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又道:“‘彩花’,就是彩色灯笼和彩球的统称。点上彩灯挂上彩球,这是一年丰收的象征。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彩花,每年都能让人眼前一亮。‘点秀’,即燃起篝火。一般平民会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架起火盆,待到子时,再一起将篝火点燃。如果是稍有钱财的人家,他们会把火盆做成连环珠火,点燃一处,火焰就会迅速按特定的形状窜起,非常眩目。特别是每年皇家的篝火,架在城墙上,宛如一条巨龙,点燃之后,犹如活物。”
“过了雕冰、彩花和点秀,所有人会将饭桌摆到街道上,夜不闭户,酒肉共享,相熟的人还会交换礼物。狂欢宴上,人们真正的抛开了隔阂和矛盾,放开心胸地庆祝。那时就有的你看、有的你吃了。”
听起来真的很有趣。昊淼开始期待起来。看着地摊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材料和物品,昊淼突然心血来潮:“过年的彩花好像都是自己做的,我们也来做几个吧!”
寄惊弦马上支持:“好啊,我会做好几种花样,到时候教你。”
“那就这么说定了,买材料去!”
看着昊淼原本清冷的脸上出现生机,寄惊弦没来由的高兴。
兜兜转转,一会便大包小包的提上了。采购得差不多后,两人一致决定马上回去,逛街实在是件辛苦的事情。
削竹签,做灯骨,穿线,包彩纸……一个个步骤,昊淼都学的很用心,尽管他开始的成品实在不堪入目,但过程很享受。
彩花的制作其实并不难,但要做的特别做的精致,就得花点心思和耐心了。在渐渐熟练了之后,昊淼一连做了好几个不同样式的灯笼,甚至有几个还是他自己设计出来的,看的寄惊弦大呼天才。最后,他把一个南瓜灯送给了寄惊弦,更乐得他笑不可支。
傍晚,古悲风从宫中回来,走近房间就看到门口挂着一个别致的桃花灯,粉色的花瓣映射出柔美的光芒。
管家适时地走出来,解释:“这是昊淼公子亲自做的。”
古悲风立刻笑了,笑意深深地渗透到眼中……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他并不是唯一得到灯笼的人。在他之前,寄惊弦、逐狂、移玉、管家、照顾他的丫鬟、狄夜甚至藏在暗处的求醉都拿到昊淼亲手做的灯笼……
真有点……火大。古悲风难得有些挂不住他的笑容了。来到昊淼所在的庭院,只见那本来清静的地方,或坐或站了好几个人,有侍女、有侍卫、也有奴仆,人手一个灯笼,柔和的烛光照的每个人脸上喜气洋洋。
昊淼就坐在他们中间,静静地看着大家谈笑风生,脸上意外地露出了浅笑,那一霎那的光彩,瞬间吸引了古悲风所有的注意……
“主子。”狄夜出现在身边。
古悲风转头就看到他手上的鲤鱼灯。
“昊淼公子送的。”抬了抬支杆,解释。
“他还真有心。”古悲风眯眼微笑。
狄夜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眼睛向一边瞄了瞄。
古悲风顺势往那边望去,只见昊淼身后不远的树丛中隐隐露出微光。
那是……求醉?!他一个藏在暗处的潜伏者提着灯笼干什么?
