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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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瑰-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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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灶前是银匠,这原来是银匠的家。
  青瑰觉得生气,道:“你怎么把我带走了?小白找不到我怎么办!”
  银匠从锅里捞出荷包蛋,盛了满满一大碗,往里滴了些香油,加了点醋,又放了一把糖,递给青瑰,道:“怕你小身板经不住寒气,我在原地留了银片,他看见了自然能寻来。”
  青瑰背着手不去接碗,不依不饶,道:“我还是莫在这里久留,说不定小白正四处寻我。你莫诳我,银片子那么闪,被别人寻去也是可能。无功不受禄,我受你好处,吃你饭菜,八成会被你用了去。昨日已经谢过了,告辞。”
  青瑰说完就转身出门,银匠端着烫手的大碗有些无奈,笑着摇摇头。
  青瑰出了院落,有点傻眼。银匠的房子孤零零立在一个山脚下,前面是条小河,左右张望都见不到人家,他辨不出松榆县在哪个方向。
  青瑰走出几步,看看远山近水,突然就鼻子发酸,山脚下的房子,房子背后的大山,有点像自己南山脚下的家。
  青瑰很想家,想小白,想先生,想牛嫂家的萝卜大葱,也想南山上的蘑菇山鸡。
  若是找不到小白,若是小白找不到他,天地苍茫,他便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了。
  青瑰紧咬住嘴唇,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他要去寻小白。
  银匠站在房门前,看这倔强孩子选了背离松榆县的方向,走得倒是挺坚决。银匠快走几步追上青瑰,抓住他手臂,道:“你我本是无瓜葛,不过你戴了我的银手镯,岂是说走便走?”
  青瑰一愣,抬起手腕,看见了那明晃晃的手镯,狠狠往下拉扯着,眼看着皮都磨红了,手镯子就是腿不下来,他自然不知道银匠夜里动了些手脚,改小了银圈。青瑰还在狠命往下褪,银匠有些心惊,忙忙止住他,道:“罢了罢了,同你说笑呢。先回去吃了早饭,我送你回去可好?”
  青瑰低着脑袋,使劲摇摇头。银匠干脆牵了他的手,将青瑰硬拉回家,道:“先吃东西,不然不放你走。”
  青瑰被他按到凳子上,桌上一大碗荷包蛋冒着香气,青瑰肚子咕噜咕噜响了几声,银匠笑着递给青瑰一副筷子,青瑰接过来,捧起碗喝了口汤。
  很香,很暖和。
  碗里有六个荷包蛋,青瑰吃了三个,留了三个在碗中。银匠让他都吃完,青瑰摇头,道:“那三个可以留着吗?若是找到了小白,那三个给他可好?”
  银匠忍不住微笑,道:“你都吃了,找到你朋友,带他过来,家里还有很多。”
  青瑰听见“朋友”二字,一愣,道:“小白不是我朋友。”
  “是你兄长?弟弟?”
  青瑰愣住,摇摇头,咬着嘴唇想了会,小声道:“反正不是朋友,我俩谁也离不开谁。”
  银匠听见,若有所思,没有再问。
  
