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应了。刘璋这才转头看向一直还在沉默的法正。对于这两个日后的谋主,刘璋绝不吝于培养,一点一点的提前开发他们的潜力。
方才通过那封信,张松能看出后面刘表的影子,并且指出刘表的野望,就已经让刘璋很是欣慰了,毕竟,以张松眼下的年龄和位置,看到这一步,全靠他自己的聪明天赋,这就是潜力。
“嗯,刘表这人,很厉害啊。”法正留意到刘璋看着他,皱着眉头缓缓说道。
刘璋哦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法正整理了下思路,这才说道:“荆州地处四战之地,刘表初来,在自身还未站稳的前提下,便已然将手伸到益州来。虽说有失了自明妄大之心,但何尝不是其目光独到之处?”
他这番话一说,刘璋与贾诩都是一怔,贾诩也没想到这个半大孩子,竟然能有这样的见解。心下留了意,便捻须问道:“孝直说他目光独到,又指的什么?”
法正心中微微紧张,他知道眼前这个有些阴鹜的老人,实则具有大智慧。忽然听他问话,心中自然又是期盼又是紧张。
“嗯,回先生话,学生是这么想的。如今北方战乱不休,各地诸侯势力交错,一时半会儿,很难分出轩轾。但以眼下而言,荆州也好,还是益州也好,一旦牵扯进去,除了将局势变得更加混乱外,实在并无过多益处。以现在看来,最好莫过于让他们尽量相斗,待到局势变的简单,虽然坐大了其中一家或两家,但必然也是个强弩之末的态势。如此,趁此时机,这两地身处局外,却正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等天下一朝有变,则可兵出河洛,或跨江而进樊城,以南方久蓄之精锐,而战北方百疲之卒,以修养多年之富裕国力,而对北方千疮百孔之残破,岂非势如劈竹焉?刘表不去参与北方之战,也不主动攻击咱们,却只派人借势,妄图挑动咱们内耗,正是折冲樽俎之计,其中眼光、时机、手段,都是极高明的,所以,我才觉得他,嗯,很厉害,要提前防备他才好。”
☆、第227章:坏消息(2)
法正初时说的还有些结巴,但到了后来,已是越说越顺,条理分明,丝丝入扣。
刘璋和贾诩听的都是暗暗点头不已,相互对望一眼,贾诩难得一笑,拱手道:“恭喜主公。”
刘璋自然知道他恭喜的什么,他赞赏的看看法正,心中也极是欢喜。虽然法正还有一定的局限性,没能真正看明白各势力之间的强弱变化,但话中竟隐隐暗合自己布局之意,其本事,又高出张松一层了。
此刻,犍为一事已然算告一段落了。虽然跑了个娄梅子,暗藏了个赵韪,但终究这场原本爆发的乱事,不等出现,就被灭于无形,让蜀中少损失了一份元气。
而且,通过此次运作,刘璋安定了边地与异族的连接,得了一员大将,发觉了邻居的阴谋,并因而还培养了两个未来出众的谋士,怎么说都是大丰收了。
眼见天色已晚,便辞别了苗家金虎等人的挽留,带着众人返回犍为的客栈休息,准备第二日返回成都。
犍为虽然暗中风起云涌,但普通老百姓并不知情。一切,仍是在有条不紊的轨迹中,有序的运行着。
第二天一早,众人洗漱已毕,拔都等人正收拾准备,等众人用完早饭就起行。这次前来时,几拨人分为几批,并未引起什么人注意。但回去时,因为多了押解任岐等人的囚车,多桑、袁胜的人马,便都全部显露出来。
从犍为大门外出之际,守城士卒看了这架势,不由吓了一跳。只是眼见做为蜀郡丞的甘宁也在一边恭敬侍卫,这才放下心来。但瞅着队伍中覆着青幔的囚车,怎么也想不到其中押着的,就是本郡太守等人。
早在三天前,刘璋准备动手之时,便已然将信息送回成都,就是那个被贾诩遇上的斥候。所以,此次刘璋押着任岐回去,也不用担心犍为没了主官而乱,相信这一半天时间,足够老爹那儿安排政事官儿来接任了。
队伍出了犍为,一路往北回返,队中有了囚车,便慢了好多。待到走出半天后,也不过才过了一半的行程。
他们早上出发,此时已是午时,秋阳如炙,众人都出了一身的大汗。刘璋解决了大事儿,倒也不急着赶路,眼见前方林荫,便传令休息下,避避暑气,再上路不迟。
众人大喜。拔都安排了斥候远远放了出去,这才回身跟众人一起寻了阴凉处歇下。
只是刚坐下,接过军士递过来的大碗,还不等一口水喝进肚中,便见驿道上一骑飞近,身边陪同一人,正是刚才派出去的斥候。
拔都吃了一惊,连忙让人过来。那人满身又是土又是汗的,到得拔都身前,小声禀告着什么,拔都听完,面色已是霍然大变。急忙起身,来见刘璋。
刘璋也早发现了那报信来的军卒,此刻见拔都面色凝重,眉头便不由的轻轻蹙起。话说这阵子,似乎好多事儿总不肯消停啊。
心中暗暗诅咒着,等到拔都到了近前,低声禀告完后,刘璋已是霍然跳了起来,怒声道:“让那斥候来见我!”
