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黄河决堤,冲入淮河。再后后来黄河北徙后,淮河水系遭到破坏,入海通道堵死,废黄河的高起,阻断了淮河干流和沂沭泗支流,也使入江不畅。每当夏秋之季,淮河尾闾洪水横流,给下游人民无尽的苦难。面对这样严峻的现实,开辟淮河入海水道,尤为紧急。
也就是从那时起他先是发表了《淮水疏通入海议》。接着又上书《请速治淮疏》。清末江苏省咨议局成立,张謇被选为议长。咨询局通过的第一个提案,便是张謇等人提出的的治淮提案,在咨议局下设了江淮水利公司,并将提案呈报两江总督张人俊。但是这位总督对导淮却不以为然,家不居淮河两岸,不经淮河之患,又岂会以为然。
去年袁世凯政府在北平成立全国水利局,又是由他兼任总裁,主管全国水利建设。不久他发表了《导淮计划宣言书》、《治淮规划之概要》等,导淮、治淮可以说是张謇的梦想,可梦想也好、愿望也罢,治淮最重要的是银子,没钱,什么事都办不成。在来连云港之前,张謇还在同美国驻华大使芮恩施商量工程借款的事宜。
“……居于淮河人民,在八千万以上,如浚导成功,则民生问题即可解决;自历史上观察,由淮河流域人民之不安居乐业而引起纠纷者甚多……”
手指着地图,李子诚沿着淮河中下游地区划了一个大圈子,包括了整个皖北、豫南、苏北甚至还有山东部分地区。
“这么说吧,淮河流域出皇帝。如果不认真治水,年年不是旱就是涝的,什么政权都不可能巩固,所以,中国想安定,就必须要治淮,可以说,治淮,比治黄还重要,治黄,打上坝子,保证黄河不决堤,就算成了一大半,可淮河不一样,淮河不入海,几千万人就得年年逃荒要饭这就是一个乱子,所以辟淮河入海水道,尤为紧急,治理淮河,刻不容缓”
此时只是张謇不停的点着头,李子诚这番话是说到他心里去了,淮河治不好,肯定得出大乱子,而在道出这番话时,李子诚心里却多少有些私心,毕竟他自己也是喝着淮河的水长大的。
“治理淮河最简单、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引淮入海,只要淮河一入海,不说全量入海,能有七成入海,淮河两岸便可恢复到当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鱼米之乡的模样,这个道理大家都知道”
都明白
在点头时,张謇面上露出些苦色,所有人都明白这个道理,道理很简单,就是给淮河的洪水找个出路,那怕就是百年前,人们就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
“可问题就在钱上”
说话的功夫,李子诚有些激动的把钱包中的一叠纸币,这是淮海实业储蓄银行新近刚发行的纸币,只不过是由美国公司代印,现在公司已用“淮海钞”发放员工工资,并在铁路沿线流通。
一提着钱张謇便面显难色时,又面带期色的看着李子诚,他之前在高炉前提到那个“以运养淮”虽没细说,但确实让他心动不已。
“引淮入海,这个工程耗大,远非你我想象,开挖土方过亿万,甚至更多,至少需耗四五千万元,这个钱从那来?借款,谁人会借,这种工程可没什么眼前利润可谈……”
提着引淮入海,李子诚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一丝嘲讽,引淮入海提了几十年,直到百年后,还是没成功,问题都在钱上,谁都不愿意拿一次拿出这笔巨款来,即便是后来有什么入海工程,那也不过的是“缩水再缩水”的版本,自己家乡那边的三年一次水,那一次不是内涝,若是淮河的洪水有地方流入大海,又岂会……
“嗯,致远,美国人对治淮一直非常有兴趣,而且美国早在两年前就派出专家来淮河考察,治淮借款也已经签定了,不过,这钱好借,问题是怎么还……”
芮恩施能弄到钱,红十字会的钱?
这倒是让李子诚一愣之余又是一喜,这件事自己还真没想到。
“是啊,怎么还这笔钱?”
