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的脸瞬间红了,低垂着头走上来,抓起杯子一饮而尽。想起了梦中的死神在自己耳边甜言蜜语,简直羞得抬不起头。
安澜作为一个二十多岁荷尔蒙旺盛的小基佬,看到帅哥总是会忍不住意淫,不过他这人忘性大,转眼就把意淫过的帅哥抛到脑后了。
“要是你觉得能走路,就穿上衣服走吧。”辰夜眼神示意角落里揉成一团的工作服。
安澜看了看辰夜那件黑色立领束腰长款风衣,又看了看自己的雨衣,真心觉得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待遇差太多。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大人,您在里面吗?”
安澜惊讶地瞪圆了眼睛,看向辰夜,辰夜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自己则拎起外衣,极快地出去了。
外面站着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学生,头发披散,身材瘦弱,脸上画了很精致的妆容,但是依然从眼神中看得出憔悴和虚弱。
“怎么找到这里了?我可以去医院找你。”辰夜皱眉问。
“我害怕自己等不到你来了。”女学生笑了一下,递给他一个纸袋:“这几天工作的成绩,还有那件丑八怪工作服哦。医生说我的身体不适合外出,以后就不能帮你做事了。”
“我会把薪酬记在你名下的。”辰夜说。
“我想去学校吃早餐,你要不要陪我呀?”女生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央求道。
辰夜想了想,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门,算是道别,然后和女生一起下楼梯出去了。
安澜在房间里,只听到一个女生在邀请辰夜拍拖,而辰夜好像也很乐意似的。安澜心里虽然有点小郁闷,但很快就释然了;死神毕竟也是男人,和女生约会也很正常嘛,电视里都这么演的。难道有哪个死神会喜欢男人吗?
安澜回到宿舍里,又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爱慕的帅哥室友失恋了!此刻正在宿舍的阳台上颓废地抽烟。其他几个室友忙着打游戏,无暇顾及。安澜内心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脸上是一种理解包容宽厚悲悯的神态,他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室友旁边。室友和他关系本来就好,见他回来,立刻扑上去嗷嗷大哭,几乎把安澜压在地上。
“这次是彻底分手了!”室友苦着脸,又气又恨地说:“每次见面都吵架,还谈个什么劲,去她的,陪我喝酒去。”
宿舍的老大在游戏加载的间隙插话进来:“别听他瞎掰,这都分了几次了,哪次超过一天的,安澜,你昨儿一晚上没回来,去哪儿快活了?”
“我找了一个夜班的兼职。”安澜随口说。
室友按灭烟头,揽着安澜的脖子风风火火地跑出去喝酒去了。
两人买了一网兜罐装啤酒,坐在体育场观众席上,唉声叹气地喝完,一起去厕所撒尿,然后到校外的台球厅里玩了一下午的台球。一直到傍晚才出来,室友神清气爽,似乎已经忘记了失恋的痛苦,甜蜜蜜地搂抱着安澜的肩膀,竖起食指指向天空,提议道:“我们去电玩城!”
安澜不喜欢很吵闹的环境,但是很享受与帅哥室友结伴玩闹的感觉,于是欣然同意。两人钱包里的现钱都不多,决定绕道学校银行营业点取钱。
排队的时候,室友扮演僵尸,伸长手臂抓安澜,安澜既笑且躲,正在玩闹的时候,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室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迟疑了一会儿,有些抱歉地看向安澜。
安澜心中失望,脸上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她的短信?赶紧滚吧,重色轻友。”
室友嘿嘿笑了笑:“好兄弟,够义气,下回我请。”说完匆匆忙忙地跑了。
安澜一个人在自动取款机前面的台阶上坐了一会儿,不知道应该去哪儿。他起身在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转悠,路过餐厅门口的张贴栏时,见着了一个熟人。
辰夜坐在折叠梯子的最上层,嘴里叼着广告纸,手里拿胶水往张贴栏上抹了几下,然后将广告纸端端正正地贴上去,用拇指抚平上面的褶皱。
“晚上好,老板。”安澜扬起脸打招呼。
辰夜从梯子上跳下来,把梯子和胶水递给安澜,道:“把这些还给餐厅的后厨。”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啊。安澜腹诽,但是下命令的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老板。安澜撅着嘴把胶水装进口袋里,抱着梯子艰难地朝餐厅走去。
回来时,辰夜手里端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递到安澜的手里,温柔地说:“谢谢。”
安澜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这让他觉得宁静和快乐。两人并排在学校的林荫道路上走,他看向辰夜,闲闲地开口:“年底招不到人吗?”
