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如今又走向了当初的窘境。“
余飞琪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谎言说的合情合理,虽不算是天衣无缝,但是最少也能说动他一点。
但是项毁意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张口,淡淡道:“你骗我。”
“……”余飞琪皱眉,“你不信我重生过?”
“不,我信。”项毁意抬眸看着余飞琪,“——但是不管是今生还是前世,只会是我死,无论遇到什么困境,我定然想好一万个计策,保你周全。那样,你怎么会和我一同溺死?”
前世余飞琪的世界里,其实是没有项毁意的,他这么一说,余飞琪突然愣住了,只觉得瞬间寒气横生,无故打了个寒噤,于是颤声反驳:“不,你不知道,如果你现在仍旧执迷不悟,会害死我。”
话没说完,突然听到项毁意打断他说道:“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定然同你远离这个国家,再不踏上这方土地。
看余飞琪面露难色,项毁意冷声道:“那个策添到底有什么地方让你如此忠诚于他?不过是胸口一箭,免职免职,除此之外他还能干什么?”
余飞琪开口:“不许对君王无礼。”
见项毁意一脸不在意,余飞琪说道:“他为君主,我为臣子,臣子为帝王做任何事情都是分内之事,你我之间说说就罢了,不要对外人说三道四。”
“现在你应该算是我的臣子了。”项毁意不悦的说。
“以下犯上,该当问斩。”余飞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样得到权利的方式,颇为可笑。”
“哈。”项毁意仰头笑笑,并不在意,“可笑又何妨,
何妨何叹,奈何桥上尚敢逆天而行。
项毁意的心里划过一道不明的河流川水,流到心脏里,消失不见,冰冷,而光泽。
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沉默良久,就在余飞琪以为项毁意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那人说了一句。
“我若是放得下,早就得到安宁了。”
君也安来也宁。
奈何谁也不能率先放开,放下。
☆、坐怀不乱。
十一月仲冬,寒风凛冽,正是一年之中最为干燥寒冷的几个时节之一。
李迁同宋多金一并被抓到监狱里,和他弟弟并不是一个监狱,但是构造大致相同。扑面而来的潮湿感只让李迁想要呕吐,好不容易跟着那军官来到一个牢房,就看那牢房除去稻草和芦苇就没有任何驱寒的物品,李迁当场喊道:“你就让我住这里?”
那军官显然也知道李迁不好得罪,不吭声的从身后搬过来一个火炉,放进去,然后又一声不吭的走远了。
“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李迁随口抱怨道,围着火炉坐下,也没看见宋多金瞬间僵硬的脸,只看宋多金迟疑着不坐下,于是李迁对他说道,“你也休息一会儿吧。”
转头看看天,都已经是巳时,天马上就要亮了,休息什么啊。
于是李迁打起精神想和宋多金聊一聊,看着宋多金坐在离自己两米处坐下,随口道:“你现在被困在这里,家里的老母亲可有人照顾?”
“大人不必担心了。”宋多金将手放到火炉上捂热,也不看李迁,语气颇为阴凉。
“你说你跟我来这里受罪有什么意思。”
“……”
李迁虽这么说,但是心里确实是高兴的,也知道只有在困境中才能看出来一个人对自己到底怎么样,这么想想就觉得耳根发软,却仍然说了不依不饶的话,像是责怪宋多金的多事。
那宋多金显然也是不高兴的,只是侧过身去,背冲着李迁躺下,假寐。
李迁能感受到他的不高兴,但是仔细想想却也觉得自己说的不是很过分,当下觉得这个宋多金真是变化无常,第一次见到他时痞里痞气,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但越到后面越是显示出不愿意搭理李迁的样子,他原本以为自己多虑了,现在却越想越不对,这个宋多金会如此小气?
自己做什么招惹了他?
百思不得其解,李迁慢慢挪着自己坐着的位置,好不容易到了离他小半米的距离后停下,戳戳那人弯着的腰背:“还生气了不成?”
