的画面晃入眼中。
破碎的温暖画面。
夕阳下，跟在自己身後的小小影子，倔强的扁嘴，用脚踢著地上的石子，他似乎在抱怨什麽，耳朵微微颤动，然後用琥珀色的眼珠子瞟了自己一眼，突然别扭而羞红了脸。
是一个小兽人的影子。
陌生的……小兽人。
画面一转，这一刻，他站在远远的草地上，看见自己後，便兴奋跳起，猛地冲自己招手，阳光下灿烂的笑容，两颗虎牙调皮又可爱，不一会儿就变成兽型撞到自己怀中，蹭了又蹭。
猛然回神，发现是弗莱在自己怀中猛蹭，柯尔轻轻摇头，觉得自己又出现幻觉了，於是伸手摸摸弗莱的小脑袋，弗莱舒服地呜呜低声叫唤，不知为何，柯尔的鼻头有些酸。
而洛林的话仍在继续，他说：“为了那样短暂的快乐，换来如此痛苦，也不知道是幸福还是不幸。”
“他很幸福。”想也没想，柯尔竟然脱口而出。
“柯尔？”洛林惊讶。
柯尔回神，也有些诧异自己的话，不过他很快就平复下来，抚了抚弗莱的背脊，轻道：“再痛苦也忘不了曾经的幸福，说明他得到的幸福远比痛苦要多得多。”
震惊的，洛林看著柯尔，久久，他说：“原来是这样。”然後笑了出来，“原来……他很幸福啊。”
洛林越笑越大，最後笑出了眼泪，他强忍著，仰起头，依然在笑。
“母父抱抱。”弗莱也许是觉察了洛林的悲伤，於是向洛林伸出双手。
洛林抱过弗莱，在他额头亲了一亲，随後含泪微笑著说：“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我苦恼了这麽多年，原来是我一直不了解他。”
“洛林……”
“他是我的弟弟。”洛林望著柯尔，说。
“弟弟？！”柯尔讶然，“那帕兰奇……”
“没错，是我的侄子。”然而他的面色却非常复杂，洛林耸肩，“但那孩子也许是因为部落人对他母父的态度，所以非常孤僻，也不爱与人交流，他母父死後我想接他来我家，可是他却差点咬死邻居的孩子，然後更是躲进深山密林几乎死掉，部落不容他，他就更乖戾……後来成了族长的奴隶，我虽然极力反对，可也敌不过大家的意愿……”
这一切柯尔听布莱斯说过，可如今听来，心中更怜惜那只雪白的兽人。
没有伤害，就没有怨恨，没有怨恨，就没有孤独，没有孤独，也就没有心冷。
“我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那孩子变成只会杀人的工具。”洛林摇头说，“可就连我，也不知道怎麽跟他说话，他非常恨我们。”
体会到洛林语气中的内疚与担忧，柯尔上前拍拍洛林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时间会冲淡一切，帕兰奇是个好孩子，他会知道你关心他。”
“但愿吧。”洛林深深喘了口气。
准备走出集市，分道扬镳的时候，洛林突然回头问：“对了，我听西格尔说，你明天就要跟族长结成伴侣了？”
被这个问题问住，柯尔有些愣，但还是点了点头。
“恭喜你。”洛林眨眨眼，忽的走近，小声说，“结成伴侣之後，萨拉会对你很好的，所以到时候，我希望你帮我跟他说一说……那个……”
洛林欲言又止。
“说什麽呢？”柯尔问。
想了想，洛林还是开口说了出来：“让帕兰奇不再做奴隶，让他离开部落。”
“诶？让他走？”
“嗯，不做奴隶的话，帕兰奇会被赶出部落，但是我想让他活得像自己，得到自由，而不昰像现在这样只是个杀人工具，我想，我弟弟也会愿意这麽做的。”洛林的声音很坚定。
其实柯尔同样不希望帕兰奇一直这麽下去，无论是出於同情还是怜惜，他是非常喜欢帕兰奇的。
於是点头，认真说道：“我答应你。”
“还有……”
柯尔看过去。
“还有，”洛林抿唇，淡淡地说，“我希望你对萨拉好一些，他……”
