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成一张鬼皮了还是一滩脓水?】
【还没有做过活体实验,不过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
“想起来了?”
“我忽然想为周文默哀。”
“科学发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
“不过,溶解剂还没做过活体实验,兴许完全没效果。”
李爽囧:“你的意思是当我们千辛万苦终于把药剂全部推进到周文的身体里很可能那家伙微微一笑,然后继续做他的大力水手?”
“也可能药剂起到相反效果,成了大力水手的兴奋剂。”
“那我们不是会死得很惨?”
“科学发展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
李爽总觉得再跟薄西岩对话下去,他容易倒戈到周文那边。
“所以,以防万一,你拿着这个。”薄西岩说着从后腰摸出件“凶器”,交到李爽手中。
爽哥定睛一看,差点晕厥。那是薄荷家厨房组合刀具中的一把,不似中国菜刀那么大,也不似水果刀那么小,西餐烹饪里常见,切肉切洋葱切辣椒等等都是它:“如果没记错,前两天我还用它切西红柿拌糖来着。”
“现在你可以用来切周文了。”
“……”
Chapter65
回到楼下隐蔽处,薄西岩和李爽简单策划了方案。周文回来,肯定会发现大门已经损坏,必然警惕,正常的反应应该是打开铁门查看刘汀是否还在,他们便趁这个时候冲进去救人。
计划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就说得清,可谁又知道会有什么变数呢。
等待帕塔回来的过程,压抑而漫长。
戚七一直没说话,低着头,李爽把他搂过来,摸摸头:“想什么呢?”
戚七沉默,只是把脸贴在李爽的大衣上,静静贴着。
其实他在想周文。二十几年,该忘的早忘了,而那些没忘的,即便你从不去回忆,它也一直在那里,不褪色,不变形,清晰得就像昨日。
那时候他才来到这个城市没多久,昼伏夜出,终日在空旷的午夜街头流浪,有时候运气好,能逮些流浪猫狗,有时候运气差,便要饿肚子。那一天他实在饿得受不住,从生理到心理的饥饿感几乎将他逼疯,浑浑噩噩中他尾随上一个醉汉,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可能是被本能吞没了理智,但没想到,有人比他下手更快。明明一个壮汉,在那个人面前却脆弱的像小鸡一样,几乎没挣扎几下,便瘫软下来,接着行凶者就发现了他,那一刻他撒腿就跑,甚至忘了对方其实是同类。
真正认识,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周文有间空房子,戚七还在那里蹭住过一段时间,男的遇上同类,可痛苦远大于惊喜。这种痛苦来自于两个人认知的差别,在戚七眼里,人是人,自己也是人,唯一的区别只是生存模式不同,而情感是共通的。但周文把人当成了异类,这很难理解,因为就算有异类,也应该是他们,可周文认为所有与自己不一样的,比如普通人,都是异类。于是他杀人的时候从不会觉得有心理障碍,甚至于他喜欢这样,就像不懂事的孩子可以对抓来的昆虫随意的施以各种残忍游戏,并从中获得极大乐趣。
终于有一天,周文被警察盯上了。或许警察查不出他的身份,但可以追踪线索查到他的住址,更何况周文从不会小心行事。被包围的那天,自己凭借速度跑掉了,然后就是一场屠杀。他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屋顶,从头看到尾,看着周文身中数枪却依然凶狠的虐杀掉一个又一个警察,最终,逃之夭夭。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周文突围的一瞬间,朝上面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很微妙,即使到了现在,每每想起,依然让他不寒而栗。
但那时的周文不会伤害同类,起码,没有伤过他。
温暖的手揉乱了他的头发,戚七抬起头,大手便顺势下来狠狠掐了把他的包子脸:“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倒不如想想等会儿怎么把刘汀扛下来。”
“呃,可以拖到门口然后让他自己从楼梯上往下骨碌么……”
“只要当事人同意,我没意见。”
戚七没忍住,乐起来,刚想回嘴再扯上几句,一旁的薄荷却忽然低声道:“嘘——”
李爽和戚七不约而同的噤声,与此同时竖起耳朵,没几秒,轻微的翅膀扑打声由远及近——帕塔回来了。
帕塔近了,周文还会远吗?
