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靠着他睡了。
就像这样蜷缩在他怀里,小小的一团,又香又软,他一伸手能把她整个人圈住。她已经慢慢习惯他,可以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安睡。萧慎挪了挪身子,与她靠得更近。轻轻亲吻她的脸颊,一下又一下,直到感觉一阵困意卷来,他终是睡着了。
这夜,他睡得无比香甜,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慈安宫的谢太后却睡得不太好。突然变了天,她身上酸痛,躺下来如何睡得着?又请太医开了方子,折腾了大半夜才睡下,好不容易睡了个囫囵觉,起来身上越发不舒坦了,可能真是受了凉。萧慎上早朝的时候,便听说谢太后受凉发了热,今日不来上朝了。
于是他第一次“独当一面”处理朝政。
谢太后不放心,使唤人去前面听着,有什么紧要之事就回来报她。毕竟是以孝义治国的大齐朝,下了朝萧慎就过来探病。
那时候一屋子莺莺燕燕都在床前侍疾。其实说是侍疾也不可能真的让这些贵妇们动手做煎药一类的粗活。除了淑妃捧着药碗喂了两口药,其他人不过陪着说说话。
不说谢太后平时就不爱与她们聊天,病了精神不济,更说不上话了。淑妃便说这有她就够了,其余诸人各自回宫歇着吧。众妃知道太后病了,皇帝肯定要过来看望,如何肯轻易离去,异口同声道不好劳烦淑妃一个人,坐下就不肯挪动了。李贤妃倒是想走,但见众人都留了下来,她也就乐得随大流看热闹。
听到太监的唱喏声,众妃敛衽而拜,行完礼都下意识理了理鬓发。因今日太后病了,大家极有默契穿的素雅,夏日里看着倒颇赏心悦目。她们的目光不约而同扫过皇帝,可是有几日没见着人了。
淑妃走到最前,熟络地道:“姑母吃了药,刚还在念叨表哥,不想这就来了。”她为了表现亲热,特意在人前唤了私下的称呼。
萧慎对她略一点头,问:“太医是怎么说的?”
“姑母不过是年纪大了,身子不如从前,对症吃了药,将养几日也就好了。”淑妃说完,见他面色缓和了些,心下一松,“妾身会细心照看的。”
“那朕进去瞧瞧。”萧慎踏步进了内室。刚才没得他正眼的许昭仪斜睨淑妃的侧影,哼了一声,又回首矜持得坐了下来。
她派遣去教训谢锦言的三人被人家三言两语就吓回来了,这事没多久就传遍宫闱。她除了恼那几个蠢材,剩下的都是对谢氏姐妹的不满了。仗着是太后娘家的侄女,先后独占皇上。一点贤德也无,等谢家这棵大树倒了,看她们还能横到几时?她已经将宫中最近的情势书与父亲,相信不日便会有结果。
王婕妤低眉顺眼地坐在那里,盯着桌上的茶点,也不知心思飘到哪去了。
过了一会儿,皇帝从里头出来,打量过殿中几人,目光落在略显丰腴的王婕妤身上,突然说道:“朕许久没去见安平了,听闻她的身子已经大有起色了?”
得他垂询,王婕妤一喜:“回陛下,安平现在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和先前大不相同了。陛下若得空可去看看,共叙天伦。”
只知吃睡的婴儿,什么都不懂,还能说出花来。淑妃心里不满,但她没能生下一儿半女,现在还把指望放在堂妹身上,嘴唇动了动,到底没出声。
许昭仪轻笑,“王妹妹会养孩子,上回我也见着了安平,跟小猫一样娇娇弱弱,十分惹人怜爱。真是让人好生羡慕。”她说完,还含怨含嗔地看了萧慎一眼。
萧慎不接她的话头,对众人笑道:“早早就过来请安又一直守到现在,你们有心了。母后已经睡下,你们都各自回宫吧,晚些再来探望。”又不是重病,人都在守在这,也不嫌挤得慌。
众人应诺。王婕妤好不容易见了皇上一面,又听皇上主动问起安平,结果被许昭仪横插一杠子,眼睁睁看着机会溜走,不由憋气。原先还与许昭仪有几分同仇敌忾之心不自觉就消散了。
晚膳前皇帝又到了慈安宫,谢太后精神不错,众妃早早的来了,围绕着她说话。
一进屋就听见欢声笑语。
“看见母后大安,朕也就放心了。”萧慎坐下笑吟吟地说。
“今天人难得都齐了,皇上留下来用过饭再走吧。”谢太后
萧慎应下了。
经过一病,谢太后眼角的纹路又加深了些。青春这东西,地位再尊崇也是买不来的。偏她心系大权,不肯宽心做个富贵闲人。
眼前一屋子陪着她逗趣解闷的人,又有几个人是真心的?萧慎如此想着,嘴角噙着微笑用完了夕食。
戏散人也该走了,萧慎温和地对淑妃说:“听说你在慈安宫照顾了母后一整天,既然母后已无大碍,你今晚别辛劳了,朕陪你回栖梧殿去。”
众人神色不一,淑妃浅浅笑着:“都是我应该做的。”
到了门口,萧慎说乘着月色下轿走一走。栖梧殿种满了梅花,是皇帝为了迎合淑妃的喜好特意种的。初入宫那一年,香飘满院,皇帝常常陪着她赏景,一直是淑妃心中最甜蜜的记忆。虽现在不是花开的季节,但两人这样相携走着,让淑妃生出了一种回到往昔的错觉,她回想起旧日的浓情蜜意,看萧慎的目光温柔得似乎能掐出水来。
进了大殿,她就想扑进萧慎怀里,一诉衷肠。
被人下意识地避开。淑妃又疑惑又委屈:“表哥?”