☆、第227章:坏消息(3)
众人被刘璋的反应吓了一跳,俱各将心拎到了嗓子眼。刘璋察觉到了异样,努力平息了下心头的烦躁,挥手让众人该休息休息,只招收让贾诩跟着,二人带了斥候往林中深处走了几步,刘璋这才回身对斥候道:“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来。”
那斥候不敢怠慢,这才又将方才跟拔都所言说了一通。只是这番话听在贾诩耳中,不由的面色微变,再看向刘璋的目光中,便简直如见妖孽了。
原来这个斥候报告的事儿就是,乌程侯孙坚,受扬州牧、前将军袁术所派,领兵攻击荆州刘表。结果,连战连捷之后,在岘山附近,却因追赶败军,中了埋伏,幸亏得了早就一直暗中注意他的关羽保护,好歹是将他救了回来,但是却已然身受重伤。
斥候来时,孙坚已然到了弥留的状态,究竟还能坚持几天,军医也说不准。
而此番斥候所来,不单单是来报信,竟然还有孙坚的请求,请刘璋尽快赶去相见云云。
这些事儿,刘璋不过前一晚才刚刚安排完,不想事不过一天多,就猛然爆发出来,所有细节,几乎与刘璋当日安排俱皆一致。若不是贾诩知道时间根本来不及,简直要以为这是两个人早已商量好的情节了。世事之合拍,竟一至于此,其中显露的信息,已然不是简单的智慧二字,而是到了匪夷所思的诡异了。
刘璋也知道到了这时,只怕不定贾诩心中怎么猜测自己了,但他此时却根本顾不上了。
对于孙坚,他不但很赞赏,从内心深处不愿这位英雄就此陨落,也更因他知道,孙坚一死,他的儿子孙策便会登场。而这个号称小霸王的家伙,野心之大,比之他老子可是不知大了多少倍。
更兼他老子之死,本就是因为忠于汉室,而后又偏偏死在汉之宗亲刘表的手中。这让孙策的心,更趋离着汉室无尽遥远起来。终于,在后面局势演变和家臣的诱发下,兴起了图谋天下的雄心。
以刘璋原本的打算,是想通过保住孙坚性命,将他暂时困在袁术手下,一边自己与其交好,慢慢接近他家那俩小子,一边慢慢等那个愚蠢的袁术自己跳出来称帝造反。
届时,只要袁术造反,以自己和孙坚的关系,再加上孙坚一直对汉室那份割不断的情分,由此将孙家彻底收入自己囊中,就几乎是水到渠成的事儿了。
这也是一直以来,他非常留意孙坚,并提前谋划,占据青州,并觊觎吴越之地的根本原因。
但是,如今这么一来,孙坚竟然还是如历史般遭了埋伏,虽然没像历史上那样,即刻死了,但自己偏偏现在远隔千里,孙坚能不能坚持到自己过去见上一面?
而万一孙坚死去,其子孙策又会如何选择?因着这一番变化,整个南方局势,甚至天下之势,又最终将会走向何方?是按照历史而动?还是朝着更加不可预知的方向而行?
