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指了指柳慕言身上的小碎花围裙,“借用一个词,好萌啊!”
柳慕言微微涨红脸,羞愤的喊道:“师兄!”早知道就不告诉他有微博这种东西了,重大失误啊!
众人被顾离辰那惊鸿一笑被震惊了,原本长得就好,笑起来更吸引人了。小姑娘们被迷得七晕八素。只有苗儿在一边沉思,见到他们开始就觉得这两人有微妙的不同,因为他们的气场诡异的契合,任谁都插不进去。
祖坟在村子的后山上,旁边是满山的茶田。
柳慕言骑着牛拎着根柳枝晃晃悠悠的跟在队伍中间。柳伯让他坐马车或者牛车他偏不,直对着顾离辰说要骑牛,语气是不自觉的撒娇。顾离辰拗不过他,只能让他骑着牛走。好在这头牛温顺,一路安安稳稳的走着。柳絮在前头骑着马手里牵着柳慕言那头牛的牵绳。
到了地方,众人都勤快的除去周围枯掉的杂草。
柳慕言拿着小铲子按照顾离辰的指示铲了一块绿油油的草皮,柳絮看见了就自告奋勇的用筛子把草皮扛到坟头。把草皮覆盖住坟头,这种俗称厚土,厚同后,坟墓通常都是碑在前墓在后,有厚葬的意思,还有防止他人占了先人墓地的意思。
在盖了厚土的坟头上压纸钱,并插上三炷香。
开始摆放祭品,完毕后由柳慕言开始上香。柳家的习俗有些古怪,不是由长辈先上香,而是由直系血缘的子孙先上,然后再到长辈晚辈,从男到女。做完这些后照例给周围的坟也上一炷香。
接下来是烧纸钱和扎品,纸糊的房子车子,原本有纸人,但被顾离辰阻止了。他让人把纸人烧在坟旁边的路上,还让女人孩子阳气低的转过身别看,弄得大家都不知所措。还是柳伯让众人照做才揭过这一页。
祭完祖当然是柳慕言最期待的踏青。柳伯吩咐众人自己玩,但一定要把带来的祭品都吃掉,柳絮拍了拍胸脯说没问题,惹得众人哄笑。
柳慕言把带来的柳枝插在坟旁边的山包上,顾离辰说那是最好的位置。浇了水后就跑去放风筝了。
清明放风筝意喻为祈福和除病消灾。白天放风筝放上天后,剪断风筝线,让风把他们送往天涯,除病消灾求好运。夜晚的风筝挂着彩色的小灯笼,剪断线后飘上天,希望神仙能见到自己的祈福。
顾离辰看着柳慕言和大家玩到一处,一个人坐在树下发呆。柳慕言玩累了自动自发的找到顾离辰,和他一起看柳伯带着人燃放爆竹,声音噼里啪啦响的耳朵都要聋了。
回到家时已经快五点了。顾离辰冷着脸让柳伯把柚子叶水洒在大门口,谁进去都要前后跳三下再用柚子叶水洗手。众人都看见那盆柚子叶水顾离辰放了什么东西进去,但是柳慕言二话不说照做,也就没有任何异议了。他们唯小少爷马首是瞻……
第二天那群姑娘就围着柳慕言问,柚子叶水里究竟放了什么呀?柳慕言还奇怪,这不就是普通的除秽么?问清楚了才知道,他们每年祭祖的第二天,就会全身腰酸背痛精神不济,像被人压了一晚似的,已经持续十几年了。但这次没有,他们思来想去,应该就是顾离辰放了什么好东西。
柳慕言满脸迷茫,想了想,才道:“师兄说是除掉每年残留在身上秽物的符水。”
这边厢在满心欢喜,那边厢顾离辰看着大门的引魂灯有些犯难,拿了这东西吧,里头的东西会出事,不拿吧,这里的人都会出事。是拿还是不拿?
……
柳慕言在回房间的路上失踪了。
柳伯发动所有人怎么找都找不到,急的都快以死谢罪了。姑娘们挨家挨户的问,柳絮带着人上山找,找了半天依旧没找到;村子里人听说柳家小少爷丢了也着急,他们好多人最困难的时候都受过柳家的恩惠,帮忙找人而已没什么为难的,于是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帮忙找人去了。
顾离辰忍着怒气坐在大厅里,柳伯搓着手恨不得拍死自己。顾离辰感觉到柳慕言微弱的气息,绷着脸抽刀就要砍了那株梨树。柳伯抱着梨树哭的老泪纵横,跟要了他命似的。
“顾先生,这树不能动啊……什么都行,就是这树不行,不行……”这大概是温和了一辈子的老头唯一一次这么强势的时候。
“哼……”顾离辰捡起落在桌上那一颗白子,“啪”的落在棋盘上,棋局瞬息万变,当前的棋局白子占了优势,顾离辰那一子直接堵死了黑子的后路,就算头破血流也回不了头。
轻风微醺,梨花瓣倏倏飘落,就是没能落到顾离辰身上。柳伯见顾离辰没有退让,抱着树的手也紧了三分。“顾先生,这树在这少说也有几百年了,少爷生平最爱的就是这梨树,碰不得啊!”