不知哪儿飘来一朵云,把月亮遮住了大半,只剩下淡得近乎虚无的光晕稀薄的照着微凉空气,慢慢的,一个黑色的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暗处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连帕塔都乖乖呆在薄荷肩膀。没多久,周文消失在楼道深处。薄西岩抬手腕看表,心里计算着时间,帕塔却忽然飞出去,薄西岩险些叫出声,终是被理智阻止,眼看着帕塔也消失在楼道里,薄西岩重重打了树干一拳。
李爽不解:“他干什么去啊?”
“周文不一定看了门锁被破坏就马上去查看刘汀,他是怕我们冲上去的时候铁门还没开。”
戚七恍然:“所以上去先帮我们探路?”
薄西岩没回答,眼睛微微眯了下,之后忽然整个人冲出去。
李爽吓了一跳,连忙跟上,戚七只好紧随其后,哪知刚跑上三楼,和正往下飞的帕塔同学迎面赶了个正着,薄西岩一把将之抓住,声音接近冰点:“下次再这样,我把你塞蒸馏瓶里。”
可怜的小蝙蝠呜咽一声,薄西岩理都不理随后就把它放到楼道灰突突的木柜子上:“老实在这里呆着。”说完他又转头对李爽和戚七小声交代,“铁门已经开了,周文和刘汀在里面,具体情况不详,按计划行事。”
李爽和戚七正色起来,不约而同地用力点头。
蹑手蹑脚走到四楼,破损的木门打开,稍稍斜着看过去,便能窥见里屋那终于有了缝隙的铁门。薄西岩用手比划,一,二,三!
三个人一齐冲进去,李爽冲在最前面,咣当一声把铁门踹得大开,周文就站在床前,听见声音回过头,原本淡淡皱着的眉,在看见戚七后惊讶挑起。
李爽才不管那个,一个猛子就把人扑倒在地。戚七这才回过神儿,光速冲到床边,拍打床上人白得像蜡纸的脸:“刘汀!刘汀!”
“叫什么,直接把人带走!”薄西岩不耐烦地吼,与此同时悄悄攥紧手中的针筒,瞅准时机冲上前去!
哪知上一秒还被压制着的周文在针筒扎过来的一瞬间忽然把李爽掀翻在地,然后游戏一般抓住薄西岩的手腕,只轻轻一拧,薄西岩便觉得自己的骨头要碎了。
“我没病,干嘛要给我打针呢。”周文微笑,薄西岩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整个人被甩飞,重重撞到墙上之后又咣当落在水泥地上,纯生理的疼,刺骨。
周文站起来,活动活动肩膀,仿佛对来者不屑一顾,除了床边那个正费力把刘汀往下扯的:“戚七?呵,我没眼花吧。”
故人重逢,戚七却只觉得害怕,还有愤怒:“你把刘汀怎么了?”
“刘汀?”周文反复咀嚼这两个字,半天,才恍然大悟,“哦,你说他啊,没怎么啊,有吃有睡的,你也看见了。”
“我还看见了他脖子上的牙印。”戚七有些不可置信,刚看见的时候他觉得惊悚,觉得恶心,可现在,对上周文,他发现更沉重的是悲哀,“你怎么能……怎么能下得去手呢,你这就等于是人吃人!”
“啧啧啧,老朋友重逢,你别一副想杀我的表情好不好,世界就是这么残酷,只有强者才能生存,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么浅显的道……”周文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把刀从后背直插进他的心房。
李爽看着周文缓缓回头,他的手还在刀柄上,忘记了去松开。把刀扎进人身体里的感觉太糟糕,哪怕对方是个十恶不赦的魔鬼,他依然需要时间去作心里缓冲。
可周文没给他这样的时间,几乎是电光火石的一瞬,李爽只觉得身体腾空而起直接飞向窗户,老旧腐朽的木头窗户不堪一击,李爽只觉得后背一阵剧痛,整个人便冲出了楼房,在半空中没停留多久便自由落体的摔在地面,四层的高度,破碎的木头和锋利的玻璃,李爽觉得自己像一块没烤熟的披萨,摔得稀烂。
屋子里,周文想把刀从后背拔出来,但角度不对,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薄西岩在墙角悄悄摸索口袋,之前的注射器不知被摔到了哪里,还剩下四支。他把它们全部抽出来,依次在指间夹好,趁周文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后背的刀上时,出其不意扑过去,四只注射器一个不落全部扎进男人左肩!