刘璋拿不准了。
☆、第228章:终未得见(1)
第228章:终未得见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当日李白自白帝城出发,一路顺水放舟,不过一日间便到江陵,期间虽是流放,心情却是豪放。但在今日,立于舟头迎风而立的刘璋来说,心情却除了想要快点,再快点,实在没半分领略那种惬意的感觉。
他接到孙坚终于还是在岘山而伤的消息,难以估量后面局势,心中焦急,当日便令多桑将任岐等人带返成都。又一再嘱咐,让法正、张松小心盯着赵韪那边,自己率甘宁、颜良、文丑、拔都、袁胜等人,一路急赶,直往荆州而来。
法正、张松二小虽不舍与刘璋分开,但得了监视赵韪的任务,陡然感觉身上责任重大,这才忍着离别之情,送了刘璋,恋恋不舍而回。
自益州往荆州而来,虽有大江水路,但前半段水道落差极大,却不能全程行舟。若全程走陆路,则需在白帝折向北去,直线距离虽近,但山路崎岖,反而不易于行。
所以,刘璋等人自陆路奔到白帝,便登舟而行。从江陵而入襄江,逆水而上,入汉江进入襄阳地界。那岘山,便在襄阳西南。
如此,几经周折,待到众人赶到时,已是七日后了。等到靠近后,刘璋抬头看到那满营挂孝,登时一阵心悸,勉强在马山定了定神,这才翻身下马,大步往里闯入。
早有小校报了进去,不待走到半路,前方一众人拥了出来相迎。最先一人一身孝服,年约十六七岁,生的剑眉朗目,虎背熊腰,望见刘璋一行大步而来,疾趋几步上前跪倒拜见,话不及出,已是放声大哭。
“孩儿孙策,叩见叔父。叔父何来太迟,父亲,父亲苦候叔父不至,已然…。。已然去了。”
刘璋双目通红,看着跪在眼前的孙策,恍惚间犹如当年初见孙坚模样,心中难过,强忍着泪,一把将他拉起,喝道:“大丈夫,哭哭啼啼个甚!且带我去见……。去见文台。”说到最后,自己眼泪却终是忍不住,潸然而落。
孙策被他喝住,不敢再哭,可抬头却见刘璋满面泪水,真情流露,哪里还忍得住,只得忍着哭声点头,带着他往孙坚停棺处而去。眼见刘璋脚下微有踉跄,连忙在旁扶住,旁边转过关羽,亦在一边扶了。
进的帐中,孙坚之棺便停在后面,因着先前有话盼着刘璋来见,所以一直便未封棺。也幸亏此时天已入秋多时,孙坚又极力挺着,前日才坚持不住,散了最后一口气,故而,尸身未坏。
眼见棺中孙坚面目栩栩如生,眉宇间似仍有万丈英豪之气,刘璋心思激荡,遥想当日二人并肩纵马,破黄巾、战西凉、谋董卓,东征西讨,一路何等快慰。不想如今再见,竟是天人永隔,心中霎那宛如刀割一般。
两臂忽的猛然一振,力到处,孙策、关羽齐齐仰翻出去,刘璋却如未觉,跨前一步,双手扶着棺椁,盯着棺中孙坚,拍棺而哭道:“孙文台,孙文台,你一世英豪,多少险厄都闯了过去,今日怎的就这么个小坎儿却过不去了?当日你约我后会之期,如今为何却又毁约?如今天下他妈的更乱了你可知道?你当杀了董卓便万事大吉了吗?那些个狗屁的诸侯,个个自顾自家,你这走的倒是痛快了,却留个烂摊子给我一人担着,你这算什么兄弟?算什么兄弟,啊?你说话啊!”
☆、第228章:终未得见(2)
大帐中,孙、刘两家众将团团围着,眼见他站在孙坚棺旁,须发戟张,又哭又骂,如癫如狂,显然是心中伤痛到了极点。
有心要上前劝慰,但却被他气势所摄,竟无人敢多言半句。原本压抑了许久的情绪,此刻被他这狂暴悲忿之气所激,再也忍耐不住,大帐内顿时哭声一片。
“主公,是关羽该死,未能完成主公所命,主公要杀要打都由得主公,只是但请主公身系天下安危,万祈稍止悲伤,千万莫要伤了身子。”人群中,关羽眼见刘璋痛哭,想想当日离别时的嘱咐,又是慌愧又是担忧,噗通一声,跪倒刘璋身前,伏地哭劝。
“你当然该死!”刘璋心中悲恸,霍然转身,猛然一脚,已是将关羽踢了个跟头,大怒喝骂道。
“当日分手之时,我嘱咐你什么来着?我给了你近两万大军,我青州几乎所有精锐都给了你,只让你护得孙文台周全。你向日精细,心思不在子龙之下,我又一再告诉你,千万留意别让他中人暗算。如今,你却做了什么?你给了我什么?”
他这一刻暴跳如雷,关羽伏地半句不敢辩驳。旁边孙家众将,并孙策却是听的感动不已。
眼见刘璋暴怒之下,只怕就此真的斩了关羽,程普等人急忙推着孙策上前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