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何须为田元皓那顽固不化之辈烦恼?其实说起来,他倒也只是目光短浅,其心还是为我河北的。只不过,这平常言词,唉,就是管不住自己那张嘴,眼前大战在即,主公敲打敲打他,也是好的,免得动摇了军心,招致大祸。”说着,连连摇头叹息着。
袁绍闻言不由皱起眉头,刚刚压下的心火不由又起,怒道:“怎的?他又有何妄言了?”
郭图偷眼见袁绍脸色,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片尴尬之色,迟疑半响,这才叹道:“也没什么吧,就是…。就是…。咳咳,就是听人说,他好像早年与青州那边相识,对那刘璋其人,大有推崇之意。咳咳,又曾说,嗯,曾说主公,呃,那个,主公……”
他吞吞吐吐着,面上变幻不定,似是不想说下去。袁绍愈加恼怒,怒喝道:“让你说便说,犹豫个甚么!”
“呃,是是是。”面上假作惧怕,抬袖似模似样的擦擦额头,这才接着道:“他曾说,主公只是占个四世三公的家世之便,若论真实本领,不但差着那刘璋十万八千里,便是与曹操相比,也明显的相形见拙。若想有所作为,当屈身守时,韬晦低调,自退于渤海一地,或暂臣服于任何一方,安心等待,若有机会便出,若没机会,便就此一生过了,也胜于不自量力,自取死路的好。呃,这些,这些都是田丰所言,我是不信的…。。”
袁绍静静的听着,出奇的面上竟无暴怒之色,郭图看的心中咯噔一下,只当自己说的过了。
正要想着法儿再圈转些回来,却忽听袁绍仰天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中满是酷厉愤怒之意,心中骇然之余,抬头看时,却见主公面上隐泛青色,额头上青筋都蹦起老高来。
“好好好,匹夫骂的我好!我不如刘季玉,我不如曹阿瞒?让我安心做个富家翁,以保性命?好好好,怪不得他一直那样劝我,嘿嘿,好,好,真个是好啊。”
袁绍在大帐内来回踱着,步子越走越急,两眼内凶光乱冒,郭图瞅着,心头也是不由的猛跳不已,竟不敢再有多言,生怕就此迁怒到自己头上,跟着遭了池鱼之殃。
☆、第232章:谋士之争(3)
“来人!去,去给我将那田丰压下大牢!别饿着他,每日里好生照应着,我要让他看看,看看他这位天下名士,等我大胜而归后,他有何面目见我?”
帐外亲卫大声应着,帐内袁绍这才猛然站住,伸手抄起一个茶盏,砰的猛然摔在地上,喃喃咒骂不已。
郭图心中暗暗大喜,面上却是一片惶遽,低头不敢多言。正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斥候唱名而进,将一封信报报上。
袁绍眉头一轩,伸手接过,低头只看了几眼,眼中已是爆出凶光,几把扯碎,怒道:“高唐那边是何人驻守?便几个蟊贼都守不住?我要他何用?”
斥候大恐,低头不敢接言,袁绍还待再骂,外面高喝,审配先生、逄纪先生到。
袁绍面色稍缓,挥手令斥候站到一边,扬声让两人进来。他手下除了田丰、郭图外,便是这审配、逄纪两个谋士了。
至于历史上还有那位许攸,这个时空,却早在当年被刘璋趁着王某人政变案时,不等跑多远,就给弄死了。
“二位先生来的正好,我这儿接报,高唐那边山贼闹的厉害,竟然烧了我一处谷仓,以二位先生之见,我当如何应对才是?”
袁绍忍着怒火,面上恢复笑容,努力维持着自己过人的风度,抱拳向审配、逄纪二人问计。
审配与逄纪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忧色。目光在一旁侍立的郭图面上一转,审配尚未发话,逄纪却暗暗扯扯他衣袖,抢先抱拳道:“哦,竟有此事?却不知公则兄可有定计?”