树枝随风摇了摇,清甜的香味不断散开。
“呵……”顾离辰任凭风把消息传进自己耳朵里,冷笑道:“我不管什么原因,念你修行不易,把他放回来我就放过你。”
柳伯睁大了眼,看那人迎着微风低语,周围干净的像是建了一道屏障,遗世而独立。苗儿找到二人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景象,她是柳伯老来得子的小女儿,母亲在她刚满一岁那年就走了。希望她像春天的树苗一样茁壮成长,取名柳苗。
“威胁我?就凭你?”顾离辰像是听见了什么奇妙的事情,挖了挖耳朵,坐到对着梨树的石凳上,没理会柳苗的到来。
柳苗跑过去扶着柳伯,问道:“爸,怎么了?”
柳伯摇了摇头,一脸复杂的看着顾离辰,低声道:“这孩子怕是不简单,他在和这树说话。”
“哈?”柳苗不可思议的看着顾离辰,想着柳家发生的事就释然了,又转过头着急的对柳伯道,“小少爷还是没找到,这可怎么办?”
“别找了。”顾离辰眼神冰凉,似是谈判破裂,继续道:“言言没离开这里,让他们回来。”
柳苗还想说什么却被柳伯阻止了,让她照做,柳苗只得点头答应。
顾离辰轻哼着勾起嘴角笑容里带上了邪气,吓得柳家父女二人腿有些软。他用食指轻轻划着棋盘,云淡风轻的说,“我没什么耐心,不合作的东西要来何用?呵……”拉长的轻笑带着鼻音,话锋一转:“反正这世上多得是痴心……”
“啪”的一声,棋盘中间裂开了一道缝,慢慢的龟裂开来,那石刻的方形棋盘没几秒就碎成了石块,黑白棋子噼里啪啦的四处散落,扬起一阵不小的烟尘。
接下来的事情是柳苗这辈子遇见的,最难忘的事情。
小苑里突然狂风大作,梨树的两根树枝像有生命一样无限伸长,触手一样的粗壮树枝对着顾离辰就扫了过去。顾离辰眉眼含笑,身形快的几乎看不见,他轻松的躲闪那些树枝,就连梨花瓣都没碰到他。
把柳伯柳苗二人带到安全的地方后毫不犹豫抽了剑割破手心,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衣袖里突然飞出只纸鹤,伴着鹤鸣沾了血拍翅飞向梨树,咻的就进了树干里,纸鹤身上隐隐还带着条看不见的线,线的末端,自然是顾离辰。
柳家父女还没消化这种神奇的事情,就被一道稚嫩的声音以及随声而至的大火惊得张大了嘴。
“把爹爹还给我!”