话哽住了，但柯尔大致明白洛林想说的，於是微微颔首，轻道：“放心，我会照顾他的。”
尽管不是因为感情而结合，尽管各有各的利用，但他不是绝情之人，只要萨拉有用到自己的地方，他一定会帮忙。
其实柯尔也打算救出莱伊後，就跟他一起在这边生活，反正两人都无家可归，这里还有年迈的祖姆，有自己的族人，环境也非常好，他相信莱伊也一定会喜欢这个地方的。过了明天的仪式，柯尔就去找莱伊，只要体内的兽血能抑制住，就不会伤害自己喜欢的人，便不必再忌讳些什麽。
所以……一定要等自己，莱伊。
回去跟布莱斯说了要去找莱伊的事，布莱斯点头应允，不过他却说希望让帕兰奇同行。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出去，多个人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可帕兰奇是跟著萨拉的。”
“傻瓜！”布莱斯瞬间怒了，“到时候萨拉都是你的人了，他的人也是你的人啊！你带帕兰奇出去很正常啊！”
听布莱斯说得这麽理所应当，柯尔不觉汗颜。
不过想想也好，本来就答应了洛林，要让帕兰奇自由的事，不如便让这事成为一个契机。
“好啊。”
去祭坛的路上，萨拉倒是没眨眼就答应了。
没想到这麽顺利，柯尔惊讶，萨拉却挑眉说：“难道你觉得我会反对？”
是这麽想。
“没有理由吧。”溶洞的光线若有似无，萨拉回头讪讪笑了，火映在脸上，发出冷漠的光，“我跟他非亲非故，若不是当年多事，他也不会跟著我，如今有人能收留他，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得毫不犹豫，好似冷心的无情人。
叹气，柯尔望著萨拉，无奈地说：“萨拉，你总是这样的麽。”
“怎样？”
“把你自己变成坏人。”
挑眉，萨拉回望柯尔，突地眯眼问道：“我怎麽把自己变成坏人了？”
眼瞳散出寒光，好像会杀人。
“你总是摆出一副坏人的模样，可我想，那不是你的本性。”柯尔走近，直直面对萨拉阴鸷的目光。
长久的对望，萨拉斜睨哼笑：“哼，说得你很了解我。”而後一把揽住柯尔的腰，另一只手握住他的下巴，冷冷的弯起嘴角，“你知道我是怎麽样的人吗。”
“不知道。”摇头。
“那就不要说令我不愉快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你本性如何，但我晓得，你怕别人看出你的真心。”柯尔越说越平静，“我以前看不懂你，不过其实想想，你一路都在在引导我，还有帕兰奇，族人想要赶走他，你不愿意这麽做也不愿伤害族人的感情，所以才把他留在身边，不至使他流离失所，不论你的出发点是好是坏，你曾经救过他。”
目光微闪，越听柯尔说下去，萨拉的眉头就越来越紧，笑容也渐渐殆去，他冷冷的凝著柯尔，愠道：“你在试图惹我发火麽。”
“我从没这麽想。”柯尔说，“但我知道你已经在发火。”
“够了。”蹙额，萨拉的手指紧紧掐住柯尔的手臂，紫瞳露出寒光。
祭坛就在不远处，黑暗之中，唯独他们相互对视。
“你面对我，无论是笑，还是动作，都不是真实的，除了你现在眼中的怒火。”柯尔偏头，轻轻地说，“萨拉，你生我的气吧？”
“……”
“为什麽不直接向我发火？”
“柯尔。”萨拉打断柯尔，收紧环住他的手臂，冷冷的笑了，“你真要我跟你发火的话……我便如你所愿！”
然後便狠狠吻了下来，死死扣住柯尔的後脑，萨拉疯似的啃噬著脆弱的唇，伴随著刺痛与疯狂交织，泛出浓浓的血味，如此真切而强烈又复杂的情感。
柯尔睁著眼，一直看著萨拉，这样发怒的萨拉。
