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也不许去,更不能插手,听见没?”
“是,李大警官!”刘汀敬了个不着边际的军礼。他本就是被帕塔生拉硬拽来的,现在人家不领情,他正好省事儿。
“到位。”耳机里传来薄西岩的声音,清冷而简短,夹着微弱的电流讯号。
“开工。”李爽话音未落,人已然窜了出去,下一秒,稳稳落进两米外的302阳台。
扭打声与尖叫声交织着,从被爽哥撞破的门里飘出来,很快,又归于平静。
风卷起窗帘,偶尔可以窥见惊恐状的警花妹和抱头蹲在墙角的雪先生。
刘汀从树上跳下来,动动僵硬的肩膀,觉得没意思极了。戚七犹豫了下,也跟着跳下来,问:“回家么?”
刘汀瞥他,话里有话:“你舍得?”
戚七懒得理他,径直往前走。
“哎,我跟你开玩笑呢,”刘汀连忙跟上,“你有点儿幽默细胞好不好!”
戚七不语,脚下生风。
刘汀抗议:“你他妈能不能用人类的速度——”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散,上方忽然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就像防空警报,凄厉得划破整个夜空。刘汀头皮一麻,下意识仰头去看,只见一个黑影就那样直直的从四楼窗口飞出,在空中勾勒出一条完美平抛线,赫然向自己坠落而来。
电光火石间,刘汀根本来不及思考,一切的反应都是本能,比如说,伸出胳膊。
最终,女人稳稳落进刘汀怀抱,下一秒,便死死抱住他放声痛哭。
刘汀坐在地上,想回抱,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双臂就像断了线的木偶,毫无生机的垂着,他觉得自己才是该哭的那位。
“都让你别插手了,”戚七蹲下来,叹口气,“我没跟你说过他那乌鸦嘴向来灵验么?”
刘汀欲哭无泪:“你妈他没说不能插胳膊啊!”
挺简单的诱捕行动,却不想一个鱼饵下去不光钩上来了雪山的松,居然还连带拔起了一个强迫未成年少女□的犯罪集团,虽然当场只抓住了□未遂的俩嫖客,但稍一询问,线索便清清楚楚,顺藤摸瓜连锅端是迟早的事儿。
不过这就不属于李爽他们派出所的职能范畴了,市局把毫发无损的女孩儿和俩嫖客第一时间提走,薄西岩被留下来审问雪山的松,李爽便只能带着见义勇为好市民去上骨科医院。接到任务的时候李爽还很有怨念,质疑为什么不让他来审问,薄荷陪同就医,结果被王大刚一句“搞好警民关系你比薄荷在行”,吹得瞬间心花朵朵开。
“不是我说你,上学的时候就没认真读书吧,一个大活人从四楼自由落体,你知道那冲击力有多少吗?骨折?那就算最轻的了!你们现在的年轻人……”
刘汀在医院遭了N个小时的罪,主治医生的唠叨就没停过,弄得刘汀最后特诚心的恳求,说大夫我错了您别给我打石膏了,直接打一针人道毁灭吧。
如果一个男人因公负伤,半只胳膊夹着木板挂在套着脖子的纱布里,那可以是种很有味道的阳刚美,但倘若这胳膊从挂木板变成打石膏,且一只变成一双,那你就是瞪瞎了眼,也找不到滑稽之外的味道了。
“很可乐是吧,我知道你丫都要内伤了,不用忍着。”打从处理室出来,刘汀就看见戚七那扭曲的表情了。
“哈哈,真该拍照留念。”
“你再说个茄子呗?”
“比个V更应景。”
“你等我伤好的……”
刘汀的愈合能力再强,长骨头这事儿也得耗个三五天,另外幸亏医生只让拍了X光,这要再验个血做个心电图啥的,指不定出来什么呢。
遍寻不到李爽身影,刘汀奇怪:“你家小警察呢?”
“开发票去了,说医药费派出所给你报。还有,不是我家的。”
“那我咬他一口?”
戚七轻飘飘抬眼:“你可以试试。”
“操,别扭死你得了!”要不是手抬不起来,刘汀想拿石膏砸这死小孩儿脑壳,“七,我这人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可我就是觉得吧,人这辈子不管多长,既然活着了,那就随心点儿。你看那些养宠物的,明知道猫猫狗狗最多活个一二十年,可还是当儿子养,死的时候哭得跟什么似的,但你问他们再来一次还养不,肯定没人跟你摇头。”
“乌龟活得久。”
“那你爱上个王八给我看看?