那人显然没睡着,却也只是轻轻躲了躲,没出声。
李迁不由的感慨:“你我当初遇到的时候,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关在这个破地方。”
那躺着的人突然支起身子,恶狠狠的瞪了李迁一眼,随后站起身走出李迁十米远。
那一眼瞪得李迁差点喘不上气来。
两人之间的罅隙越发的明显了,甚至有越发扩大的驱使。
李迁看着宋多金眼神中的受伤,强忍着怒气,也站起身走过去:“宋多金,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看宋多金继续瞪着李迁,眼睛里都有血丝,像是忍不住一样,突然冲上去,拽住李迁的衣领,吼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你就和我
直说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讽刺这个破地方!你有种直接骂我!反正我就是一个活该进监狱的小痞子,反正不管我做什么你就是看不起我!”
听他一口气吼出来这些话,李迁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脚下一个趔趄,要不是衣领还被人拽着,几乎坐在地上,看宋多金咬牙一脸隐忍,眼角都有隐隐的血丝,显然是憋到极至,终于忍不住了。
一瞬间李迁想到了很多个画面,有关的,无关的,突然被打开了闸门,汹涌而来。
那年夏日,他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趾高气昂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偷走他金簪的少年,拿着他的钗子,得意洋洋的说,你的钗子要掉了嘛,帮你扶一下。
反口耍无赖,居然冲着李迁无赖道,爷怎么知道,你那个头发绑的和个娘们似的。
哈哈哈仰天大笑,问李迁你能奈我何。
打横抱起自己,将李迁放到石头上,笨手笨脚的帮自己梳头发。
自己将他绑了过来,威胁吓唬他,只想要回自己家传的簪子,谁想在回去的路上又被他的仇家截了下去,那簪子被他拿去抵债。
那次,他对他说,我定保你平安无事。
那人说到做到,一直护着自己,一直跟到这里。
李迁面色苍白的反问:“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宋多金冷冷的放开手,也不多说,只是看李迁站都站不稳的向后退了几步,伸手扶了一把:“我庸人自扰,少爷您不要怪罪。”
李迁像是明白了什么:“你不愿意来我家打长工?可是也不是我让你来的,你当初——”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多金打断了,只说到:“我弟弟。”
“你弟弟?”李迁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个瘦削的小男孩,被宋多金称为‘阿银’、小心呵护着的孩子。
“你方才说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宋多金道,“但是,真是不好意思,不仅仅我弟弟住在这里,你和我,都住在这里,那我们都不是人吗?损人之前,先想想你自己。”
李迁被他噎的面色苍白,紧紧拽着宋多金:“你就因为这点小事?这点小事值得吗?”
“反正你不懂。”宋多金反手甩开他拽着自己的手,推的李迁摇摇晃晃的,“对于你是小事,你只不过是抱怨一下,但是别人会这么想吗?”暗地里握紧拳头,自嘲道:“贱民的思想同你们不一样。”
啪——
李迁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用尽全身的力量,只觉得手掌发麻,手指尖颤抖的厉害,突然骂道:“自甘堕落的东西!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自动往你身上带!”
那一巴掌打的宋多金半边脸都麻了,甚至舌头被牙齿磕破,尝到血的味道,一瞬间怒从心中起,紧紧拽起李迁的衣领,甚至将他半个人都
拽起来了,吼道:“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
李迁冷笑道:“打的就是你!”
说完想要挣脱开来,宋多金被他那句‘打的就是你’激的面红耳赤,一把把他扑在地上准备揍他,但是别看李迁一副文人样子,但是实际上力气不小,虽然没挣脱开来,倒也没让宋多金将自己掀翻在地,然而还没站直就又被拉了下来。
身体间的触碰虽然激烈,也是完全不想伤到对方,两人就像是小孩子打架一样的四处翻滚,谁都不想被对方压倒在地,却也因为力量相差不悬殊,到最后也未能分出胜负,两个人躺在地上,狼狈的喘着气,不一会儿,看着对方,笑的几乎抽筋。
李迁的眼泪都出来了,只道:“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干过这等狼狈之事。”
“怪不得呢。”宋多金调侃道,“我那是让着你,看你像个小鸡子一样,不忍心掐死你,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在世上吗?”