那火很奇怪,黄红色中伴着星星点点的蓝色,漂亮又妖异。火苗有生命的窜上梨树,烧的热烈。梨树被烧的不停抖动,梨花瓣差不多快掉光了,伸长的树枝也没了力气,软软的塌在地上抽了回去。
一声鹤鸣传出,火瞬间消失,粗壮的树干突然裂开了道口子,柳慕言睁着血红色的眼无意识的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孩子,左手抓着一个棕色的东西使劲一用力,梨树哗啦哗啦的抖,一道女声的惨叫随即传出,带着求饶:“王,饶命啊……”
“爹爹,爹爹……”柳慕言怀里的孩子抱着他的脖子低低的喊。
柳慕言血红色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焦距,他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再看对面的顾离辰,轻轻呜咽一句“师兄,疼”就软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风柳记事03
“你和他,真像啊……”
是谁的叹息,消散在风里。
柳慕言自幼就和爷爷生活在一起,对于父母的回忆,只有那寥寥无几的春节聚餐。长到十岁时,就听说父母出了车祸走了。当时的他早已经拜师学画,最重要的就是静心。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是抱着顾离辰细细地呜咽,顾离辰哄了好久才睡着;当晚,柳慕言少见的梦见了双亲,他温文儒雅的父亲与娴静的母亲在向他招手,两个人只揉了揉他的头发,怜爱的和他说了些家常就走了。
柳慕言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已经离世的父亲留下的难题。那个依靠着千年梨树生存的女鬼,安静的站在树下,好看的眉眼舒展开,盘着头扎两根辫子,满眼怀念的对他说:“你和他,真像啊……”
“真像……可惜你不是他,不是他啊……”
梨花烟雨,寄托也去。
——马蹄飒踏应胡声
“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伴着马的嘶鸣,一位士兵疾步冲进营帐高声喊着,扬起滚滚烟尘。
帐中的年轻将军剑眉星目,一手背着一手拿着竹简看的仔细,旁边的副将两步走上前抱拳道:“将军,是前方战报的侦查兵。”
“嗯。”将军放下竹简,“说。”
“将军,我军前方五百里处有数十万敌军驻扎,请将军定夺!”士兵把手里的布条递上去后又单膝跪下。
“你下去吧。”
“得令。”
待侦查兵离去后那年轻将军又拿起来竹简,一旁的副将着急上火的干等,最后实在受不了啪的抢过自己上司的竹简,同样年轻英俊的脸黑的如同锅底。
“我的将军!敌我悬殊,城中粮草早已不足,京里的救援还没到,再不想办法就要全死在这了!”
将军撑着下巴懒散的看自己的得力副将,摊开侦察兵带来的地势图看了起来,复又抬头有些天真的问,“今日的晚饭吃什么?”
副将险些没被自己吸进去的气给呛死,恨不得想劈开他脑门看里头究竟是什么!没好气的给他脸色看,“喂,速战速决,别忘了家里还有人等着你。”
将军仰视副将,一脸平静,清澈的眼里有浅淡的哀色,“我没忘,这城守着其实没意思,我不会忘记有人在等我,倒是你,咱军营里有看上哪个?”
副将有些心绞痛,看他们将军的眼神带着怜悯,“将军你就别玩我了,营里都是些臭男人,就算有母的那也是母夜叉谁敢惹啊你别是要害我呢吧?”
“嗤……臭男人?你自己不也是?前天不知道谁大半夜的跟臭男人一起看星星看月亮的,在大漠看这些?你们没吃一嘴沙真让我敬佩。”
副将笑的贼兮兮的,绕过桌子揽住将军的肩膀语重心长,“你吃醋啦?嘿嘿……什么眼神呢你没见一帮人呐?这的月亮长得和家里一模一样啊。赶紧的宰了那些杂毛才能回去抱软绵绵的姑娘,芙蓉帐暖度春宵啊……”
将军一挑眉头,“哟,都会用成语了。一帮人?今日还能健步如飞,身子骨真不错。啧啧……都有心思想姑娘了。”
“你作死啊!”这没底限的混蛋!想到天边去了……
“哈哈哈……兄弟你应该打前锋,这幅模样能羞死敌人无数啊……哎哟,真下狠手啊……”
——战歌声声送离人
“闺女啊别看了,昨儿个那边来家书了,战中吃紧,暂时回不来,让你别等他,别等了啊……”老人弓着腰拄着拐杖颤巍巍的朝站在那棵大梨树边殷切张望的自家闺女说道。
树下立着的窈窕佳人梳着个妇人的发髻,耳后两条长辫子被风吹的一晃一晃,有什么东西迷住了双眼,雾气弥漫却固执的看城门的方向,“我等他,等几辈子都会等他……”
老人抬起粗糙但温暖的手握住了少女的手,“闺女啊,先回家吃饭,明儿再来成吗?命没了,用啥等?啊?听话。”
少女收回盈盈的目光,眼含热泪的看自己的老父亲,“爹,对不起,对不起……”
“说啥对不起,闺女啊,要知道参军打仗那是守家卫国,英雄着呢,咱们应该高兴,别苦着脸,隔壁的王妈还羡慕我有个又俊又有出息的女婿呢,他会回来的,等打赢了就会回来的……”老人牵着女儿的手走在羊肠小道上,怀里的家书烫的胸口滚热。他该如何与女儿解释,女婿已经签了生死状,还写了休书,让女儿有好人家就嫁了;亲家还怕耽误闺女四处打听好人家……
春去秋来,又逢惊蛰。
“相公,我的字写的如何?”
“我看看,嗯……小家碧玉,字如其人。”
女子瞪大美目,“就这样?我要写像你那样的。”
男子温和的笑,点点她的小鼻子,“字随人,强求不得,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