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树人微微叹一口气:“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劝说他,至少不要将龙界破坏得太严重。”
“这和我无关。”风花叶冷淡回答。
巨树人便不再往下说。
风花叶也随着沉默。
只不过这份沉寂并没有传递到外头。相反的,外头努力拖延时间的方卓终于被发现了,于是他颇为高兴地任由一长串的龙跟在自己脑袋后面满山跑,不求杀龙,只求能带着尽可能多的龙在尽可能长的时间内到处转圈子。
“把那个小龙带走吧。”巨树人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你并不讨厌那个小龙。”他温和地对风花叶说,“我想没有龙会讨厌那个小龙,他足够的……”
“善良?”风花叶一扯嘴角。
巨树人笑了笑,没有接风花叶的话,而是对风花叶说:“至少你能确信,自己并不会在某一天被他出卖,不是吗?”
风花叶嗤笑一声:“只是说明他够蠢。”
巨树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再纠缠这个,而只是对风花叶说:“我把巨树人的种子和祭坛都交给了那个小龙……你不需要跟他说什么,让他自己发现,也由他自己决定。”
风花叶冷哼一声。
巨树人倒是笑了:“我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说受了巨树一族的大恩,那么不管以后世事如何变幻,一定尽全力守护巨树一族延续,并用性命保护祭坛不失……”
风花叶脸色刹那变黑,只觉得左脸刚刚消褪的疼痛又再次隐隐作痛起来。但不管心里有多不愿意,面对着只剩不到一个晚上时间的巨树人,他还是勉强自己开口:
“你放心,我会遵守诺言。”
风花叶从来没有跟巨树人说过自己对方卓的预言。
所以巨树人并不知道,自己面前的黑龙到底是用什么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他只是露出慈爱的微笑,像往常一样,用枝条抚摸了风花叶的头发,然后说: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风花叶没有说话。他抬手抓住了巨树人的枝条,很久很久,始终不能放手。
方卓觉得自己的喉咙开始发干了。
有多久了?
他有些头晕地想着,却不敢稍稍放慢速度——只要速度一缓,周围的龙就会围上来;而周围的龙一旦围上来……
“啪!”的一声枯枝折断声响起,有些头晕的方卓一个激灵,瞬间回过神来,却到底是迟了,只觉得脚下一滞,鼻端便嗅到一股香甜香甜的味道,眼前更有粉红色的雾气弥漫升腾……
香甜的气味……粉红色的雾气?这是方卓昏迷前最后记住的东西,他并不知道,就在粉红色雾气出现、其他龙根本还没有来得及动手的下一刻,一道他再熟悉不过的讥诮嘲讽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真是废物!”
他也并不知道,就在那道声音出现,并一下子就解决了周围龙的不久后,静静坐在闪烁点滴星光的平静胡面旁的巨树人微笑着站起了身,结结实实地舒展身子,并自言自语道:
“活得太久也该死了,如果死前非要说一个愿望的话……”
巨树人扭头看向四周。
德莱德斯镇上的一众强盗拿着各式兵器,用着各种法术,已经从谷口涌进来了。
火光冲天而起,他们嗷嗷叫着意味不明的音节,面孔因兴奋和贪婪而越显扭曲。
巨树人的目光穿透了这些冲过来的龙,他看见了深蓝色闪烁繁星的天空,以及天空下茁壮成长的树木,还有滋养着树木,自山壁上涓涓留下的清流……
巨树人笑起来了,他闭上眼,轻轻抖动枝干,足下的根茎也相续插入泥土。
如果死前非要说一个愿望的话……
我希望我生活的世界啊,不论是龙界,还是外域,可以没有争执,没有伤害,没有战争,没有死亡。
我希望世界可以天蓝水碧,绿树常青。
诸神再上,为此,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以及灵魂,及至生生世世。
以卡迦迪亚之名。
巨树人闭上了眼。
从德莱德斯而来的众龙已经冲到了巨树人面前了。
然而把自己的根深深扎入泥土的巨树人,却自最粗壮的躯干开始,渐渐发亮,渐渐虚化。不过一会功夫,这些冲出来的龙就发现,自己面前的巨树已经虚化成了点点绿色光球,散落于天地。
及至融于山水草木,再无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唔,这段有点少,不过再接着写下去味道就不对了……
真想把两章合并起来。。。
Ps:我努力了,花花捏?