  青瑰执意没有吃留在碗里的三个荷包蛋,端坐在小板凳上盯着银匠看,银匠知道他在等自己带他进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青瑰发顶,道:“咱走吧。”
  银匠领着青瑰进了城,青瑰坐在知县府门口对面的墙脚下开始等,从早晨等到傍晚,银匠给他买了几个热包子,青瑰捧着啃了一个,将剩下的包子仔细收好,他怕小白回来饿,便可随手给他包子充饥。
  银匠看在眼中,愈发好奇他口中的“小白”是何许人物。
  日落,青瑰疲倦地站起来,几分失望。一日,二日,三日,连等了三日,还不见白狐踪影,银匠清晨带他出门,晚上再把他领回来。第四日早晨,青瑰只咬了半口荷包蛋便说饱了,对银匠道:
  “我认路了,自己去就好。”
  银匠看小孩脸色黯淡,神色却仍旧执著,便问道:“若是他一直不回,你难不成一直要等?”
  青瑰哽了嗓子,喊道:“他不会一直不回!”又低着头小声道:“自然要等,这里等不到就回南山等。”
  银匠不再多说,陪着他又等了一天。
  第四天,仍旧未见白狐。
  那天夜里,银匠突然问道:“想不想看我打银子?”
  刚回到家中的青瑰只觉浑身疲惫,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摇头,银匠给他盖好被子,关上房门出去了。
  青瑰是被清脆的金属敲打声惊醒的,也不知道是夜里的什么时辰,他躺在床上静静听着从院落中传来的声响,叮叮当当,错落有致。银匠在打银子吗?青瑰起身,踩着月光推开房门。
  银匠在院子一侧的棚屋里,点了很多烛灯,手边散落着很多錾子、锤子,银匠在敲打着一块银锁,敲敲压压,錾着花。青瑰抱着膝盖蹲在银匠身旁,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银块在银匠手中变出流畅的花来。银匠抬眼看了下青瑰,继续专注地镂刻打磨。
  锉除了粗糙,那银锁像是有了生命,鲜活起来,银匠在一边刻了“长命富贵”,在另一面錾了莲花蝙蝠,下面悬着三个竹纹小铃铛,铃铛上也刻着福字。
  青瑰问:“这是给谁家娃娃打的,好漂亮。”
  长命锁,锁性命,辟邪秽,驱鬼蜮,保平安。
  银匠问着:“你小时候可有锁?”
  青瑰摇头,从怀里掏出那块玉,道:“我有玉。”
  银匠抬手摸了摸那块温润的玉,见上面刻着“青瑰”,道:“青瑰吗?”
  青瑰点头,银匠拿起银锁,在玉上比划了比划,道:“倒也正好,这锁是给你打的,正好装下你的玉,日好将玉锁进银锁里,多些平安,可好?”
  青瑰没想到竟是这般,只觉得那“长命富贵”的锁子精致漂亮,遂愣愣点头应下,道:“好。”
  银匠打开一口木箱,里面全是白花花银饰,银匠道:
  “来瞧瞧,可有喜欢的?”
  青瑰过去趴在箱子口翻看,小孩的帽饰银铃,女人的银簪银坠,银扣银筷银梳,錾刻着花鸟虫鱼楼台亭阁,多福多寿、状元及第、文王百子,青瑰挑出一个银莲花的扣子,举到眼前仔细端详着,问道:
  “你真是银匠?”
  银匠点头,道:“你当是什么?”
  青瑰想起前几日的失礼,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倔强道:“先生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银匠心里暗笑,这小家伙,就这么个防人法?还不如不防。
  青瑰问:“那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叫银匠吧?”
  银匠道:“你想听真名,还是想听化名?”
  青瑰摇着一个银铃铛,道:“真名化名,不过是名字,你告诉我哪个,我便信哪个。”
  银匠笑,道:“好,我是穆青锋。”
  
  银匠院落里还有一个小棚屋,那个棚屋上挂着一把大铁锁,锁子已经生满了锈,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有打开过了。
  小棚屋里只锁着一样东西,一把剑。
  世人曾称其为青锋剑。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有一更。。。