“……”
戚七想说我没爱上李爽,那份惦念与牵挂至多不过喜欢。无关年龄,无关品类,无关性别,不过是一起生活久了产生出的割舍不下。可这话在心里转了几个来回,却找不到支撑它出口的底气。
刘汀叹口气,靠在医院苍白的墙壁上。日光灯很刺眼,凝视久了,会有种瞬间失明感。他想,七十来岁的老头子果然瞻前顾后,哪像自己,明知道地球母亲的归途一定是资源枯竭行星爆炸,可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夜夜笙歌日日快活……咳,好吧,扯远了。他就是觉得茫茫人海黑压压那么多脑袋里,能挑出个让自己上心的不容易,丫的走运碰见了,还搁那儿矫情,又不是演电视剧,还要被自己对鲜血的渴望苦苦撕扯生怕情到深处情不自禁情意绵绵地咬上对方一口……
“你爸想什么呢?”
“拯救地球。”
“我说呢,难怪一脸的历史厚重感。”
“花了多少?”
“嗯?”
“医药费。”
“没事儿,单位能报。已经让雷锋同志流了血,就绝不能让雷锋同志再流泪。”
戚七没忍住,扑哧乐出来。
一瞬间,李爽被那可爱的虎牙晃了神。莫名的熟悉感从记忆深处涌上来,就像散开的温水,带着暖意的分子充盈到身体的每个角落,所有细胞都在进行反馈,李爽同志请注意,李爽同志请注意,却又没有一个能真正挺身而出抓住那些具体形状。
不知哪儿吹来一阵风,小孩儿打了个喷嚏。等李爽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自动自觉帮人把羽绒服拉链拉到了最顶端。李爽这叫一个尴尬,连忙咳嗽两下,说那个天冷,注意保暖。小孩儿没说话,只睁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那场景太特别,以至于若干天后收到周涵琪的答谢电话,他第一个想到的居然是对方的眼睛和那小孩儿还真有些像呢。
周涵琪说了很多,大意无非是表达感谢,李爽只好应着,也没记住自己到底说了几回这是我应该做的。
直到最后。
“李爽。”
“嗯?”
“你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这话我收回。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不,是还要更好。”
“呃,谢谢。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再见。”
“再见。”
挂完电话,李爽开始琢磨女孩儿到底啥时候说过那话。
刘汀在家养了一个多礼拜。骨头愈合的速度比他想象中慢很多,可他坚持并非自身不给力,而是石膏起了负效应。另外,就是某个罪魁祸首的迟迟不来,也严重影响了病人的心情。
“蝙蝠是世界上最忘恩负义的物种!”某日,刘先生不慎在厕所滑倒屁股摔成八瓣儿,终于再忍不住发出以上血泪交织的咆哮。
许是神灵们真听见了,没几天,帕塔就现了身。
那是清明节的中午,太阳刚露了点儿光,便又被乌云压下去,整个世界都灰蒙蒙的,让人提不起精神。
戚七趴在沙发里听张震讲故事,那是多年前的老磁带,放在更多年前的随身听里,音质谈不上好,甚至还有沙沙的背景音,却成了那些恐怖音效最好的土壤。
刘汀在厨房里拿菜刀自行拆解石膏,这项工程从早上开始,至今未完,第一把菜刀已经卷了刃,第二把也即将为国捐躯。
帕塔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三下门铃,戚七开门,然后被投怀送抱的巨大冲力撞得直踉跄。
刘汀摇着他那刚恢复自由的左手……上的菜刀,从厨房里晃荡出来,一脸咬牙切齿:“你他妈可算知道来看我了?”
戚七被帕塔用力搂着,脖子根本无法转动,可他真的很想说,我看不像。
刘汀自然也看出来了,于是言归正传:“薄荷欺负你了?”
帕塔摇头。
“家里人出事了?”
帕塔摇头。
“清明节想祖先了?”
帕塔摇头。
“世界末日了?”
