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後,他抬眼四下张望。
这是昨晚他看见失火的村子。看样子火势早已被扑灭,只剩下被烧到焦黑的建筑骨架摇摇欲坠的伫立在那儿,还有几名村人穿梭在其中清理著。
偶尔会听见有人大喊发现尸体的声音,还有闻讯赶来的焦急亲属。接著他敏锐的发现,在这些看似正常反应的人群之中,有一个奇特的存在。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五、六岁,还需要父母照顾,但却满身脏污的孩子。一身褴褛的残破衣物完全无法提供基础的遮蔽功能,连他都能清楚的看见衣物下满布著伤痕的驱体。
孩子面无表情的由对街趁著村人们无暇分神理会的时後一头钻进烧的精光的屋子残骸里,没多久怀里就揣著一些黑色的东西,由另一头溜了出去。
死麒好奇的跟了上前察看,然後忍不住转身乾呕了起来。
孩子怀里的黑色物体乍看之下很像是长条状的木炭,但近看後才发现那是在火灾中丧生的村人的四肢。
看不清是男还是女的孩子在离开灾後现场後就一路往前狂奔,直到窜进位在整个村落最外围的一间破屋後才停了下来。他在进屋後先将怀里的焦黑肢体放在没有任何家俱的地板上,探头确定门外没有人後才靠在门边坐下。
接著孩子一脸平静的随手拿起一截,用手拨开外层被大火烧到焦黑的皮肤後,凑到嘴边一口接著一口咀嚼著人肉,就连骨头上残馀的肉末都不肯放过的吃乾净。
解决完手上的以後,孩子就起身将剩下的拾起,然後拉开位在屋子正中央的地板,露出藏在其下的地窖。略微停顿了一下,再次确认除了自己以外没有任何人後才走了下去。
死麒强忍著不断上涌的恶心感跟在身後,接著再次被眼前所见的景象震撼住。
在阴冷幽暗,理应无法住人的地窖里,有一个人全身包的密实端坐在光线无法到达的角落。孩子沉默的将怀里的断肢拿到那人的面前放下後,立刻像是害怕被碰触般迅速回到有光的地方。
「爸,吃饭。」孩子稚气的声音在地窖里响起,隐隐透著恐惧。
「米丽,过来。」被称为父亲的那个人动了动,沙哑的开口。
孩子……喔,现在确定是女孩的她在听见男人的话後没有立刻上前,反而是迅速回到地窖入口处,戒备的望著」父亲」。
「吃饭,爸。」这次说完话後,女孩立刻回到屋子里将地板重新放好,然後一个人再次回到现场将能翻找到的食物包括残缺的肢体全都搬回去。
等她确定再也找不到任何能入口的东西後,才返回屋子将取得的」食物」拿到屋後大约十分钟路程的一个山洞里藏好。离开前还不忘用石头挡住动口避免野生动物前来抢食後,才回到屋子里。
没多久屋子里传出女孩哭泣求饶的声音,间或夹杂著」父亲」的淫声秽语。偶尔伴随著女孩凄惨的哀嚎声,让在屋外的死麒忍不住抬手捂住耳朵不愿再听。
可怜的孩子……可叹的命运……
即使死麒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书打算要让他知道的过去,也清楚自己只能做个旁观者,但女孩的声音却仍清清楚楚的传入耳,直达内心深处。
血书 12
……麒……麒……醒醒……
姬路的声音穿透死麒模糊一片的意识传到脑海里,他花了点时间才将沉重如铅的眼皮睁开。
「麒,醒醒。」「唔……要回家了?」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聚焦的眼,死麒疲倦的问。
「嗯。」姬路点了点头,伸手将他扶起来。「你还想睡吗?」「嗯……有点……」晕眩的感觉仍未散去,无法集中意识的他没留意在姬路身後,凛月和咎砂罗两人脸上担忧的表情。
「回家再睡,你得多少吃点东西。」将趁著死麒熟睡时他请凛月回家拿来,装著洗切好的水梨的塑胶盒塞进死麒的手里,姬路凝重的吩咐。「吃。」「……回家再吃……好吗?」身体不自觉的微微晃动著,死麒只觉得反胃。
