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凌驾环着胸,表情显然有些困扰。
但这是事实,他不过是到茶水间给自己倒杯茶而已,就差点被两个怪人给劫持、接着雨宫出现搭救、最后还得把自己塞到橱柜里,从橱柜爬出来后,莫名其妙到了个很像赌城的地方,玩了不有趣的吃角子老虎机、路经一大堆奢华气派的通道,甚至现在就在疑似五星级总统套房中、与有着张模特儿脸孔的男人你看我我看你。
如果要问他到底来这里是要干嘛的,他倒是还想问问其他人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顺其自然地跑到这种地方。他唯一只知道的就是「请」他来的荒澜与元靖二人,显然为了上司所引发的各种问题而非常困扰。
嗯、这点倒是与自己同病相怜。当然,如果对方能在与自己的谈话过后,能有些许的改善,那是最好的……本来是这么希望的啦。但当凌驾亲眼看见变成王本人时,这种天真的想法自然就像煮滚了的水蒸气,迅速飘散、进而消失无踪了。
如果说自家上司的阎魔大王是难搞的话,那眼前这位就除了难搞外,还更添加了「险恶」的气味。
「啊?」变成挑了下眉,视线冷冷地扫过后头的两个下属,「这是什么状况?」
「那个……嗯、我们因为想着时间紧迫,所以就在什么也没说明的情况下,把凌驾大人给抓……带来了。」元靖抓了几下头。
「如果愿意给我们时间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说明。」荒澜连忙补充。
变成王笑了,还拍手大笑,用着简直是读叹的口吻道:「杰作啊、真是杰作啊你们两个,我养你们这么久,第一天知道原来你们这么有趣!」他突然认真看向凌驾,「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你还真的愿意跟着这两个耍宝的过来?阎魔那家伙知道的话,不知道会怎么说呢?」
荒澜与元靖被说得脸都红了,只能低低地将头垂下。
「我来的目的只是想看看问题的症结,如果是我无法解决的,那也只好放手。你说我们以前认识,荒澜先生与元靖先生也是这么说的,也许他们觉得你会因为过往的些许交情而听我说一些劝言,但其实要不要做,决定权还是握在你的手上,光凭我是无力挽回些什么的。」凌驾稍微侧了侧脑袋,又说:「不过就我个人而言,就算无法让你改变心意,这趟来得也并非没有价值。」
「喔?什么样的价值?」
「至少在看到你之后,总算明白我的上司并不是十王厅里头最糟糕的一个。」凌驾淡淡地,却语出惊人。
「凌驾大人……!」元靖慌张地出声要阻止。
「……嗯?」变成饶富兴味地拨了下头发,虽然看不出有任何怒气,但却令人感觉危险。
「阎魔虽然是那副装疯卖傻的死德行,但他并不曾羞辱过任何为他工作的下属,当然更不会当着他人的面这么做。」凌驾闭了下眼。「如果我的存在让你感到不愉快的话,那么我们之间并没有继续谈话的必要性。如果你打从心里并不想让我了解问题,那么身为局外人的我,应该尽快地退场才是。」
「你还是,相当有胆识啊。这里是我的地盘、到处都是我的人,现在不过是区区阎魔助理的你,难道连一丝丝的恐惧都没有感受到吗?」变成长长吐了口气,不再刻意摆出有兴趣的脸孔,反而将自己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
「如果你突然对我热络或过度亲昵,这种状况反而会让我感到惶恐。按照现在的状况看起来,我所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反倒该觉得庆幸才对。」凌驾意外尖锐地回答。
「你难道怕我跟你提起过往吗?」变成低垂眼睑,与发色相同的蜂蜜色睫毛长而分明。
「不是那样的,如果你跟我提起过去的我所不知道的事情,现在的我并没有把握能做出你所想得到的反应,更或许我会当成不关己事般的冷淡。如果一个人正讲得兴高采烈,应该不会希望被泼冷水吧?如果这样的反应让你觉得失望,我多少会有些过意不去。」
