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的线条,银狼是一个看上去不带利气,颇为安静的男人,眉宇间的异国情调却透着中土人的韵味。华贵独特的气质在银狼身上十年如一日,和上次在宣宅见着他那会儿没有分毫不一样,大概是老天的厚爱,岁月的印痕似乎不太能够在他脸上体现地很是清楚。雍容、雅意,无关年龄,银狼传递给周围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像是个人人忌惮的至强之主。
“见过齐塔巴三世了?”支开多余的人,崇澍把客人引进内室。
“还没有。”宣弘凌跟着银狼走入红墙砌成的暗室,封闭的走廊少了点金碧辉煌的气息,黯淡的光线把整个内室衬得彷如隔世般地幽僻,古式的简朴设计一律采用暖色调,不禁让他忆起了有着类似色彩的布雷兹堡,银狼的背影和那个叫罗曼的男人重叠在了一起,竟让他产生了几许幻觉。
“坐吧!”崇澍示意了一下宣弘凌后方的靠椅,从另一边的矮柜中取出完整的一套茶具来。
“待会儿我让人带你去见他。”
“不用麻烦了!我是专程为了见你而来。”宣弘凌婉拒道。
“正巧近来我也没有什么访客,你来得倒是时候。”崇澍笑笑,把中间的水壶放在小炉子上。
“我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就开门见山地说吧!齐塔巴会被处死的可能性是不是已经到了改变不了的地步?”宣弘凌开口就只问重点。
“哪怕是废储终究是一国之君,相信谁也没有权利对他用私刑。皇室中人的裁定自有皇室审判团定夺,我能告诉你的仅是他的生死不在我的管辖范围内。”
“撇得一干二净也是你的作风?默许倍达一世杀他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宣弘凌深知具备沉腹之人喜玩文字游戏,这其中银狼更是个中好手。
“陛下已被血仇冲昏了头脑,我不便多说什么。苏隆王一事,齐塔巴三世太过草率轻敌,此为祸起;为一个情字罔顾道义,此为祸根。他既早先埋下了孽障,就免不了之后的苦果。我纵然有心放他一马,倍达也不会听我半句劝告。身为兄长,我能做的只是袖手旁观,不旁加干涉,避开这引流的源头。”
“你是银狼,从四方长老会称霸以来唯一一个可以并驾齐驱的人物。你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亦可让人死。你若真有心放过一个人,总是会有办法的。”宣弘凌反驳他道。
“你当知你大哥看得和我一样透彻,才会极力把你拉出这漩涡圈外。你却是半点也没有体谅他为你所做的设想。你说我一句话可以让人生,亦可让人死,你可知这生死的代价并非是个人的随心所欲。人命的贵重在于懂得从循环往复的得失中学会收放。你要保全你心爱之人,感激他的救命之恩,这本是合情合理,但你算不到的是由于你一个人的冒险有可能换来后续一连串的蝴蝶效应。数条命的消逝是否值得换取齐塔巴三世的一条命,而这正是我所关心的。”宣弘凌在崇澍眼里还是个血气方刚、不畏风险的孩子,不成熟是个缺点也同样可以转化成为一个强大的优点。生在宣家是他的幸运亦是不幸,一念之差决定沉浮。在条件齐全的情况下能不能摆脱精神上的包袱别人帮不了他,唯有看他日后如何运用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衡量标准,因为原则不同,我大哥认为正确的事情,只要与我的观点相抵触,我就一定会与其背道而驰。我不会静静躲在一边等待结局的出现,无论成败如何,我都要参与其中,搏命一试,这是我的原则。能让我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失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三年前我被雷晋的爱情拒之门外,然后遇到了齐塔巴。