「不行。」见他毫无动静的姬路摇了摇头,乾脆直接替他打开盒盖,用叉子戳了一个送到他嘴边。「你很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快吃。」「……唔……」死麒在敌不过姬路的强势下叹了口气张嘴接下他手中的水果,勉强的吃了几块後伸手推开姬路再次送到嘴边的水果。「真的够多了,再吃要吐了。」「……中午柳家兄妹来,说是安倍雅子那里要他们把书带回去。」拗不过死麒的姬路只好拿出最後的方式,想藉著死麒专心时会对送到嘴边的食物不自觉的张口接食这个习惯,好让他多少吃点东西。於是姬路突然开口,提起中午他和柳家兄妹通电话时得知的消息。
「……她要那本书做什麽?」如姬路所愿,死麒微微一愣之後皱著眉问。
「柳家兄妹不肯说,只要求我们要把书交给他们。」装做无心的,姬路趁著他思考的时候再次将水果递了过去。
「唔……这真是怪了……」死麒无意识的张嘴接下咀嚼,吞咽後才喃喃自语。
「是啊,我想她应该在小月拿到书的那天就知道这件事了。」「平野家那里有什麽消息吗?」「我打电话去过了,但那两个老太婆都没接。」「不在?这可奇了,陈先生那边呢?」「我手机里没储存号码,回家再问。」「那许先生那边……」「许先生说会帮忙调査;,晚一点会来电。」「那……」「欧阳先生那里不是他接的,他的助理说会通知他和我们连络;方先生则是人出国去了,不在。」「喔……」就这样,死麒不断重覆著张嘴接下水果,吞咽後开口说没几个字又被塞了一块的举动。而姬路则是一面故意借由对话分散他的注意力,一面不时将水果递到他嘴边。
「喔……喂!不要再塞了!」等到死麒发现的时候,满满一盒的水果已经消失大半。
「疑?我没留意,抱歉。」姬路一脸无辜的将剩下的水果收好,在一旁的凛月和咎砂罗两人早已暗暗笑到全身颤抖,完全直不起身。
「……你们在笑什麽啊?」总算发现两人不对劲的死麒,不解的偏过头将注意力移到两人身上。「有什麽事这麽好笑?」「咳呵……不,没事。」凛月假意的咳了声整理了一下情绪,但唇边的笑意却不自觉的出卖了自己。
「不可能没事吧?砂罗?」知道凛月不打算说,他只好将目标移到背对著他缩在角落,肩膀抖个不停的咎砂罗。
「呜咳……哈哈……哇哈哈哈哈哈!」笑到被口水呛了一下的咎砂罗转头,视线才刚对上死麒的,就忍俊不住的放声狂笑。「噗哈哈……哈哈……太宝了你们……哈咳……咳咳……呜咳……哈哈……」「……小月,不介意我把他灌水泥扔进台湾海峡吧?」被人当面取笑让死麒脸色一沉,不悦的向凛月徵求同意。
「好了,砂罗。」隐忍住笑意,凛月故做镇定的开口。「别笑成这样,很不礼貌。」「呜呵呵呵……哎唷,肚子好痛……」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咎砂罗作了几个深呼吸後才站了起来。「你很好笑耶,死麒。虽然早就从姬路那边得知当你专心的时後嘴边有食物会不自觉的张口就吃,但亲眼看见还是很不可思议。一点都没警戒心啊你,现在是因为姬路跟著所以还没什麽,如果那天有人在你专心时拿著毒药凑到你的嘴边,搞不好被毒死了你还不知道为什麽勒!」「啊……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耶……」被他这麽一提醒,死麒才突然注意到这个严重的问题。「怪了,以前怎麽没人……啊……」
血书 13
「以前你还在本家,那边怎麽可能会有机会让有心人士对你下药?」「说的也是……」不自觉又开始专心思考的死麒,完全没发现当他皱起眉开始思索的时候,姬路眼里闪过的那抹精光。
姬路眼看机不可失,立刻将刚收好的水果盒拿出来再次打开,顺手拉了张椅子又坐到床边开始玩我喂你吃的游戏。
凛月和咎砂罗两人看见这样的景象忍不住面面相觑,然後摇头叹息。前一秒才提醒过他,下一秒又犯了同样的错,真不知道该说什麽才好。
「姬路,再不回去校门要关了。」将怀表拿到姬路眼前晃了一下好让他看清楚时间,凛月开口提醒。
「嗯,好。」将最後一块水梨塞进死麒的嘴里後,姬路才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八点了,再不回家等一下校警会来赶人。」「疑?……嗯。」奇怪,怎麽觉得肚子撑的有点不舒服?