辰夜点头。
“我们班有几个同学寒假留在学校,我介绍他们给你打工好吗?”
“不行。”辰夜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然后认真说:“我们这个行业,门槛很高,对从业人员的各方面素质要求都很严……”
安澜还没听完就笑喷了:“拜托。我来应聘的时候,你什么都没问就直接给我发衣服咯。”
辰夜转身,用手指了指远处的张贴栏以及围在前面的几个大学生,说:“我贴的告示,只有极少数人会凑巧看到,我会在这极少数人里,选择看着顺眼的人给我打工。”
安澜心中一动,笑道:“我看起来很顺眼吗?”
辰夜嘴里咬着奶茶吸管,微微点头。
安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努力平息自己紊乱的心跳。胡思乱想的一会儿,终于又忐忑地问:“那个,今天早上约你吃饭的女生,也是你看着顺眼的人吗?”
“她也是其中之一。”辰夜平淡地说:“她和你一样是这个学校的学生,读土木工程,研二,原本打算毕业后就和男友结婚的,不过,她得了血癌,在今天下午去世了。〃
安澜难以相信地看向他。
“你不用这么惊讶,死是很普通的自然现象,每个人都会遇到,包括你。”辰夜冷淡地说,他不喜欢看到人类因为死亡而悲伤的样子,因为他自己就代表了死亡。
他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在林荫小道的尽头分开了。安澜不打算接死神手里的活儿,而死神也很快找到了新的员工。他们两个似乎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作者有话要说:
☆、 空仓库
当时她坐在仓库角落里的小板凳上,清点棉纱的数量。整个仓库暗下来,大门无声无息地从外面反锁住。她在仓库里大喊大叫,试着把脸贴近门缝呼救,都无济于事,她在黑暗中漫长地等待,有时会吃些棉纱和泥土充饥……一个月后,仓库门再次打开,人们在角落里发现了这个女人,已经风干成人皮。
一月中旬,本学期的各门考试都结了,时值年关,宿舍的同学接到学校放假通知后,迫不及待地买车票回家了。
而安澜则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打工生活,他在市区一家大型百货超市的饮料区做促销,工作并不累,每天站在简易柜前,满脸带笑地对路过的客人讲:“可口可乐今日促销,买一送一,欢迎品尝!”每天大概要说四五百遍。安澜工作一天回到宿舍里,脑子都木掉了。
宿舍里再过两天就停止供暖了,这倒没什么,加一床被子就行。安澜就怕天气太冷把水管冻住,那就没办法住了。
工作上也是烦恼不断,他工作上的搭档是本校的研究生,此人沉默寡言,不爱交际,每天大部分时间对着手机屏幕。即使工作时间也不例外,安澜曾经暗示过他,被主管发现会扣工资的。结果这位仁兄充耳不闻,简直把安澜气死。
搭档是这个样子,主管更过分。每天傍晚超市门前都会有运货车过来,搬运货物这种事情原本不应该由促销员做的,但是搬运工都放假回家了,主管就半强迫半诱哄地让他们两个搬运饮料。一车大概有四五十箱,一箱三十瓶。全部搬完半条命都没了。幸好那位研究生搭档力气壮,一个人负责大部分,剩余的一小部分则由安澜和主管负责。
工作了几天之后,安澜逐渐和他们两个熟识了,主管姓李,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戴一副黑框眼镜,很精明灵活的样子,安澜叫他李哥。搭档叫谢长雄,相处久了就发现他个性很直率,没有什么坏心眼。
有时下班的时候,李哥会请他们两个喝啤酒,就在超市后面的仓库里。这是一间二百多平米的大仓库。超市的货物只占据了一小部分。仓库深处堆放着很多积压滞销的东西,大到衣柜沙发盆架、小到牙刷梳子,很杂乱,上面还落了一层灰,犹如一座连绵的大山。李主管说超市的前身是供销社,七十年代就有了,所有废弃不用的东西都丢在这里,从里面找出古董都不稀奇。
谢长雄喝酒之后,话变得很多,他平常喜欢在网络上浏览稀奇古怪的新闻,这时候就发挥所长,讲了一个有关这座仓库的故事:“七十年代时,这间仓库里发生过一桩惨案。当时也是冬天,快过年的时候,超市打算放假,所有的工人一起把货物堆放进仓库。当时人太多,有一个二十岁的女工留在仓库角落里清点货物。主管没看到她,以为所有人都走了。于是把仓库的门从外面锁上。你们知道这间仓库是密闭的,门又很厚实,在里面叫的话,外面的人根本听不见。过完年大家回来,打开仓库时,看见那个女工已经变成肉干了。”
一阵冷风吹过,三人同时打了个寒噤。
三人心里都有些发憷,只是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匆匆喝完了啤酒,从仓库里出来,心里的那股寒意才退去。李主管率先离开。安澜和谢长雄去储物柜里换掉工作服。安澜手套掉了一只,扒拉完自己的柜子没找到,又去扒谢长雄的柜子,谢长雄是个好脾气,加上他自己爱胡乱放东西,所以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拿错了手套。
结果安澜没有找到自己的手套,反而在谢长雄的柜子里发现了一件死神的工作服!