反问过后,不等张謇回答,李子诚便俯身手指着京杭大运河。
“所以,想还钱,就得在这京杭大运河上做文章,”
“致远,来,细说说……”
张謇连忙跟着俯身看着那地图,甚至还从桌上烟盒中取出一根烟,递到李子诚的手中,那全是一副讨好,甚至恭维、巴结的模样,治淮是他心中最大的一件,这举动根本就是无意间的举动。
“关键问题,就是要把京杭大运河的作用发挥出来,”
点着香烟,李子诚吸了一口,然后看着地图上的大运河。
“直翁,您是知道的,自从漕粮海运之后,这大运河就算没落了,可河道还在,**开发霍邱铁矿时,百吨的、两百吨的铁壳船照样在运河上跑着,咱们中国的河运之所以是海运价格的几倍,就是因为咱们用的是木帆船运力小、成本高,可若是改用机船,并不比海运费上多少,而且风险更低,美、德等国,铁路、海运远比我国发达十数年前尚大修运河,河运成本,远低于铁路,美德等国运河可行大船,而京杭大运河,却仅只能修通百吨小船,如若对京杭大运河部分河段进行拓宽加深,裁弯取直,沿河岸新建了许多现代化码头和船闸,再造500吨,甚至千吨机动钢船,那么河运成本未见比海运更甚,到时黄金水道自然可成”
“那……与淮河有什么关系?”
张謇倒是显得有些迷惑,这京杭大运河还是京杭大运河啊?
“如果两河为两河自然没什么关系,可若是两河为一河呢?”
站直身体李子诚看着张謇。
“拓宽、加深京杭大运河河道,建立新型船匣、码头,这些是一个系统工程,自然不能由地方处理,需要由一个类似铁路局之机构全权处理,船行于运河上,自然需征运管费,于码头上货,同样需要交泊费,那单是我**公司,一年就需交纳数百万元巨款再加以码头、船牌等收入,一年仅苏北段即可收千万元之多,若解款60用于淮河引海工程,以及淮河治理,自然无需另筹款项……”
剩下的已经不需要李子诚再解释下去了,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无非就是流域管理而已,用整个河道流域产生的经济效益去贴补治河支出,二十几年后,在美国治理田纳西流域时,便取得了成功,只不过田纳西流域管理依靠的是电力,其次才是河运,但对于大运河以及淮河而言,所需要的仅仅只是运输,仅依靠运输便足以满足治理淮河的需要。
在这个时代,外部环境很差,没人能做到,而在后世,条件合适,但河运却不过是地方政府创收机罢了,谁会在意淮河呢?在意整个流域的治理呢?
用大运河航运所得贴补淮河,成大运河与淮河流域水网运输,无意间,李子诚简单的几句描述,却为张謇打开了一扇大门,一扇他从未曾想到的大门。
“……内河钢船载重可为五百吨、也可为千吨,可为驳船拖曳十数艘钢船,载重可达数千吨,待运抵徐州后,卸铁矿石,改往装煤炭、粮食,运往江南各地,淮河便可与大运河形成完整运输网,可联动安徽、河南、河北、山东、江苏直至江南各省”
沉思着张謇抬起头来看着李子诚,这时他倒是真的佩服起这个比自己小上近四十岁的年青人了,若是真能按他的这个主意去办的话,这淮河引海只怕是真的指日可待了。
“致远,若是再加上厘金的话……”
但是作为一个商人,同样也是农商部总长,张謇却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最好的设想,河运之所以比铁路更费,原因就在于厘金。
“以流域为一流动之铁路,铁路免厘,这治淮就不能免厘嘛”
李子诚露出一丝诡笑着,提出这个建议,未偿不是为了自己?在这个时代的中国,那个税当真是如牛毛,在附属地上是没有苛捐杂税,可问题却在路上,从大冶运来的铁矿石,在路上却没厘金,可是进了连云港,却是课上关税,在这个时代,关税不分国内外,只要是入港,就需要关税,除非已缴厘金。
中国的商品现在别说是出国门,甚至连省门都不行,因为出省就要交税,过其它省也要交税,到了港口,还要缴获更为沉重的关税,而那些洋货却是缴纳了关税、子口税后,就不需要交任何厘金,相比于中国货,涉远洋而来的他们成本甚至更低。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现在陇海铁路已筑成的路段附属地厂房租金、地价越来越高,在附属地内办厂的人越来越多,在这里开厂,不仅没有苛捐杂税,更重要的是,无论在陇海铁路沿线什么地方办厂,就等于开了一张“免江苏、安徽、河南、陕西、甘肃五省厘金”的“圣旨”,因为铁路运输是免厘金的。