Pss:待会回复留言。
章五四 恐怖的真相
“唔!哈,住手……”
“……哼!”
“轻点!——”
“!——”
“够了,够……唔!轻点,轻……”
“……唔!”
方卓骤然起身睁眼!
“啾啾,啾啾啾啾!”清脆的鸟鸣声远远近近地传来,一下子腾起身来的方卓愣愣坐了好一会,才记得抽出手来抹一把满是汗珠的头脸。
这是哪里?他……方卓看了看周围,很快辨认出自己是在距离卡迦迪亚所住山谷不远的一个小山洞里。至于为什么方卓能辨认出这个,倒不是因为他足够细心或者足够熟悉周围的环境,而只是因为,这个小山洞,是风花叶无数处住所的其中一处……
从凌乱的石床上爬起来,方卓晃了晃还有些混乱的脑袋:
等等,他记得昨天他是努力带着一帮龙到处跑,结果后来一个疏忽被他们给阴了,只来得及看见一片粉红气雾,就倒下了,然后……
回忆起方才梦中的情景,方卓顿时大为尴尬,红晕从脖颈攀升到脸颊,还有向耳根蔓延的趋势。接着,尴尬中的方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有些变了,急急忙忙地就往腿上一伸手——
还好还好,什么都没有。
方卓发自内心地松了一口气,继而面色又忽的古怪起来:
等等,他……呃,睡了一个晚上,然后……
……赤身裸体了?
发了好一会呆,方卓不知怎么地心下不安,上下摸了摸自己确定啥事都没有之后,才有精神和心思继续疑惑:
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做这种梦?他是个男人没错,很久没有做那方面的事情了也没错,可是最近根本没刺激,怎么也不至于做……那个吧?况且昨天他漫山遍野地跋涉,再怎么论理,也应该是累得倒头就睡才对,何况他最后还中药了……呃,中药?
方卓再次想起了最后自己嗅到的一股香甜和看见的粉红色气体。
这两样特性实在很叫人熟悉。如果自己是姑娘,再换一个地点,方卓保不定就想歪了,可是事实上,他不止是个全身没肉的男人,昨晚更还是在以命相搏,所以再次想到粉红色气体和香甜味道的方卓只是疑惑并别扭了一下,便把这一点给抛开了。
想不通就算了,反正也啥都没有,就希望昨天他不要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被风花叶听到就好了……现在最关键的还是巨树人的事情,昨天应该是风花叶把他带出来的吧?那巨树人……方卓心下一沉,再没心思考虑自己的事情,抓起一旁的衣服套起来,就走出石洞。
这一次,风花叶并没有让方卓寻找——他就静静地坐在石洞之外,眺望远处重山层峦。
方卓走到风花叶背后。他想开口,又觉得似乎没有必要开口;他有些难受,但也分不清楚这些难受到底是为了巨树人,还是单纯地为了他自己。
“有没有听过一句话?”风花叶开了口。
方卓坐到了风花叶身旁:“什么?”