死麒起身跟在姬路後头,对於腹部的不适感到奇怪。
「怎麽了?」知道死麒在想什麽的姬路没有立刻询问他,而是一直等到将保健室钥匙交给校警,大家都上了车,发动引擎後才问。
「我明明没吃什麽东西,怎麽肚子那麽撑?」死麒拉茸著自己的脑袋一脸想破头也不能明白的表情,不解的问。
「……」这次连咎砂罗都懒得跟他解释,只是沉重的由後座伸手拍了拍死麒的肩,然後轻轻的叹息。「你,没救了。」「什麽?到底是怎麽了?」「死麒,今晚你还是乖乖休息的好。」「蛤?怎麽连小月也这麽说?」「你真的太累了,睡前我会帮你设好结界的。」「狩?我怎麽听不懂?你们到底在说什麽?」「啊……没事没事,乖乖。」「咎.砂.罗!不要把我当小孩子!」「以我的实际年龄来看,你是小孩子啊。」「你……!」「别吵了,我在开车。」「……对不起。」隔天一早,理应由於昨晚姬路在床边设下结界的关系而难得一夜好眠的死麒不但没有醒来,甚至还因发了高烧而不断喃喃呓语著。
「小月,你会开车吗?」放心不下的姬路比平常晚了一些才来到客厅,一见到凛月就开口问道。
「会啊,怎麽了?」将准备好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後,凛月疑惑的看著姬路的身後。「死麒还没醒来?要我去叫他吗?」「不用,今天要麻烦你帮我们请假。」摇了摇头婉拒了凛月的好意後,他烦躁的将前额落下的发丝拨到脑後。「他凌晨开始发烧,到现在还没退。晚一点我会打电话请医生来一趟,今天就不去学校了。」「死麒花骚了?」咎砂罗塞了满嘴的食物,口齿不清的问。「额晚不素一肥来就会了吗?」「砂罗,嘴里有食物不要说话。」听不懂他说的,凛月不悦的蹙眉道。「你这样没人听的懂你说什麽,吞下去再说。」「喔,抱歉。」等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後,咎砂罗才又重覆了一次。「我刚刚是说,昨天不是一回来他说不舒服,人不是早早就去睡了吗?怎麽会突然发烧?」「这就是我担心的,他昨天下午应该完全没有休息。」替自己煮了杯黑咖啡提神後,姬路才在餐桌旁坐下。「昨天下午他应该是被拉进谁的梦里并没有休息到,今早才会发烧。」「那麽学校方面就交给我们吧,笔记会帮你们准备好的。」凛月笑了笑,於是一手拉著还意犹味尽的咎砂罗,一手接过车钥匙和书包就往门口移动。
「桌上还有早餐……」「那是姬路的,你不是已经把死麒的那份吃掉了?」「中午的便当……」「唉呀,差点忘了。」「我的点心……」「有,我有带。」下定决心要让咎砂罗闭嘴的凛月回到厨房将便当放进书包时不忘由冰箱取了一颗苹果,然後回到门口时趁著咎砂罗还没开口前将苹果塞进他的嘴里。「乖,该上学了。」「唔嗯呃啊。」(我知道了)被苹果塞住嘴的咎砂罗总算安静了下来,乖乖跟在凛月身後。
血书 14
「对了,小月。」姬路在大门关上前,突然走到门边喊住凛月。
「怎麽了?」「我记得你不是擅长卜卦吗?放学後可能要麻烦你一下。」「疑?好啊,没问题。」「那麽路上小心。」「嗯,我们出门了。」送走了凛月和咎砂罗後,姬路才回到餐桌边把早餐吃完。洗好碗盘後,他走到浴室端了盆冷水回到房间。
「啧,完全没有降下来啊……」将覆在死麒额际,已经变热的毛巾拿开,用耳温计测了一下温度後,忍不住叹了口气。
将毛巾重新打湿覆在死麒额头上後,他就到客厅翻了翻电话簿,然後拿起电话拨了出去。
「喂,方先生吗?是我。」电话那头接通後,他直接表明了身份。
『姬路?怎麽了吗?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
「有事要请你帮个忙。」『有什麽我帮的上忙的,请尽管说。』
「麒身体状况不太好,现在方便嘛?想请你过来看一下。」『现在?当然没问题,他怎麽了吗?』
「……就是这样,到现在还没办法退烧。」大略的将情况和方益恒说了一遍後,姬路突然皱著眉往房间的方向看去。刚才似乎……
『给我十五分钟,我现在开车过去。』
「啊,那就麻烦你了,直接上来就好。」将话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