我一直以为我和他之间不存在我对雷晋的那种单纯爱慕,XINGYU占据一切,那样的动心和当初完全地不同。我们俩都在感情上摔过一个大跟头,自认为爬起来了,但也不敢轻易爱上别人。心上的那扇门只悬在倒塌的边缘,经不起更多的破损,我和他就是这样黏合在一起,抵御着随时随地的崩坏,不能连在一起就无法生存,所以,我抛不下他,他也抛不下我。”让宣弘凌抵抗重重阻碍,咬牙站在银狼面前的最大原因恐怕就是一个“情”字,终没跨越过去的桃花劫。
“嗯!你的说法是挺新鲜的或者该说你勇气可嘉。不过,我既已承诺了倍达不插手他的处决方案就一定会算数!你有没有能让我改变主意的法子,我到是很好奇。”对爱情如此执着,真是个有趣的孩子!当年的尉俨也是个难得的情种,一心想把桓谷昕拉出深渊,不惜兵刃相向。从逻辑上讲,与正常表达爱意的方式稍有反差,但在拼命程度上,这两人倒是可以比比。
“我中了蜜幼草之毒,这也是为什么齐塔巴要接受苏隆王的条件刺杀倍达一世。”
“你的事,你大哥都已经告诉我了。引齐塔巴三世上钩,苏隆王确实费了一番心思。蜜幼草乃稀罕之物,能有幸得到它的人并不多。”那株草从被带到这个世界起始就注定是个会捅娄子的大麻烦。原本就是异界不详之物,不该存于这个时空之中,再加之蜜幼草在异界被称为通灵草,当服食者处于神智混乱的时刻常常能够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
“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在惑毒深度发作期间,我会陷入昏迷中,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看见一个人。”宣弘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布着他的棋子,然后就看对方上不上钩了。
“你见着的那人让你带话给我。”崇澍未卜先知道。
“你知道?”宣弘凌惊讶不已。
“我同样食过那东西,当然知晓它的作用。”虽有毒性,倒也不失为一个方便之物。从前为了寻求黑剑之门,导致封印变得十分地薄弱,只要对方有所投射便能派遣使者前来动摇他的意志。如今他在轮回盘里转生的时间太长久,久到许多便捷的方法早已渐渐失去效用,加之封印重塑,能够来往异界的机会的确不多了。
“也有人给你下盅?”
宣弘凌的想法和反应单纯而直接,让崇澍嘴角忽隐上一抹笑意。
“但凡像我这样的人总有些地方和旁人不太一样。这么说吧!我的身体必须每日以一定量的特殊药剂喂养,服食草药是我多年来的习惯,蜜幼草也是入药的引子之一。”多亏了唐铭当年的一剂强力毒素让他的体质变得如此与众不同,直到现在都摆脱不了TUW711元素的毒性影响。
“药引子!你以毒草——”宣弘凌只当银狼是个怪物,却不知他异类到此等地步。
“蜜幼草在另一个世界被称为两生株,因为一根仅生一株、结一次花果,花落根死,待来年种子发芽会在死根上继续生长,积年累月,形成了一种怪异的景象,死根吞噬新芽,新芽依靠死根而生,故那里的人们谓之两生株,视它为阴毒之物。此草本身带有一定毒性,对神经系统有极大的伤害作用,但也不是完全无药可救。然而,你中的盅术稍稍有点区别。蜜幼草只于开花之际会发出一种诱人的香气,这个时候采摘便能制成一种干草熏香,假如吸入鼻腔,并入施咒人的血液一起进入体内就会变成致命的牢固盅毒,唯有同株花粉可解。你真该感谢齐塔巴三世用他的王位和命途来给你换取解药,否则,此时你也不可能同我坐在这里闲聊了。”取蜜幼草的幼芽提炼药剂起初只是尝试,后来才发现其效用惊人,副作用更是个未知领域。
“你的意思是你服食蜜幼草和我看到的幻觉是不一样的?”