袁绍手下四个谋士,论才学,当推田丰第一,论阴险,当推郭图第一,论忠直,则推审配,论机灵,却是逄纪为最。
四人中,田丰心无私欲,刚烈敢言,便是审配、逄纪虽常常觉得他言语让人难以接受,虽不喜,却多有敬重。郭图虽有智,但为人热衷功利,睚眦必报,田丰、审配不屑其为人,只有逄纪左右逢源,两不得罪。
此刻,他二人本是听闻田丰被下大牢,正要来看情况为其说情,但见了帐内郭图在侧,哪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听闻袁绍又说起高唐来报,瞬间便联想到紧邻那边的青州,心中担忧,审配就欲要进言,逄纪却顾忌到郭图,当下阻住,却转头向郭图问起。
郭图心中暗暗得意,偷眼看看袁绍,见他正望定自己,这才清了清嗓子,摇头道:“高唐不过一小埠,蟊贼因粮而就,非是什么大事。眼前主公大计当前,不可为此分心。可遣张楠、焦触二位将军,沿江巡视,击散之即可。”
审配闻听,不由紧紧皱眉,当即也不顾逄纪暗中拉扯,起身抱拳对袁绍正色道:“万万不可!主公,高唐虽小,却是我河北门户,青州刘璋,威名素著,此次既然将之算计在内,安知贼人不是其所施诡计?以配之意,还当请主公派大将亲往镇守,并派人小心清查郡内,以防青州军混入才是。”
袁绍听审配这么一说,也是吓了一跳。他嘴上不屑刘璋,实则大是忌惮。正要就此应下,郭图却恼怒审配抢了自己风头,不由反驳道:“正南先生便是危言耸听。那刘季玉如今正面临救助徐州,以保自己侧翼之险,此时却忽然出兵来我河北骚扰,他难道得了癔症?自己主动两线作战,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北方之地,当日经黄巾之乱,平日便多有小贼作乱,若每次都这般杯弓蛇影,屡屡将兵力大将派去巡察,主公便有百万大军,也将被分派摊薄,届时,战机一至,何以为战?主公,审正南之言,万不可纳!”
袁绍听郭图一说,想想也是在理,一时间,不由犹豫起来。不由转头望向逄纪,问道:“然,则理先生以为如何?”
逄纪暗暗叹气,不想今日自己竟被逼入死角,这按实说,则得罪郭图,若违心而论,既不符为人之谋,也得罪了审配,一时间,好生为难起来。
袁绍见他沉吟不语,不由着急起来,欲要再催,逄纪情急生智,忽然假作不知道:“主公何不请田元皓问之?其人虽刚直无礼,见识却是有的。此事不妨先问问他的意见,或可有所得。”
逄纪只当自己聪明,还以为袁绍今日将田丰发落,是因为又顶撞了他。殊不知,这次却是郭图给扔的小石头,直接从田丰的见识上,就将田丰生路绝了。
此刻,袁绍忽听逄纪提起田丰,刚刚压下的火气,猛然又跳了起来,啪的拍案而起,怒道:“他又有什么见识了?罢了罢了,此事也不需多议,令张楠、焦触多派兵士巡视,小心提防就是了。”说罢,大袖一摆,怒气冲冲的,已是转身向后去了。
郭图阴阴一笑,看着审配哼了一声,转身也自走了。大帐内,审配、逄纪相对愕然,半响,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垂头丧气而出。
秋日斜阳照下,两人的身影,拖得越发瘦长,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孤寂苍凉………
☆、第233章:田桑,还记得吗?(1)
第233章:田桑,还记得吗?
刘备意气风发,他感觉自己的春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上次黄巾之乱,他投奔老师卢植,结果不等摘取胜利果实,老师卢植便折戟沉沙,载到太监手中,他认为那是上天对自己的磨砺。
后来董卓掌军,他敏锐的察觉到了危险,连连设计了几个小计,终是脱身而出。
说不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有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总是感到身周似乎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似乎随时都要危及到自己的性命。
这种超常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他却绝不敢轻忽。他性子坚毅隐忍,自小的社会底层生涯,让他具备了常人难以企及的一种本能。
脱离了董卓之后,为了摆脱那种萦绕在心头的危机,他带着部下化整为零,悄悄绕过边地,最终投奔到昔日的好友公孙瓒麾下,凭借着和公孙瓒的关系,再加上他天生的枭雄脑袋,协助公孙瓒北定乌桓,东击公孙度,最终整合了整个幽州之地。
由此,也奠定了他在公孙瓒军中的位置。并成功与公孙瓒结为兄弟,取得了极大的权利。
演义中记载,刘备一生落魄,最后崛起是靠的徐庶、诸葛亮等人,都说没有这两人,刘备就是废材一根,这种认识,若真有人信,那不是被驴踢了,就是头被门挤了。
要知道,诸葛亮精于内政,而非真的长于谋略。而且,其人主要的作用,都在刘备死后才渐渐发挥出来。
而徐庶,出道不过多久,便被曹操算计,彻底退出了刘备阵营,之后,更是渐渐淡出政治,傲啸于琅琊等地,参道悟法,不复红尘之争了。
真正的历史上,入蜀之前,诸葛亮起的作用,更多的是旁观者清的指点和引导。真正操作的,正是刘备本人。入蜀之后,第一谋主却是法正。
能跻身东汉末年诸侯之列,并最终胜出,三分而有天下的刘备,其人才能,绝不在曹操之下。
这次与袁绍之战,其中一步步所谋,背后都有他的身影。此刻,手中拿着刚刚得到的高唐那边异动的情报,相对于犹豫不决,而又暴躁简单处理的袁绍,刘备却敏锐的捕捉到了其中的战机。
看来有人也是看袁绍不顺眼了,刘备面上沉静,眼底却悄然滑过一道异彩。
如今河北大地风起云涌,各路大军云集,这个时候,竟有盗匪出现袭扰粮仓?如果不是那盗匪发疯,就是压根一傻2!