捂了捂有些发疼的额头,抬头不经意又看到昊淼的微笑,古悲风目光转柔。
也罢,过年嘛……
过年(二)
雪一直下,整个苍国变成白茫茫一片。彩灯高高挂起,彩球连成一串串,窗花朵朵,为白色的世界增添了美丽的色彩。清晨的擂鼓敲响了新年的开始,街道上时不时有艺人吹奏热闹的曲调,人们换上新装,整理仪容,熏制烤肉,制作冰雕、架起火盆……带着喜悦和期待迎接新的一年。
别馆的仆役忙碌起来,把喜庆的气息带到每一个角落;丫鬟们都特别打扮了一番,发髻上戴上了象征福气的红色珠花;侍卫们连夜赶雕了几尊精致的冰雕,挂上彩球,并制作了一个圆形的篝火架,期待点火的那一刻红火……
昊淼跟着寄惊弦在厨房里研制美食,务必要将晚上的新年宴席办的热闹而完美。至于古悲风等人,则早早被请入宫中,准备参加皇宫盛宴。
没有了大人物,别馆的气氛反而更加活泼,每个人那发自内心的满足和快乐,深深感染着昊淼,令他也开怀不少。
是夜,所有的彩灯都被点燃,连同街道两边各种各样的冰灯,照亮了整个夜空。别馆位于内城,这里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即使是狂欢也不允许在街道上大摆宴席。
但是昊淼实在很想看看外面热闹的场景,所以和别馆的人达成了一致的意见,每人提一篮精美菜肴,浩浩荡荡将餐布摆到了集市边的大树下。
百姓们将桌台在街边摆开,铺上红布、挂上彩花、装点冰雕,放上香气四溢的食物,敲着各自的新年鼓,笑声、鼓声、吆喝声交织成一副有声的画面。
“走,我们去窜人家。”寄惊弦拉起昊淼,兴冲冲走进人群。
一家家走过,时不时尝着各种精美的食物,跟不少人交换了灯笼和小礼品,甚至加入制作冰雕的队伍,还有灯谜竞猜,杂艺表演,乐曲弹奏……一切的一切,对昊淼来说都是新奇的。面对一张张笑脸,他也不自觉地以笑脸相迎,传递着真诚的祝福。这个寒冷的季节,竟然显得如此的温暖。
逛完了整整一条街,昊淼等人又回到树下。此时,子夜的鼓声已经敲响,一声声巨响传自宫墙以内——也不知道这面鼓是用什么做的,竟然能发出如此巨大的响声。
街道上的人们慢慢安静下来,等待鼓声停止。在连续敲击了十二声之后,空中传来用内力发出的报庆声:“新年临至,佑我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一声刚歇一声又起,圣城四面隐藏的高手按照一定秩序,传声报庆。
“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们也不约而同地跟着喊起来。
待一切稍定,那个最初的声音又高声报道:“‘点秀’!”
城墙边缘一角突然燃起一小簇火焰,然后火焰像拥有了生命一般迅速窜起,节节相连,很快绕了城墙一圈。百姓们从很远都能看到那条旺盛的火龙,喷发着炙热的火焰,染红了每个人的眼睛。
人们同时欢呼起来,丢起彩球,抛开烦恼,尽情高歌。
“啊——”寄惊弦跟着毫无顾忌地叫起来。
昊淼也露出愉快的笑容。
“在这种时候应该弹点热闹的曲子。”寄惊弦望着昊淼,“你要是把你的乐器带来就好了。”
昊淼也觉得有点遗憾,看到这种场面,他心难自抑。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顺势望去,只见求醉默默地将小提琴举在他面前。
这个……他是什么时候拿来的?
稍一闪神,求醉又如影子般消失无踪,只留下小提琴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好吧,不管那么多了!
昊淼站起来,闭着眼睛感受人们亢奋的心情。
架起小提琴,举起弓弦——
一首《匈牙利狂欢节》应声响起,开篇尽显深沉和华丽,活泼的旋律自然引入了热烈狂欢的场面,灵活地穿插着颤音,使得整个曲子充满了震撼人心的力量。
周围的民众静下来,不约而同被带入这奇妙的音乐世界,双手情不自禁地舞动起来。
一曲终一曲又起。
《RedHot》,热情风暴,充满了激情的旋律,无比热烈的音符,力度与节奏的结合,快速而连贯的技巧,将整首曲子的热情奔放彻底地释放出来……
旦尼库的《云雀》,用上下滑指的颤音技巧,奏出明快欢腾的旋律,鸟雀争鸣、明朗惬意,清越脱俗,展现了动人的生机与活力……
一首接一首,昊淼仿佛不知疲倦地演奏。明明天气寒冷,他却出了一身的薄汗。带动全身力气拉奏的曲子,果然带给了人们不同一般的享受。看他们聚精会神的表情和欢欣鼓舞的动作,昊淼的心情只能用“畅快淋漓”四个字来表达。
