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它是人体的基因片段,那么飞船和衣服又没有基因片段,为什么也会变?所以,基因片段也不能完全解释这个问题。但是必须承认,这比病毒的说法更合理一点。
现在看来,最大的问题是要搞明白,为什么飞船和衣服会变,而别的东西没变。飞船和衣服,它们有什么成分是相同的吗?
严培想得头大如斗,既没想出结果,也没想出把飞船重新开起来的办法。最后横下了一条心:去禁地看看。
严培觉得禁地跟石化症绝对有关系。
本来呢,第一例石化症患者就是赛尔德的小儿子。后来赛尔德全家都因为基因共振传染法被传染上了,只有赛尔德毫无问题。加上他当时刚刚朝圣回来,所以就被人视为神佑了。可是现在严培知道了,这家伙不光有问题,问题还很大呢。
所以现在反过来想,极有可能是赛尔德先得了病,然后通过基因共振把全家人都传染上了。那么赛尔德的病是怎么来的?恐怕就是在朝圣中得的。
朝圣的人有千千万万,得病的应该也不止是一个赛尔德,只不过石化病爆发之后,也不会有人专门注意一下谁是来朝圣过的,大家的眼睛只看着赛尔德罢了。
禁地里有什么?居然会引发石化症?
奇异的震动,地震,强烈地震过后地下城嗜血症爆发,这三者联系在一起,就谁都看得出来震动与石化症之间的关系了。
严培觉得这样倒是说得通的。这种震动在地面上的影响大,以至于影响到了所有的人。当幸存者搬入地下城之后,头顶厚厚的地层多少吸收了一些震动的能量,所以石化症与嗜血症都减少了。然后一场强烈地震,嗜血症又爆发了。
震动,震动,就是所谓的基因共振传染法,不也是与震动有关的吗?而震动的源头,很有可能就在这禁地里!
严培摸出只剩下三发子弹的手枪,一咬牙出了飞船。他怕死,可是逼到了这份上,怕也没用的时候,那就硬着头皮上吧。
禁地一片死寂。严培从大门进去,就看见宏伟的大清真寺,以洁白的大理石砌成,阳光下光彩夺目,不可逼视。严培仰望片刻,莫名地觉得那美丽的光彩是人的生命幻化而成的。想当初在这里虔诚朝拜的数以十万百万计的生命,是不是都化成了一座座石雕……
除了风声,这里全无声息,严培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他穿过大清真寺,并没有发现半点异样。不过在这里,严培忽然想起了关于易卜拉欣的一个传说。
为了使族人放弃崇拜偶像,转而信仰真主,易卜拉欣向真主请求显示使尸体复活的神诏。真主让他将四只鸟肢解,分别放到四座山峰上去,然后让他大声呼唤。易卜拉欣呼唤之后,鸟的各部分竟然聚拢起来,重又变成完整的鸟儿在天空飞翔。
如果,如果刚才他没有直接打爆赛尔德的头呢?严培后背微微发凉。如果他当时只是打断赛尔德的手脚,那么赛尔德能把自己断掉的肢体重新连接起来吗?如果他真的能做到,那么——传说成真了吗?
传说,传说……严培觉得脑子嗡嗡的。丁小如讲过的故事不期然地翻上来,跟他刚刚想起的传说搅在一起,把他的脑子都搅成了浆糊。
禁地广场正中是灰色岩石建成的圣殿——天房。金制的大门在阳光下亮得刺眼。严培记得他那个时候,圣殿从上到下终年用黑丝绸帷幔蒙罩,上头有金银丝线刺绣的《古兰经》经文,而且每年都要更换一次。
但是现在——丝绸帷幔已经碎成了一条条的,残缺不全地在风里摇晃。严培随手揪了一条捏了捏,已经发脆的帷幔在他手里像晒焦的纸一样碎了,但是上头的金银刺绣的经文却是光彩依旧。
这种震动一定改变了某种成分,所以才引起了这些变化。但是震动是从哪里发出来的呢?
天房外东南角的墙上,就是著名的“黑石”。说是黑石,其实是褐色略带微红,用银框镶嵌在墙壁上,银框已经略有氧化。毕竟这里,大约已经一年多没有人来了。
严培还没伤感完呢,就隐约听见外头有动静。他返身跑出禁地往外一看,连哭都要哭不出来了——大概是刚才的一场枪战声音太大,现在,山谷入口处出现了一群摇摇晃晃的人。不过严培一眼看上去就知道,那不是人,那是一群嗜血者!