眼神顿时缓了下来。
而这时，觉察到了的萨拉猛地放开柯尔，用力的看了一眼，然後转身，头也不回地直直走向祭坛。
柯尔则兀自摸了摸被狠咬出血的唇，殷红的血落在指腹，温暖，热烈，却正在逐渐变冷。？
☆、（19鲜币）第七十一章 仪式
？ 祭司竟然是西格尔，这挺出乎柯尔预料的。
“你来了。”西格尔淡淡地点头。
“啊。”然後望过早一步到达的萨拉，他站在祭坛正前方，脸上依旧带著不愉快。
只有三个人的祭祀。
空气中弥散著一股清香味，不知是什麽植物的气味。
“那我们开始吧。”西格尔说完，走向祭坛，拿了一片月光树叶放在柯尔手里，叮嘱道，“月光树叶有安神的作用，如果你觉得心慌烦躁，便把它放在鼻间闻一闻。”
“知道了。”柯尔接过树叶。
西格尔转身，越过萨拉身边，有意无意的看了看萨拉，然後从祭坛下拿出一根细小弯曲的树枝，树枝是中空的，两头非常尖锐，西格尔示意柯尔过来伸出手，柯尔照做了。
“会有些疼。”尖锐的一头扎进了手臂，非常准确的进入血管，另一头开始滴血。
柯尔倒不觉得非常疼，只是感觉血不停从体内流出，这可不是什麽好滋味。
而这时西格尔已经拿起另一头，来到萨拉跟前，在握起萨拉手臂的一刻，他抬头望著萨拉，低声问：“不後悔麽。”
而萨拉动了动眼角，西格尔只好叹一口气，将另一头扎进萨拉的手臂。
因为疼痛，萨拉微微蹙眉，但很快也恢复平静。
仪式的时间至少要半天，所以西格尔先行出去，四周安静下来了，除了彼此的呼吸声，什麽都听不到。
血，从柯尔的手臂缓缓流淌至萨拉的体内，一瞬间，那流动的血液仿佛将两人的脉动连通，共通的血，心跳，还有兽耳族为了存活而残存的生命，而时间伴随著血液涌动流逝，柯尔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他用余光向侧面望去，旁边的萨拉阖著眼，面色异常惨白，腮颊边还有冷汗淌下，可他一动不动，也一声不吭。
应该……很疼吧。
布莱斯说过，这种仪式，雌性会很痛苦。
觉得对不起他，为了自己自私的愿望，要让他来受这种苦。
就算是自愿的，这样不是出於感情的仪式，多少还是令人感到别扭，而且……一直猜不透，为什麽萨拉一定要选自己呢？在他身上，属於自己的求爱印记，又是什麽时候印刻上去的？
萨拉对自己，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疑问一波接著一波，然而却只能湮没在黑暗的沉寂中，唯独手中的月光树叶，依旧发出清寂的光芒。
柯尔垂眸，然後默默阖上眼。
而就在他闭眼的一瞬，萨拉悄悄睁开眼眸，望了过来，由於忍耐痛苦而泛白的唇角，微微翘起。
时间缓缓过去，说不上多久，但好像是做了一个长梦似的。
蚩伏於体内的狂躁终於逐渐消弭，转而带来的，是一种清明的状态，不再压抑，不再纠结，不再恐惧自己的力量，任由它在自己体内流转，而鼻息间清香的气味也似乎起著辅助作用，让大脑越来越清晰，从头顶到每一根手指，每一根脚趾，都感到无比轻松。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重响，柯尔回神，这才发现萨拉居然失去意识昏倒了。柯尔连忙拔开树枝，冲过去抱起他，这才发现萨拉满头是汗，额头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并且浑身僵硬，四肢冰冷。
“萨拉！萨拉！”柯尔著急大喊。
萨拉却毫无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