帕塔摇头。
“那你到底……”
“薄荷生气了,呜……”
得,还是世界末日。
Chapter 35
虽然刘汀和戚七都觉得就薄西岩那张冰块脸而言,生气与否对他意义不大,可眼下,一贯盲目乐观的帕塔都期期艾艾了,出于朋友道理,哪怕是做做样子,他俩也得贡献耳朵听一下。
于是帕塔就被安置在最柔软的单人沙发里,喝着刘汀敬献的水,吃着戚七上供的梨,原原本本把事件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通透。
雨终于下起来了,低压的沉闷被一扫而空,瓢泼的雨声让世界活了起来,勃勃生机。
戚七起身去关窗子,以防水溅进来湿了地板,不过没全关,而是留下一小半,让清新的凉气可以自由进出。
刘汀起身收走了帕塔没来得及吃的梨,毫不犹豫地放到自己嘴里,咔嚓一口就咬掉半个,然后没等帕塔抗议,又用石膏胳膊爱抚了对方的脑袋:“我要是薄西岩,就不会冷着你……”
“刘,你真好。”
“别急,话没说完呢。”
“嗯?”
“要是我,那绝不可能让你有命来这儿丢人。”
事件的原委如此这般。
四天前,帕塔迎来了他这辈子第二热爱的节日——愚人节。和薄西岩在一起的第一年,因为男人在国外参加什么学者会,于是这美好的节日便被华丽丽错过了,为了弥补遗憾,这次早半年帕塔就酝酿着怎么给自己最爱的薄荷过节,奈何一直没想出绝妙点子,直到四月一日当天清晨缠着薄荷亲热的时候,忽然被一道神来的闪电击中,当下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我可能怀孕了。可想而知薄西岩同志当时有多……鉴于此地难以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故以省略号替代,总之闪电劈完帕塔又光顾了薄荷。起初薄西岩自然是嗤之以鼻,可帕塔一句“我又不是普通人”,让生性喜欢思索的薄学者陷入了沉默。人就怕不动脑子,可也怕太动脑子,帕塔若是个人还好,就哪怕是个人形僵尸呢,起码生物学原理清清楚楚,薄西岩也不可能信,可糟就糟在他是个蝙蝠,还是个能在人形和蝠形间自由切换的,本来这事儿就是薄西岩一直热衷于研究的,且还没研究出个所以然,现下出来个“怀孕说”,薄西岩就踌躇了,加上帕塔的信用记录一贯良好,这踌躇的天平,就慢慢倾向了相信。后面的事就不用说了,比如薄西岩第一时间搞来个妇产科校友……
“怎么办,薄荷这回是真生气了。”帕塔在沙发里缩成一团,扁着嘴,楚楚可怜。
刘汀和戚七真的很努力了,仍没掏出半点儿同情心。
“也就是说他在那天之后一直住在派出所,就没回过家?”
“嗯。”
“该。”
“……”
“帕塔?”
“那……是什么意思?”
帕塔捧着他那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在友人家取了两个小时经,最终收获必杀技——负荆请罪。按照刘汀和戚七的说法,就这性质的错误怎么辩解都没用,情节太恶劣,除了老老实实的忏悔,抱大腿,别无他路。
春雨贵如油,可这油一点都不矜持,没完没了。
所有节日都是我们人民警察需要绷紧工作神经的日子,劳动节担心踩踏事件,儿童节担心花朵走失,中秋节担心剧毒月饼,国庆节担心敌对势力,春节更是不用说,担心春运担心火灾担心贼也要过年,唯有清明节。内部可靠统计数据表明,所有节日里,这一天的发案率最低。起初大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有位技术科同事做了个心理分析图谱,说是大部分贼都有显性或者隐性的迷信心理,比如贼不走空,哪怕所盗之处没什么值钱的,也定要顺手拿走点儿,否则总觉得一次空,次次空,就是这种心理的典型表现,而延伸到这里,便是怕沾晦气。想象一下,人家都出去祭拜祖先了,你跑人家溜门撬锁,且不说当事人怎么想,就是那刚被祭拜的祖先也得罪不起啊。有人问你说的是大部分贼,那还有一小部分呢?答曰,贼也要祭祖。
于是在这烟雨蒙蒙的日子里,全所干警都委顿在椅子上,你听或不听,副所都在那里。
“……好容易放个假你去爬山?平时还没操练够是怎么的,要觉得精力太多我帮你分担分担,还有没有其他靠谱点儿的提议……都没有?那行,我觉得吧这五一出游还是以休闲娱乐为主……”
老所长临近退休,早垂帘听政了,于是乎王副所领着二把手的工资,干着一把手的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