萧慎看着她身后,平静地说:“起来吧。”
淑妃转过身才发现她殿中有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刚才情绪激动,竟没有发现。她立即恢复了端庄的样子,“柳妹妹怎么来了?”
柳昭然娇笑道:“姐姐忘啦?你昨天约了我,今天妹妹是来赴约的。”
淑妃不自在地抚了抚鬓角,勉强笑道:“我宫中的宫人没告诉你,我去太后那侍疾了吗?”
柳昭然干脆地点头道:“姐姐孝心可嘉,昭然也怕你不定什么时候回来,如果走了,你回来见不着妹妹,岂不是妹妹失约了吗?所以就想等一等。”结果等来了皇上,也算运气不错。
她笑脸转向萧慎,柔媚的大眼弯了弯,“姐姐最近思念陛下得紧,妾身有些粗浅的泡茶工夫,待妾身泡了茶给你们,你们好好说话。”
“哪好让妹妹做这个,交给宫婢们去做就好了。”淑妃说着推诿之词。
“为陛下和姐姐,妾身做这些都是应该的。”柳昭然笑容满面,看起来全无心眼,透着一种少女的蓬勃朝气。
淑妃见柳昭然直愣愣的站在那,就是没有走的意思。气得要死,但碍于柳家与自家一向交好,不能依了脾气把人撵出去,只能坐下来生闷气。
“朕记得这位柳才人与你闺中就交好,倒甚是有趣。”萧慎呷了一口茶,满意地点点头。
淑妃忍住情绪,笑着陪同他喝茶。但有个柳昭然插在中间,一时之间,竟想不起要说什么了。
相对无言的坐了会,萧慎就告辞而去。
出了栖梧殿,他的笑容减淡,“回宫。”
金福公公觑了下皇帝的脸色,没多嘴,御辇有意识就往玉华宫的方向去了。
他一路走一路想着,皇上玩这一手,明天宫里头又有说头了。但他这位主子,不是该做戏做到底吗?这样做到一半,效果可要大打折扣呀。
金福公公压根想不到,皇帝根本没有把这些个女人放在眼里,虚应一番,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作为一个被太后制约傀儡皇帝,他不需要做太多,只要摆出一个态度便足够了——他所做的都是太后授意的。现在就让朝上的两股力量自己去斗吧,还不是亮底牌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六月初皇帝诞辰。
皇帝诞辰是全国欢庆的节日,连续三日皇帝是不用上朝的。大臣们只要没有紧要的公务,也能在家休憩三天。地方的官员递帖进宫拜贺,京官则会在当日进宫参加皇帝举办的宴会。这样的宴会一般都会在相辉楼,只要皇帝愿意,歌舞升平,可彻夜不休。
乐舞杂伎台上表演着,群臣与君王赋诗唱和,热闹之极。
这是太后的寿宴比拟不了的。
谢锦言的生辰礼在前夕才挑选妥当,是她把小金库翻遍之后,选定的一颗明月珠。找出这个宝珠的时候,她爱不释手,但把玩一阵还是决定送与萧慎。
了了一桩心事,她也放宽了心。这次宴会淑妃并没有让她再坐到跟前,她们不过才人位份,并不靠前。她坐在相同品阶的一众人中,隐隐有些格格不入。柳昭然倒是和她搭话,细细碎碎说着台上的表演,歌舞过后,便是杂戏,表演绳技、高跷这类的技艺。
“可惜现在进了宫,只能这么远远看着了。不然在宫外的如意楼定了位子,比这宫里表演也是不差,看到好的给了赏钱,还能多看一会儿。”柳昭然笑嘻嘻地说。
“宫外这么好玩?”谢锦言偏过头问。想想她自醒来,先是被关在侯府,后来又被送进了宫,未曾出过门呢。
“当然好玩,京城有东市西市,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能买到,什么好玩的也都能玩到。”柳昭然凑近谢锦言,神神秘秘地说,“有一次我还随姐姐穿过男装,骑着马去看蹴鞠比赛。”这对她们这种大家闺秀,已是十分大胆的行为了。
谢锦言拿眼上下打量她,“你不会被认出是女儿身吗?”