周文愤怒地叫了一声,猛然转过身来把薄西岩扑倒,一口就咬上薄西岩肩膀,生生撕下来一块肉!
这货不是人,妈的这货都不是吸血鬼!薄西岩在脑袋里把看过的怪兽电影过了个遍,什么史前巨鳄极度深寒异形一二三等等等等,终于觉得疼痛被稍稍转移了,他深吸口气,忽然弹起来一口咬上周文的脖子,不,是动脉,他瞅准了的,然后趁对方错愕分神之际,一掌拍上对方后背,生生把药水一点点推进对方身体。
等这一切做完,薄西岩真的没力气了,他松开牙齿,虚脱地瘫软下来。视线因为剧痛变得有些模糊,以至于,他好像看见周文在笑。
男人慢慢从他身上爬起来,笑容扩大,接近疯狂:“你们活腻味了是么,非要来找点儿刺激,刀,针,还有什么?通通使出来,老子十几年没这么过瘾过了……”
薄西岩不说话,他静静仰望着周文,等待药效发作,或者自己死亡。
费了半天劲,周文总算把刀和注射器都拔了出来,血顺着刀口流下来,浸湿了他的后背,但也只是几分钟,伤口在飞速的愈合,薄西岩知道,用不了多久,那里将完好如初。
“其实我特别好奇,你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周文走过来蹲下,就像胜利者对待自己俘虏,既然都是死,死前自然要好好玩弄一下,“来,告诉我,你们图什么?”
薄西岩微笑,慢慢勾起的嘴角就像大野地里最后的太阳花。
周文察觉到不对,刚要回头,只觉得脖颈一阵刺痛。
刘汀一口气把那只捡到的注射器推到底,然后拔出。
“他们是来救我的,”轻轻喘着气,刚才那一下,算是刘汀的回光返照了,“还有其他问题吗?”
“有,”周文摸上自己的脖子,“这到底是什么呢,让你们弄的好像多厉害似的。”
刘汀歪头:“我也不知道,但这是薄荷带来的,一定很恐怖。”
周文笑了,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想说什么,动动嘴唇,却没了声音。
刘汀眯起眼睛。
薄西岩也眯起眼睛。
戚七坐在床边,惊恐地瞪大眼睛。
只见周文脸色慢慢白下来,不似吸血鬼的冷白,而是那种不像人的惨白,然后有些细微的声响从他身体里发出,慢慢的,慢慢的,直到他忽然张开嘴呕出一滩血水。
之后便是长时间的呕吐,仿佛要把整个身体吐空,屋子里开始弥漫一种恶心的味道,就像什么东西被腐蚀了,然后发霉,发臭,溃烂到不成样子……
Chapter66
周文静静倒下,就像个软下来的充气娃娃,躯体碰撞地板,只发出轻微声响。
薄西岩放下紧绷的神经,以为终于可以长出口气,哪成想刚出到一半,就被门口传来的凄厉而惨烈的嚎叫截断——“战斗结束了你们不早说啊啊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爽哥趴在门口跟一男版贞子似的,那粉白的脸色,那紊乱的气息,那起伏的胸膛,那仇恨的眼神,可想而知一路攀爬几多艰难险阻。
可惜,薄荷君无动于衷。
对于装可怜的不死鸟,薄荷君一律无视,而且如果他预计得不差,再过半小时那位仁兄就能进化到直立行走了,相比之下……薄西岩看看自己鲜血淋漓的肩膀,啧,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痊愈。
扑倒状的爽哥,薄荷不心疼,有人心疼。
“哥,是不是特别疼?”谁也没看见小旋风啥时候刮过去的。
“还行,”爽哥努力在戚七的帮衬下爬起,一脸晕乎乎,嘴角还带着丝丝血迹,“就是觉得胳膊腿发软,好像面条儿……”
“我说,这还有张面片儿呢,你们能不能关心一下……”刘汀有气无力地摊靠在床边,都是除恶英雄,怎么人家掌声响起来,轮到他就只能自己给自己喝彩。
可惜,蚊子声在传递到门口之前就夭折了,几秒后,戚七搀扶着爽哥,双双把楼下。
刘汀悲凉地目送他们离去,心里涌出满池热泪。肩膀忽然被人轻拍两下,刘汀回头,仰脖,看见了薄西岩逆光的脸。
“我扶你下楼?”薄西岩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