正确来说,那不是过意不去,而是难过,难过到想要道歉的程度。他看过秦广、五官与辉夜,他们对于自己完全不记得他们的这件事所表现的各种反应。
「……你变得体贴了啊。」变成低喃着,仰起头,瞪着天花板上游动的鱼群,看起来正在思考。
「如果这是称赞的话,那么我就收下了。」凌驾说。
「……喂、你们这些小鬼,全滚出去吧,让客人留下来就好。」变成突然挺直了脊背,大动作地晃了下手,意思是叫他的文武判官以及助理从此间退场。
芳里没说什么,恭恭敬敬低头走了,荒澜跟元靖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不敢违抗顶头上司的话,最后也只能离开。
啪答一声,门被带上。凌驾并未因为其他人的离开而显得不安,而站在沙发后,安静得像个木雕人偶的雨宫,此时也同样面无表情。雨宫虽然曾试着想要接收对方的脑波讯号,但什么也读不到。
在冥道中,似乎有分「位阶」。他虽然可以接收一般人最表层的思考讯号,但比自己还要高层的人,他就完全搜寻不到任何东西。不过若对方只是普通的说着话,则不管是什么位阶者,只要是在他的收讯范围内,还是能够听得到的。
「要吃吗?这里的厨师手艺还可以。」变成将桌上的那盘抹了果酱的坚果饼干推到凌驾面前,态度比起刚才属下在时要随便很多。
「谢谢。」凌驾点了头,伸手拿了一块。
「也有饮料。」变成又说着,伸手往桌下摸,没想到那里居然是个抽屉式冰箱,他从那里拿出了一杯看起来很像可乐颜色的饮料,杯中装了过多的冰块,同样推到凌驾面前。
有零食有饮料,凌驾现在有点觉得自己像到同学家作客的气氛。
「呐、你知道天庭吧。」仿佛闲话家常的语气,变成开始说。
凌驾点点头,虽然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地方,不过似乎很多地方与地府的作业环环相扣,大约一小时前,从那边还送来了两张挂画呢。
「啊啊……那些人啊,真是讨厌透顶啊,只要他们喜欢,这边就得跟着配合,而且动不动就想要任意窜改规则,完全不考虑这边会很难做事……」
这种抱怨着什么的模样,简直就像是下班后到小酒馆喝两杯的中年上班族,黄汤一下肚,就有满腹牢骚要发。
凌驾不知道该怎么应和,只能把盘中一块块饼干塞到嘴里,假装自己很忙。
「来这边之后,你也看到了吧?我是开赌场的啊……你知道开赌场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变成话锋一转,摇头晃脑地问。
凌驾嘴里塞满食物,只是摇头。
「是信用啊。愿赌服输,客人赢多少,就让他们带多少走,同样的,他输多少,我们拿的也不会手下留情。我的生意做的也不止这桩,在人间界,我也收了几个鬼神精灵,让他们进驻宫庙,客人来求好运,也就给个六、七分,没准赚了钱,来还的更多……」
「也就是说,就像到神社参拜,希望神明给点好运,让自己买的奖券或是马票能顺利中奖吗?」凌驾追问。
「大概就是那样。不过我们做得更细,并不是买了之后再去求运气,而是在买之前,先去询问哪匹马、或是哪个号码会中奖。」
「这样可以吗?」凌驾不由得皱了下眉。如果神明真的这么好用的话,每个人都去问,然后每个人都可以中奖了。
「所以我刚才才说,给个六、七分准就可以了,既可以延续宫庙的公信力,又不至于太引人注目……只是呐、最近,乱来的人越来越多,有的要求也不来求宫庙,尽去拜托天界那些人,那些家伙收了贡品、也不好意思不帮,本来可以给点运气就了结的事情,却变成给准了号码……你说,这不是跟我作对是什么?」