柳昭然咯咯地笑,“现在有男儿还擦粉呢,又不近距离和别人搭话,不怕的。”
两人嘀咕了半天,谢锦言虽然觉得柳昭然过分亲热的态度让她有些吃不消,算上前几次,她们着实还没说过几句话。但只是一些关于玩耍的话题,多说点也无妨。她便也随意了些,好奇地问:“男人擦什么粉?”
“当然和我们一样是胭脂水粉。”柳昭然伸手在脸上比划了下,“有些男人简直比我还白。你看咱们皇上要是装扮起来,肯定不比外面那些人差。”
想象着萧慎涂上胭脂水粉,谢锦言嫌恶地皱了皱眉,“别把阿……别把皇上与那些人比。”
“皇上英武不凡,确实和那些男人不一样。”柳昭然赶紧改了口风。其实现在男人涂脂抹粉并不是很常见,她也只是把这当个趣闻与谢锦言说说罢了。
“说起胭脂,现在也算得上百花齐放,锦言妹妹若有兴趣,可与我一同采集新鲜的花瓣,动手做做胭脂。”柳昭然真挚地说,“先前你身体不好,不宜妄动。现今病愈了,你还是闭门不出,我都担心你闷坏了。”
只要柳昭然愿意,她可以是个极其健谈的人,自顾自就能说得十分热络。谢锦言收到她的邀约,一时不好推掉,点了点头,口中说着有时间就去。
至于这个时间是什么时候,那就不一定了。柳昭然却双目一亮,打蛇随棍上,急于将此事定下来,“你宫中有事的话也不怕,我闲得很,明日我就去找你。”
“柳才人不是和我姐姐素来焦不离孟的,我哪好意思让你为了陪我跑来跑去。”谢锦言浅笑道,“前段时日,你多次来看我,已经让我十分不好意思了。”
“说了这么久,怎么还叫我柳才人,我虚长你两个月,凭你我两家的关系,你直接唤我柳姐姐也使得。”柳昭然说。
谢锦言唤了声柳姐姐,过后便端正坐姿,看台上的表演去了。柳昭然没有泄气,见缝插针继续和她说话。
如此不咸不淡说了几句,不远处放起了烟花,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一闪一灭的烟火,照得处于暗处的人脸庞一明一暗。
“这玩意好看是好看,就是一会就没了。”柳昭然把一个直率的少女形象演得淋漓尽致。
经过刚才的对话,谢锦言已经知道回了柳昭然的话,她就能依此扯起来没完了,便没做声,只是笑了笑。
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那边那个穿丁香色裙子的,人家明显不乐意搭理你,你一直纠缠不休,脸红不脸红?”
柳昭然正是穿了丁香色襦裙的,她笑脸微微一僵,还没见过哪家结交的贵女说话如此不客气的。回首望去,只见一个面生的丫头,还未及笄的年纪,梳着双螺,戴着珍珠钗环,着一身鹅黄色的齐胸襦裙。见她望过去,那丫头还冲她翻了个白眼。
宫中的妃子柳昭然尽数见过了,这丫头待人这般不客气,底气很足,倒不知是哪家贵女?
“这不是敏儿吗?”谢锦言认出这是当天和淑妃顶嘴的那个小姑娘。
“住嘴!谁准许你唤本宫名讳?”敏儿扬起下巴。
小姑娘的模样清秀,声音清脆,高傲的样子倒不令人讨厌,至少比心怀不轨的人好上太多了。谢锦言微微一笑,道:“难道你不喜欢别人叫你敏儿,喜欢别人叫你笨儿?”
敏儿被她一语噎住。气哼哼地朝她瞪了一声,被身边嬷嬷样的人拉走了。
谢锦言哭笑不得。
柳昭然在旁道:“这位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