“求仁得仁,也就是这样吧。”风花叶语气淡淡的。
方卓沉默了好久,才低低地应了一声:“巨树爷爷……”
“也不算死了。”风花叶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身体化为山川水土的养分,就算是和山川共存吧。”
方卓又是沉默。
风花叶也继续开口:“我们要走了,如果你想继续呆几天,也可以。”
方卓没有接口,同风花叶一样,他呆呆地看了一会远处在雾霭中隐隐约约的苍青山峦,这才慢慢回味风花叶的话:
‘我们要走了。’
‘如果你想继续呆几天,也可以。’
坐着的方卓忽然觉得不对劲了:不对啊,这几句话怎么说得这么温柔?风花叶这厮不是一向看他不顺眼么?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他昨天也没帮他做啥啊,反而还给了他一拳头,按照他平常那种睚眦必报、没事还要搅三分的个性,今天他不是应该要面对风花叶的怒火和尖酸刻薄的嘲讽么?……
从醒来开始就奇怪着的方卓越来越奇怪,忍不住就扭头朝风花叶看去。
风花叶还在看着远处,没有注意方卓的举动,或者注意了也并不在意。
方卓便仔细地打量对方。
神色很平静,衣服也整齐,就是脸色有些苍白,是伤心的缘故?……方卓回想了一下风花叶平常的表现,在心里暗自踟蹰一下,最终还能是没把对方脸色苍白和伤心这个情绪联系起来。
方卓继续往下看:
唇角好像有点肿?他的唇角怎么会肿……
衣领也竖起来了,脖子上,脖子上……有青紫!?
“呃!”这一次,方卓结结实实地发出了声音。
正看向远处的风花叶怫然不悦,皱眉看了方卓一眼。
是看,不是盯,也不是瞪,还没有冷笑嘲笑讽笑……方卓怔怔地望着风花叶。
风花叶见方卓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本想挑眉,转念又觉得无甚意思,便语气平静:“怎么?”
怎么?
语气这么平静?内容这么寻常?
方卓脸上的表情由震惊难言变成了惊骇欲绝。
风花叶却反而觉得有趣了,于是他也不生气,索性继续用平常甚至有些温和的口吻再问了一遍:“怎么?”
还是‘怎么’?还是平静的语气?还是正常的口吻?
方卓茫然了,呆呆地看着风花叶,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做了梦还没有睡醒,要不然,怎么会他做了一个春梦之后,风花叶就像换了一个龙似地那么正常那么好说话起来了?
呃……等等,春梦?
方卓忽然想起了自己起来时候的赤身裸体,以及自己刚刚观察到的,风花叶微带苍白的脸色,微肿的唇角,还有喉咙间青紫……
另外这样想起来,他起来时候,那一床被子也凌乱得实在很奇怪,就像被揉了又揉压了又压……
那么,他,他们……
方卓骤然抬起头来,惊悚得连声音都开始结巴了:“昨昨昨昨天,我、我们、那个,是不是做、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风花叶看了方卓一会,忽而似笑非笑:“做了什么?……你是不是想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什么都不记得……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卓涨红了脸,“我的意思是,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自己做了些梦……”
“哦,是做了些梦。”风花叶的语气其实颇为平静,但在此时的方卓听来,却只是越发显得意味深长,“那就是做了些梦吧。”
说着,风花叶起身便要离去。
方卓一下子站起来,扯住风花叶的衣袖怒道:“等等,风花叶,你说清楚,我们昨天晚上到底——”
做了什么。
最后这四个字,方卓没能说出来,因为他看见,风花叶被自己扯起来的衣袖下的手臂上,布满了用指甲划出来的深浅抓痕,还有零星的几个青紫印子……
风花叶看着方卓。
方卓也愣愣地看着风花叶,不知不觉地松了手。
风花叶理了理衣袖,随即离去。
而站在原地的方卓的脑海,却已经被那布满痕迹的手臂给占满了。
那显然是情|事后留下的痕迹——这一点,只要不是个傻瓜,都看得出来。
方卓不是傻瓜,他看出来,虽然他很希望自己就是个傻瓜根本没有看出来
“不过其实,这种事,要一男一女才可以的吧……”站在原地的方卓扭头对着自己旁边的小树傻笑。
一阵风吹过,小树摇摆枝条,似乎是在鄙视些什么。
因为方卓也开始鄙视自己了:“一男一女?女个毛!要知道龙界只有公龙没有母龙!所以——”
所以?
所以……
方卓嘴巴张了闭闭了张,直到喉咙干得火烧火燎为止,也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这一刻,独自面对悬崖的方卓只觉天旋地转,忽然就体会了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
…………
………………
从知道昨夜的真相之后,方卓已经在林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