「我不明白,既然你刚才说,你这边控制的宫庙,最多也只给准六、七成,那剩下的三、四成不准的部分,让别的地方去做生意,对你来说也没差。」凌驾喝了口饮料,好把嘴里的饼干屑给冲下肚。大概是冰块加太多的关系,让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先讲是我的不对、也许在我的潜意识里面,一直还觉得你该了解我的背景的……」变成用手指轻叩了下桌面,「我虽然身为十王厅的变成王,但同时也掌管人间界的一切博弈活动,小从一张一百元的奖券到运动比赛巨大的地下赌盘,最后的结果事先在这边都会计算出来。算出来之后会将数字交到那些鬼神精灵手中,给他们自己运用。」
凌驾微微睁大眼,完全没想到对方除了王的身分外,还有这样子的「副业」。
「那些上头的家伙,并不会知道这边的计算结果,当然也不可能拉下脸皮来找我问,那要如何给准号码呢?」变成像在出机智问答的模样,竖起了一根手指。
凌驾静默了几秒,最后说:「那就随便给,之后再自己操作结果就好了,如果是神明的话,应该可以轻易地办到吧?」
「你说得没错。」变成摊手,「但相对的,这就破坏了我手下宫庙的公信力。这边的运作靠的是计算,拿奖券号码来说好了,就从星象风水运势流年配合机率去推,如果是运动赌盘的话,这边就会依照每个选手当天的体能状态、场地状况、气场跟其他微弱元素等去算,其实就跟一般的情报战没什么两样,只是这里的资料更加丰富,计算方式也十分精密,所以可说是百分之百的准确。但结果毕竟是事先就得出来的,所以如果中途有不在我们计算范围内的『变数』发生,进而影响结果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所以,你打算做的,就是向天庭抗议吗?」
凌驾可以理解对方不高兴的原因了,这边是靠正常的计算而导出结果,另一方则是任意改造本来应该通往的结果。
「那些眼睛长在头上的家伙才懒得理你,我有自己的做法,既然他们这么玩的话,这边也只要去操纵结果就好了。而且本来只给六、七成准度的宫庙,就让他们百分之百说准。这样一来,本性贪婪的人类,就会接连把香火往这边带,我要让上头那些家伙知道,这边可不是好惹的。先破坏游戏规则的人,就要自己承担后果。」
变成说完,看到凌驾正伸手去拿盘中的最后一块饼干,似乎有些惊讶对方居然吃得这么快,于是便还算亲切地问:「还要再来一些吗?」
第四章
凌驾面前多了三盘点心,除了刚才广受好评的榛果蓝莓口味外,另有奶油蛋黄派,以及芝麻薄煎饼。
「所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呢?」凌驾伸手拿起片煎饼。
心生不满的人自然会被报复,而受到报复的对象则会想着反制措施,双方就像互相追逐彼此尾巴并绕着树打转的老虎,最后会全化为黄奶油吗?所以对于这种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事情,凌驾意外的非常明白,只要有一人自己先停下来,另一方也会停下来。
那是自己的状况,但眼前这位仁兄,似乎是不得到目的不善罢甘休的类型。
荒澜与元靖匆匆忙忙把自己拖来,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了,当然,如果报复的后果一点也不严重、或是还足以承受,那也不会如此急迫地叫自己来插手多管闲事。
「那种事情我哪管得着。」变成一摊手,摆出副无聊样,「我只要那些家伙知道,真的惹毛我的后果是什么。」
「你真的觉得不需要好好沟通吗?」凌驾试着劝说。
「我讨厌浪费时间的行为。」变成随口回着,他拿起装满冰块的玻璃杯,一口气将里头的东西往嘴里倒。
「你有没有想过,你个人的行为很有可能带给你身边的人……也许是部下、一些麻烦?」凌驾换了一个方式问。
「他们如果害怕的话,那离开我就好了,十王厅说大不大,也是有十层楼的,我从来就没有阻止谁离开,如果有人想换单位,我还可以帮忙写介绍信。」变成笑得一口白牙。
「你不在乎他们的感受吗?看得出来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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