“与其说那是幻觉,到不如说是异空影像的投射。我们存在的世界是五大异界的交汇处,以十六大封印为结点展开,支撑着现在被人们熟识的多维空间。从古至今,异界一直有着不稳定的元素在不停骚动,想要吞并结界。时空每隔几年就会产生裂痕导致异界之物流转于其他空间,出入自由。这样的裂痕经年累月不会自动修复,反而越扩越大,一旦封印破损,时空混乱、零时空侵袭,我们的世界便会即刻消亡、荡然无存,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和那人签订协议的根本原因。”崇澍对宣弘凌说出了不为人知的独立理论。
“所以,那个叫罗曼的人说得都是真的?”他以为匪夷所思的事情到了银狼这里会有个终结,居然得到的是比那些更难以理解的内幕。
崇澍平静地点点头,把烧开的水从炉子上取了下来。
“如果我说,我想用他的条件来交换齐塔巴,你意下如何?”宣弘凌总算找到了和银狼交易最佳的切入点。
“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苏隆王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下场。我和罗曼从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是个不穷凶极恶地索取就不施予利益的吝啬鬼。他能够利用一个人就能够利用无数人,对他来说,你们都只是一个环中的联结点,越多越好。可是,一旦失去了应有的价值,不能发挥作用,抹杀就成了唯一的解锁途径。苏隆王倘若能够死在齐塔巴三世手里最多一刀而已,假如终结他的人是罗曼,那便就是地狱也难以想象。”洗茶、沏茶一套流畅的步骤下来,崇澍把一杯冒着香气的淡绿色茶水推到了宣弘凌面前。
“不说别的,就算你成功破坏了封印,给我带来了麻烦,我一时半会儿还能撑上一阵,而你身边的每一个人就都颇为危险了。结界损毁,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将变得不再安全,随时有人会因为你的鲁莽而失去亲人、朋友和爱人。你以一己私利换来这许多生命的丧亡,你觉得值得吗?”
“道理说来人人都懂,然而用到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么明晰了。我不如我大哥那么面面俱到,也知道我单薄的力量抵抗不了你们的势力。我这条命既然是齐塔巴用他的命换来的,倍达非要齐塔巴为他儿子抵命,我想起码我应该同他一起来偿还。”他十分清楚倍达胸中的这团火不是谁去求情就能轻易熄灭得了的,但是只要银狼愿意帮他,就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今日来可见是下了不小的决心了。既然晋都帮着你向我求情,我若不成全你,倒也显得过份冷情。不过,我眼下唯有给一个法子给你,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不知你愿不愿意一试?”
“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愿意去做。”宣弘凌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好!喝完这杯茶,你就跟我来吧!”崇澍笑眯眯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那杯热茶,就着杯沿含了一口。
“这回泡得极好,不喝可就损失了。”
“好端端的人在牢里怎么就能自SHA了?是谁给他送去的DU药?”倍达在议政堂内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眉头皱得比山还高,时不时用质疑的眼神瞟向定定坐在那里的尤金?菲玛?阿兰那姆挲?贝托卓,似乎觉得千般的过错都是由他而起。一大早看守牢房的侍卫就神色慌乱地闯入朝会的殿堂抖着声线向他传递了这个谁也没想到的噩耗。前一天晚上还好好待在那里的囚犯,今天一早巡尉去查房就发现对方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房里,身体早
59、该奋起时当奋起 。。。
已僵冷许久,这才吓得立马派人跑来汇报,可惜不管汇报地有多么得及时,对于死者也都是回天乏术。为了不让事态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他即刻退了朝臣,急招了相关人等到后堂商讨善后事宜。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追究是谁的责任了,横竖你为米列斯报仇的心愿都算达成了,他是如何死的又有什么关系。”祁晛罗漠然地面对倍达的质问。
“你说的倒是轻巧!他死得不明不白的,你让本王如何向全欧洲的皇室成员国交代?难道要让他们笑话本王连解决个家务事也要动用卑劣的手段暗地里毒SHA叙坦司的旧国主吗?廷议会尚未拟定国书处决他,公告未发,此时他就这么死了,奥托必然被外界流言蜚语所累,本王更不得向民众解释,你告诉本王,这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在?”亲王的话非但没有让倍达解除焦虑,反而更加着恼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就算齐塔巴三世要死也得死地体面得宜,以国君之礼相待。欧盟律法限制各成员国动用私刑处决国际战犯,要求秘囚的重要人物必须在公开的场合,经过审判庭宣审之后,交由各国的皇室签署同意才可按各国刑法处决。齐塔巴三世的确死得不是时候,倘若处理不当,定会激发多国的矛盾。”崇澍这回意外地站在了倍达的这边。
“那你说该怎么解决?”倍达挑衅地看着罪魁祸首。
“陛下若肯采纳我的意见,就请把这件事交由我来处理,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结果。与此同时,您与叙坦司之间的问题也到此为止,不要再做任何纠缠了。”崇澍老神在在地回答,仿佛对于这个结果早已盘算多时。
“你等的就是这一刻吧!让本王最后还是要求助于你,好叫本王记住没有你的存在本王就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