“这……”
治淮免厘,这句话倒是让张謇一愣,这件事未免扯得太大了点。
“直翁,治淮免厘,怕大总统第一个同意,要知道,这厘金可是……地方之税”
话时,李子诚却是一笑,以运养淮,一方面固然是为了沿淮的发展,只要淮河入海,那沿淮流域自可恢复“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的旧貌,从而可令沿淮成为未来连云的甚至中国的粮仓,而在另一方面,却是为了限制江苏省,准确的来说是江苏省官方的发展,这才是最重要的,自己之所以能控制江苏、控制江苏陆军,说白了就是靠着银子。
现在江苏仿效广东实施的贫苦子女不入校罪其父兄的强迫教育,已经把江苏省民政厅和各道的银款耗费六七成之多,没有连云每月协款二十余万,从省至道再至县,根本不可能维持运行,财政是庶政之母,邦国之本,只要江苏一天离不开自己的银钱,他们就不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而对于江苏省而言,最大的税项就是厘金,如果马鞍山铁矿、铜陵铜矿假江苏之境进入连云,一年仅厘金就需要数百万,与其养肥地方让其脱离自己的掌握,倒不如把这笔钱拿出来,干更有益的事情,而且还能进一步给江苏减肥。
“致远,这……只怕到时程都督恐怕会不高兴啊”
张謇笑着,到是没有反对,身为江苏省实业、政治领袖,他又岂会不知眼前的李致远和江苏之间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现实,江苏陆军表面上是江苏陆军,可事实上却是半个“李家军”,别说是程德全,即便是他们口口声表示着服从的江苏省议会也不见得能调动江苏陆军,能调动江苏陆军的,只有眼前的李致远。
端谁碗、服谁管,过去人道他张季直才是苏北无冕之王,可现在这江苏真正的无冕之王,却是眼前的这一位,只不过他一直巧妙的藏于幕后罢了。
“直翁,自古以来,欲成利国利民之事,又岂在乎他人反对。”
反问之后,望着眼前的张謇,李子诚却摆出一副说实话的样子,今天自己必须要说服张謇,人家可是江北的地头蛇啊。
“直翁,您是了解我的,对我李致远来说,我只想干一些事情,成就一些事业,至于其它的东西,我不会想,也不去想,对我而言,上不愧天,下对愧民,中间不愧良心,这样的事情,就值得去做,修铁路是、办工厂是,而现在,以运养淮亦是但……”
耸下肩膀,李子诚无奈笑了笑。
“有人道我是苏北王,若是我再插手这运淮之事,不知在有心人嘴里,会被传成什么,直翁倡治淮数十年,心中早有一篇大文章,子诚无他愿,唯愿以已之力,助直翁成此功在千秋,利于万民之事”
话时李子诚站起身来,朝着张謇深鞠一躬。
“还请直翁切莫推迟”
而张謇同样站起身正色说道。
“子诚有此之心,夫又岂会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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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流水般的往前流去,留也留不住。秋去冬来,冬去又逢春。
身为民国大总统的袁世凯却忙活着大小交困的事情之中,这尽掌全国之权的感觉着实美妙,可却又着实让人懊恼,住在中南海居仁堂的袁世凯,寒署之感似乎极为不定,热热冷冷,一日多变,有时还和时令相逆,可以说生活规律无章法了。
这不,前半夜还在居仁堂中接见工商大臣张謇,两人从下午开始,足足谈了四五个小时,一直谈到这近九点才算结束,尽管张謇在时,袁世凯不时的打着哈欠,可这会他走了,袁世凯却全没有了先前的困意。
“一个人办一县事,要有一省的眼光;办一省事,要有一国之眼光;办一国事,要有世界的眼光”
念叼着张季直的这句话,袁世凯的眉头一皱,又想起了先前与张季直谈话时,他提到的那个“以运济淮”的方案,虽说那方案着实让他心动不已,但……。
“不费中央一元一毫,便可定淮河百年之患,造福沿岸八千万民众”
一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