所以,此刻出现的盗匪,绝不会是什么偶然事件。来处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曹操,二是青州。
若是曹操,则是为了提醒袁绍,注意青州动向的意思更多。毕竟,若是曹操正言相告,以袁绍那蠢货的智商,多半还要反驳几句,以示自己多么智慧。
但是,如果不是曹操呢?刘备心中有些隐隐的期盼。如果不是曹操,那就说明青州那位厉害的本家,这是要给袁绍个教训了。
☆、第233章:田桑,还记得吗?(2)
也是,以其人的名望地位,居然此时敢有人算计于他,他若不给予回应,岂不让人削了面子?一旦如此,天下还有谁人再把他放在眼中?即便不敢明面上无礼,但背地后的小动作,只怕再也不会少了。
刘备暗暗思量,若将自己放在刘璋此刻的地位上,只怕要做的,也将是狠狠回击一番才是最上之策!
“来人!速速召集众将听令!”想到了某种可能,刘备压着心底的兴奋,大声向外传令。公孙瓒右翼大营中,顿时一片乱起。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北方之地都在一种异样的氛围笼罩下。各地虽然都处于战火纷乱之际,却偏偏突然显出一份平静。
只是这平静也时不时的会被一些小事搅起几个涟漪。比如先是袁绍领地的高唐一处粮仓被盗匪袭击,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接着,曹操领地内的济北,忽然有个小县爆发了小规模的反叛。而后,这种小骚乱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般,茫无目的的持续着,但却主要集中在河北的渤海郡,再就是兖州的济北、范县等地。
这给短暂的平静平添了无数阴霾,恰如暴风雨来临前,时不时总会刮上几阵小风,带来几滴雨滴一样,让人有些憋闷,有些烦躁。
对于这些小骚扰,曹操一方派出了荀彧往范县坐镇,以大将曹洪领兵巡视境内,显得极是重视。
而袁绍处,在初时的不理睬,最终因曹操的举动,似是把那股盗贼全数逼向了河北,闹腾的全是河北之地后,袁绍暴怒之下,调动渤海城守,右翼大将高览麾下吕旷、吕翔二将,亲率三千军马,对境内大小山寨来了一次犁庭扫穴,杀的各方隐藏的小毛贼哭爹喊娘,渤海一郡,忽然动荡了起来。
没人注意,便在这种动荡下,一支千人规模的队伍,从昔日白沙集方向悄然而入,什么旗号也没有,却目标明确的直指渤海郡最前锋的守城,渤海城。
渤海一郡,郡治之地在南皮。地处偏后,城高而险,但真正的渤海城,只能算个县,只不过此刻因着有大将高览坐镇,抵御公孙瓒右翼大军,刘备军的进攻,才彰显出重要的位置来。
当袁绍调动了渤海城的军力出来靖匪,每日里抓获甚多,陆陆续续的,除了往南皮送了一些,更多的,却是送往渤海。
古时战阵,这些人往往会成为一种称为掘子军的编制,也即后世的敢死队。多由囚犯、盗匪组成。历次战斗,都是冲在最前,除了个别祖辈十八代上跟老天爷有些转弯抹角的亲戚关系,得以狗屎命的活下来外,几乎是十死无生之局。
吕旷、吕翔两人这一通扫荡,倒也给渤海城输送了不少这样的战力,无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