虽然和雨衣没有太大差别,但是那种纯黑的颜色、粗陋的质地、蠢笨的设计,毫无疑问就是死神的临时工制服。
安澜拎着这件衣服,又看向谢长雄。死神并没有和他说过保密协议之类的话,所以这种事情是可以透露的吧。
“师兄,原来你也是啊。”安澜惊喜道。
“是什么?”谢长雄显出疑惑地表情,从他手里接过雨衣抖了一下,自语道:“原来在这里,我还以为丢了呢。”
“这个衣服是你的吗?”安澜问。
“这个嘛,好像是促销时发的礼品。”谢长雄挠头:“我不记得了,就是一件破雨衣嘛,干嘛大惊小怪的。你喜欢送你好了。”
“不是啊,这是死神的衣服,穿上之后会隐形会穿墙,还能看到死去的鬼魂。”
谢长雄哈哈大笑:“小朋友挺会幻想的,你喜欢就送给你。”
“不要。”安澜心里有些疑惑,不知道是谢长雄故意隐瞒还是真的不知道这衣服的来历。按理说死神做事很谨慎,这种制服更没可能随意流传出去的。
和谢长雄告别之后,安澜一个人做公交车回家,天气转冷,天空飘着小雪花,安澜觉得身上一阵阵发冷。他透过车窗看到街道的小摊上在卖灶糖,翻开手机看了看原来今天是小年。但是安澜心里只祈祷一件事情就是,宿舍可千万别停水。
下了公交车后,他一路踏着薄雪小跑,寒风一直朝他的后脖颈里灌,像被猫咬似的。当他跑回宿舍的时候,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担心自己发烧了。打开宿舍的门,里面一片昏暗,按了一下开关没反应。事情比他预想的还要糟糕,宿舍不但停暖停水,竟然还停电了!
这样看来是住不下去了。一楼的电子显示屏上出了告示,说是本校区宿舍在寒假期间关门,打算留校的学生必须搬到老校区居住。安澜看到已经有学生抱着棉被和生活用品搬出去了。
老校区在城市的另一端,距离安澜打工的地方很远,要转好几次车。这样看来,在校门口租一个房间似乎更加方便一些,只是不知道有没有愿意短期出租的房东。
安澜一个人在宿舍用温水泡了一袋红烧牛肉面,面泡得半硬半软,端起来准备吃时,手一滑,一碗面打翻,全盖在自己的运动鞋上了。
这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安澜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了。他心平气和地清扫了地面,换了一双板鞋,拿了一本书,走出去散步。
外面依旧是冷,安澜总觉得冷风一直朝自己的后脖颈钻,好像有人吹冷气似的,明明拉链已经拉紧了呀。他信步走到了图书馆。
学校的图书馆在假日期间是对市民开放的,所以即使是现在,里面的依旧供水供暖。安澜想进去蹭一会儿暖气。抬脚走上台阶,走到门口的旋转玻璃门时,见里面走出一名穿着黑色风衣,身材高大面容冷酷的男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