麦加朝圣的人数以十万百万计,即使石化症爆发后人数锐减,即使活着的人可能都迁进了地下城,但是变成嗜血者的仍旧成千累万。即使被消灭了一部分,现在正涌过来的那一群至少也有上千名嗜血者,而严培手里只有一把枪,枪里只有三颗子弹!
21、毫无证据 。。。
现在怎么办?严培环顾四周,还是只能依靠那纸糊一样的飞船了。
飞船啊飞船,快点起动啊!严培一面默念各路大神的名字,一边拿手小心翼翼地抠着操纵杆剩下的那半截儿。虽然说是变脆了,但好歹还并没有真变成纸糊的。
严培战战兢兢把飞船拉起。坑爹啊,这还不敢长途飞行。万一加到一定速度,飞船各连接点承受不住,哗啦一声解体了可就完蛋了呀!他的目标是前方的山脊,飞过去就减速降落。
底下的嗜血者已经聚集到了眼前。严培看了一眼观测屏,发现这些嗜血者好像没有他一回看见的那些凶悍。
严培还记得当初沈啸从树林里狂奔出来的时候,追在后头的嗜血者疯狂凶悍到何种程度,一跳一米多高,冲着沈啸腿上就下嘴,简直跟疯狗一样!可是眼前这些嗜血者,好像——干瘪了一点、迟钝了一点、甚至瘦弱了一点?
严培手上操纵着飞船,还是忍不住往观测屏上多看了几眼。没错,这些嗜血者看起来真的有点像饿了好长时间的饥民一样,似乎有点营养不良了哟!
这是个好消息啊!如果嗜血者会饿,那么如果一直找不到食物,它们就会饿死的吧?到时候不用消灭也……
严培正胡思乱想呢,飞船发动机的声音忽然变了。卧槽啊!光想着飞行速度快了飞船受不了,忘记发动机了!
幸亏飞船还没有加速起来,也飞得不太高。严培勉强控制着它向下滑。幸而麦加周围的山上树木丰茂,飞船压断了一路的树木,轰地一头栽在地上。
严培想把丁小如的尸体抢救出来,但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赶紧离开飞船。他连滚带爬地跑开还不到一百米,就听见一声巨响,飞船爆炸了。
严培蜷缩在一块巨石后面,觉得石头似乎都在微微晃动,灼热的气浪从头顶呼啸而过,所过之处,树叶发出焦枯的噼啪声。
片刻之后,飞船降落的地方只剩下一下焦黑的坑,四周的树木全被灼焦,并且被爆炸的气浪推得向外倾斜。严培如果不是找到了一条深沟滚了进去,又有一块巨大的石头挡着,现在他大概就跟这些树一样了。
飞船炸得连碎片都找不着。严培愣愣地站了一会,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衣服里,攥紧了那个水晶吊坠,这是丁小如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了。
远处忽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严培猛一个冷战,突然想起来后头还追着一大群嗜血者呢。一时间连伤感的心情都没了,正打算拔腿再逃,忽然一阵轰鸣声盖过了嗜血者们的嚎叫,严培又惊又喜地抬头,只见一艘小型搜索艇从远处飞过来,正是冲着他的飞船坠毁处来的。
严培想也不想地脱□上那件破烂衣服,跳到焦黑的大坑旁边拼命挥舞起来。我的亲娘哟,真是雪中送炭救命稻草啊,千万赶在那群嗜血者之前把他救出去啊!
天幸严培的希望没有落空,飞船很快就找到了他,并且放下一条绳梯。严培一把捞住,攀升到半空的时候,那群嗜血者才追上来,站在原地失望地看着严培越升越高。
绳梯拉起,飞船外舱门打开,严培在劲风中总算爬进了舱门里,劫后余生,一屁股坐在地上。气还没喘匀,就听见电子合成音:“请脱下外衣进行消毒。并请配合检查是否感染。”
外衣?严培看看自己身上。哪还有什么外衣,刚才的爆炸已经把他的衣服裤子一起吹成了碎片,现在只剩一条内裤。但是电子合成音不停地催促,他也只好把内裤脱下来扔进舱门下方的处理口,自己发挥不要脸的精神,光溜溜地站在舱门里。
先是一团喷雾没头没脑落下来,然后前方伸出一根采血针,等着严培把胳膊伸出去。
严培老老实实伸出胳膊让采血针刺了一下,片刻之后,头顶上打开一条缝,挂下一套外衣来。
虽然没有内衣,严培也只好先这么穿上。他刚穿好,内舱门打开了,沈啸一身戎装,沉着脸看着他,身后站了两个军警。还没等严培有所表示,沈啸一挥手,两个军警上来就架住了严培:“走!”