李迁也不在意,让他多逞一会儿口舌之强罢了,迎合说:“是是是,你多厉害啊。”
说的宋多金不好意思:“哪里哪里,李大人也不逊色。”
说完又是相视一笑,良久,只能听见两人平复呼吸的声音。
突然,李迁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
“……”宋多金也不回话,只等李迁继续往下说。
李迁斜过头,盯着宋多金,很认真的:“宋多金,我只是佩服你。”
你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更能明白这个世界上的是非黑白,你能为母亲遭受别人的误会和谴责,你经历的事情比我多得多,我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你。
我只是觉得羞愧,在你面前,几乎抬不起头来。
李迁就这么看着宋多金,眼底浮光轮转,也不多说,突地叹了口气,说道:“我看你弟弟也是好孩子,现在能告诉我他为什么进去了吗?”
宋多金颇为无奈的笑笑:“因为我没用。”
“……”
“家里穷,穷的吃不上饭了。”宋多金淡淡道,“我们两个还好,有一天我妈饿的眼睛都看不见了。”
李迁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古怪。
“然后我就寻思着去大户人家偷点东西吃,但是我太高了。”宋多金比划了一下自己,说道,“所以就是阿银去了。没想到被人抓住了。”
宋多金的嘴唇抖了抖,眼眶有点湿润:“要是知道他会被抓到,饿死我也不会让他去的。国君上任之时,有一阵时间说要‘大赦天下’,听到这消息我几乎快要高兴疯了,可是直到现在……”
随后半晌没听宋多金说一句话,回头看看,那人蜷缩着身子,一点声音都没有,但是从他这个角度来看,宋多金的后脊背大幅度的颤抖着,呼吸而引起的起伏也
很明显。
李迁幽幽的叹了口气,涩涩的开口,挑了一段脍炙人口,从小背诵的词念道。
“伯牙鼓琴,其友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太山,钟子期曰:“善哉!峩峩乎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汪汪乎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
文不长,但是李迁几乎念了一刻钟,用情至极,哼吟着高山流水的调子,到后来几乎哽咽出来,阴冷的监狱中,李迁的声音像是突然变成了烟雾,蔓延在空气中,一寸一寸的吸入到宋多金的肺部,吐也不出来,于是不上不下的吊着,一唱三叹。
那声音变得颤了起来,慢慢悠悠写下四个字,与君同病。
病了,痛的受不了了。
心脏这里像是被什么细线绑住,留下细细的勒痕,每每跳动一下,钻心的疼痛。
李迁的眼角也变得湿润,耳边满满的忧愁,挥也挥不出去,便只能这么忍着,许久,耳侧仍旧嗡嗡作响,似是青空下飞鸟振翅,也似是茧内蝴蝶蜕变而生,最终也化成宋多金口中的一声叹息。
再无声响。
半晌,李迁率先打破沉寂,说道:“你总管你的弟弟叫阿银,那他的名字呢?宋多银?”
宋多金并没有否认,也不出声,只是转过身来,一双眼睛还通红,眸清澈的耀眼。
“令堂也真是有趣,”李迁尽量放松语气,“给你们取了这么个有趣的名字,一听就是兄弟俩,恩,不错不错。”
“莫要取笑了。”宋多金说道,“生下我之后,家父就出去闯荡江湖了,只留母亲在家照顾我们。”
语气间颇有不屑:“长这么大我都不知道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不知他现在是死是活。”
“既然如此,”李迁应声说道,“你可愿意改一个名字?”
“为什么要改?”
“宋多金宋多金。”李迁念了两声,笑道,“‘宋’这一字谐音‘送’,多金也不过是送出去的,寓意不好,着实不好。”
宋多金不甚在意:“既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