“呼!”终于再也撑不住地停下来,昊淼愉快地呼了一口气。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随之响起,众人不吝表达对他的喜爱与赞美之情。
昊淼微笑着弯腰行礼,第一次没有保留地露出自己内心的喜悦,那张俊朗的脸因此变得异常耀眼和动人……
一直狂欢到破晓,昊淼才从热情的人们身边抽身离开。回到别馆,他和其他人都疲惫不堪了。
摇摇晃晃地回到房间,刚放好小提琴,身体就向后倒去。一只手臂从后托起,熟悉的气息扑鼻而来,令他忍不住靠向手臂的主人。
“竟然玩到这么晚,昊淼?”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额头被一个温热的东西触了一下。
昊淼睁开眼睛,只见古悲风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疲倦感让他警惕心下降,被男人拦腰抱起也没有反抗。
古悲风将他轻轻放在床上,然后从衣服里拿出一个手镯,替他戴上。“这是我用千年精木亲手雕刻的结环镯,作为新年礼物,送给你了。”
抬手看了看,手镯雕刻精细,古朴雅致,还散发着怡人的清香。
“谢谢。”昊淼弱弱地回了一句。
“今天幸好提早离开了皇宫,不然如何听得到你拉奏的绝世乐曲。”
昊淼半睁着眼睛,实在无力回应。
看出他的疲惫,古悲风轻轻推倒他,倾身吻上他的唇,尽情吸允。顶开他的唇瓣,霸道地侵入,辗转交融。
“呜……”昊淼推拒挣扎,对这人趁人之危的行为表示愤慨。
“好了,别生气,我今天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古悲风偏头在他耳朵上咬了一下。
昊淼吃痛,刚想驳斥,他却放开了他,并且笑着说了句,“新年快乐,昊淼。”
瞪着他。
古悲风又在他额头上印下一吻:“好好休息。”优雅地起身,离开。
无力地躺在床上,这人来干嘛的?
一直留在这样一个对他居心不良的人身边,实在危险。还是找个机会离开吧!不过……
好累,睡吧……
一声怒吼
过完年,苍国的百姓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活节奏。
雪依然在下,路面成堆的积雪需要每天清理,房檐上、树梢上都结了许多冰柱。
昊淼总算见识到了苍国冰季的厚度,再这么下下去,绝对会影响人们正常的生活。苍国五个大城在这时候也无法通商,都成了雪中孤城。
这么寒冷的天气,这么厚的积雪,恐怕也是动物们最讨厌的吧!
何止讨厌?昊淼所不知道的是,被人类抓来做试验的野兽,有三分之一都冻死了。这些被当作试验品的野兽如果死亡,兵士们不会将它们吃掉,也不会将它们留在城内,而是成批地运到城外的山谷丢弃。
“冷死了,动作快点。”一个长官模样的兵士指挥着手下将车上的东西一袋袋往山谷扔。
“这回死的畜生好像比往年都多啊!”一个士兵悄声和同伴说道。
“没办法,以前咱们做试验都是小打小闹,如今好不容易有人真的驯兽成功,圣王陛下当然要重视了。”
“那倒是,而且据说前两天又有了新的发现,可惜冻死了这么多家伙,等雪停了,估计又得大量收集了。”
“哼哼,这还不都怪咱们长官怠职,一点保护措施也不做。”
“嗯……”
“那边几个,在嘀咕什么呢?赶紧干活,这鬼天气,你们想留下来过夜啊!”
看长官发火,士兵都不再说话埋头干活。不多时,所有尸体都清理完毕,士兵们收拾东西回城。
就在他们走没多久,这个用来堆积尸体的山谷中,突然出现一只将近半个成人高的大型野兽。它停在尸堆边,用鼻子翻查着,似乎在寻找可口的食物。
突然,它停下来,全身肌肉紧绷,锐利的红色眼睛里充满血丝,嘴里的尖牙暴露出来,喉咙里发出沉重而压抑地声音。
“吼——”最终,它忍不住仰头大吼了一声,那声音带着无尽的愤怒和悲伤,响彻了整个山谷……
孩子……我的孩子……
正在院子里赏雪的昊淼似有感应,转头往远处看去。捂住胸口,似乎有一股强烈的负面情感蜂涌而至。
怎么回事?昊淼站起来,快步走上高阁,推开窗子,入目的是一片雪白和宁静,完全看不出异常。
刚刚那种感觉来自与皇宫相反的方向,那么应该不是驯兽时发生了什么意外吧?他教给逐狂和移玉的方法,完全可以避免伤害到它们的。
也许,只是山林中有几只强大的野兽在争夺食物?
可是,那种巨大的悲痛,是如此的强烈……闭上眼睛,昊淼用心感受着周围的一切。越过喧闹的街道,穿入茂密的山林……厚厚的积雪掩盖了一切生机,没有几只野兽会在这种天气出来游荡。
苍白、寂寥、无声无息……
停下来,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