“哎!”严培使出千斤坠的功夫死站着不动,“沈啸,是我!”
沈啸脸色冷峻:“知道是你。带下去!”
“喂,你干什么?我怎么了?”
严培正准备跳脚,看沈啸一路跟着,想了想暂且老实了下来。两个军警把他架进一间空舱房,往椅子上一按,随即双手手腕一凉,冰凉的圆铐已经铐了上来。这下严培真有点急了:“沈啸,你什么意思!”
沈啸挥了挥手,两个军警退了出去。他站在房间里,冷冷地盯了严培一会:“你为什么逃跑?”
“逃跑?”严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我什么时候逃跑了?喂,等等,我是为了救人才离开地下城的,不是逃跑!”
沈啸一扬眉,明显是不相信他的话:“救什么人?你救的人呢?”
“飞船——炸了……”想起丁小如,严培的心沉了沉,有些伤感。
可惜沈啸丝毫不为所动:“你潜入过卢梭博士的实验室地下仓库?”
嘎?严培吃了一惊,那老疯子居然知道了?
他的表情落在沈啸眼里,等于明白地承认了,脸色不由得更冷:“严培,你自从被博士救活之后,出于你身份的特殊性,地下城一直给你最好的待遇,只希望你能为治疗石化症做一点贡献。你屡次对艾伦提出的过份要求,艾伦全都尽量满足了你,甚至减少自己的配给份额来分配给你……可是你——发现地下城不能再给你好处之后,竟然煽动逃跑!”
“喂!不要随便扣罪名!”严培差点跳起来,“什么叫煽动逃跑?我煽动谁了?”完蛋了,艾伦这个混蛋一定向沈啸告状了。话说,他也没想到艾伦是减少自己的配给分给他呀!
沈啸眼里有毫不掩饰的轻蔑:“‘新月’的集体逃亡不是你煽动的吗?你曾经屡次参加‘新月’的礼拜,而且——你利用他们交换到了很多东西吧?虽然没有黑市上的东西好,但是风险却更小,对吗?”
严培目瞪口呆。沈啸这回简直是把他查了个底儿掉啊!
“严培,你现在已经被判定为反人类罪!等回到地下城,你将不再有人权,只是纯粹的实验对象。”沈啸宣判完毕,转身就走。
严培脑子里嗡地一下——纯粹的实验对象?小白鼠一样的存在?只供人抽血抽骨髓分离细胞用?
“站住!”严培的理智终于抽出一丝,在沈啸跨出舱门之前一声断喝,“把门关上,我有话跟你说!”
沈啸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关上了门,转过身来冷冷盯着严培。
还好还好,肯关上门,说明还有交谈的可能……严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着,不停地提醒着自己,现在可不能再胡扯什么了,必须用一句话就吸引住沈啸的注意力,否则只要沈啸转身一走,他就彻底完蛋!
“你认识赛尔德吗?”
沈啸眉头一皱:“我没有时间跟你废话。”
“赛尔德,当初石化病第一例患者的父亲,‘新月’的组织和领导者。”
这次沈啸的表情略微有了点变化:“他?他是‘新月’的组织者?”他的眼神瞬间锐利,“难道是你绑架了他?”
“你们已经发现他失踪了对吗?”严培没有时间和精力反驳这句话,只是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么你们知道他已经变异了吗?当时在东区经十路16号发现的六具尸体,估计全是他吃的。”
沈啸脸上明显有不信的表情,但严培说的话太过惊悚,他终于还是又移动了一□体,完全用正面对着严培:“你怎么知道的?”
严培微微松了口气。刚才沈啸虽然转过了身,可是并没有完全面对他,而是有个微小的角度。这个角度表示他并没有什么心情听严培说话,也不打算相信他,只要严培的话让他稍微觉得不耐烦,他就会转身就走。
而现在,别看沈啸只是稍微挪动了一下角度,却表示出他已经有兴趣听严培说的话了。严培也不敢太过大意,用最简洁的语言,把地震那天晚上死者螺丝刀头上取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