17

17、第十七章 。。。 
 
 
  松榆县东面是连绵的山脉,虽还是春寒料峭,地气却已经暖了,山涧中的一片湖水早早地化开了冰,大概是被冰封久了,那湖水看着异常清冽干净,湖面上几只野鸭悠闲地划着碧水,荡开一湖涟漪。
  湖边有个荒废已久的木屋,屋顶都已经坍塌了一半,显然是久不曾有人居住了。此刻,在这小木屋房门前坐着一个白衣锦缎的男子,男人衣裳上金线暗绣着对龙对凤,阳光打在他身上,浑身都似亮着光辉。他眯着眼睛靠在木屋摇摇欲坠的门框上,毫不在意地上的枯枝败叶沾脏了衣摆,他惬意地晒着太阳,惬意地抬手轻抚盘卧在他膝盖上的一只白狐。
  那白狐极是乖顺,闭着眼睛任由男人抚摸,天地间仿佛一片静好。
  男人低头看了看腿上的白狐,勾起嘴角笑道:“都说好七天后放你走,怎么还这般仄仄的。你暂时又变不回人形,回去也是给你家青青添麻烦,不如陪我多待几日。”
  白衣男人便是天狐,卧在他腿上的狐狸,便是小白。那日小白同青瑰藏在知县家中,小白看见墙头上金光一闪,心里警觉,追了上去,果然就看到了这天狐。小白本不想惹事,质问天狐为何对他们穷追不舍,那天狐却嗤笑道:“你们还不值得我穷追不舍,我是来松榆会朋友。”
  小白自然不信,说了几句警醒的话,那天狐前一刻还嘻嘻笑笑,后一刻便翻了脸,跟小白动起手来,小白怎是天狐的对手,竟被天狐打回了原形,带到了这山涧。
  挣扎也是徒劳,小白便由他抱着,自己暗中慢慢积攒体力。那天狐拿了一条不知道什么质地的金属链条将他拴在木屋中,天狐说小白跟人待时间久了,身上秽浊之气太重,不利于修行,便不给他吃食,每日只给他喝山涧中的泉水。泉水倒是甘甜,只是不能果腹,几天下来小白饿得晕晕乎乎,早就失了力气,怀疑那天狐是故意整他。
  山里连阴了好几天,今日终于出了太阳,天狐将小白抱出屋子晒晒太阳,小白还是不理他,那天狐却好像心情不错,抚弄着小白的颈毛跟他讲了好些事情。
  白狐说因为太无聊,他也学着人世的样子,过人世的时间,每一世,他都做些不同的行当找乐子,起初时做乡野牧童,后来做教书先生,再后来开镖局,开酒楼,也混过江湖,还有一世当了朝官。
  天狐说入朝为官的那一世,冷眼看尽了朝野中的荒诞,他陪着那帮人做戏,也陪着一个寒门庶子成了朝中首辅,过去若干年,那首辅一日喝醉了酒,拉着他的手问他为何不见老。
  天狐说到这儿,自己笑了起来,他抱起白狐,道:
  “你若陪着我,我便将这一世一世的故事都讲与你听,可好?”
  小白扭头不搭理他,天狐也不恼,笑道:“再不理我,我便把你丢到湖水中,让你洗个凉水澡。”
  小白连眼皮都懒得抬了,天狐把他抱到空中摇晃两下,道:
  “你啊……现在这副不放在心上,可知我这模样,便是千年后的你,等你熬过了千年,便会想起我的好。你同你那青青本就不是同类,他终究是个要入世的凡人,而你,只不过是人世的旁观者,他的情你体会不进去,你的好,他也不见得能全领悟。”
  小白睁开眼睛,狠狠瞪了天狐一眼,天狐又道:“可担心你家青青?你还是多操心下自己吧,你家青青寻到了好人家,现下估计正被伺候得舒舒服服。”
  小白闻言,龇着牙,探头咬上了天狐手腕,天狐吃痛松开手,小白跌倒了地上,几滴血顺着天狐的指尖滴到了地上,昏黄的土地染成了暗红。天狐抬手看了看流血的伤口,道:“你这样子倒也无趣。”说罢,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四方锦盒,打开盒子,沁出一股幽香,天狐从盒子中捻出一粒药丸,过去掰开小白嘴巴。那药丸入口即化,小白咳嗽了两声,四肢百骸有些疼痛。蜷在地上瑟瑟发抖。
  天狐道:“本来想你变回原形会乖巧些,没想到这般无趣,这颗丹药可耗了我不少名贵药材,再过几个时辰你便可变回人形。”
  小白闻言,瑟瑟发抖地站了起来,瞪了一眼天狐,天狐笑道:
  “还瞪,我又哪里得罪你了?你叫我流了血,我该怎么罚你?春风一度还是严刑拷打?对了,方才可尝了我的血?怎样?可比你家青青的更好喝?”
  小白身子一抖,双眸变成了金,死命盯着那天狐,天狐走近他,又道:
  “青瑰是异人,他的血自然有奇异之处,你尝了一次鲜,便会想着第二次、第三次,你就不怕哪天把持不住,把青青吸成了肉干?”
  天狐弯下腰想将小白抱起,哪知小白竟一转身,朝着湖边奔去,天狐直起身子望着白狐跑到湖边,那白狐回望了一眼,竟是跳进了湖水中。
  天狐看着小白游向湖中央,那样子大概是想游到湖对岸去。
  天狐兀自摇头,道:“怎也这般痴傻。”
  小白游到湖中央时候已经力竭,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就跳进了这冷冽湖水中,只知道方才见天狐弯腰又要抱他,便本能地要转身逃走,转身后没有路,只有一片碧绿湖水,他便跳进了湖中,也罢,溺死在这湖中央倒也走了个干净,总比整日被天狐亵玩强得多,只是,放不下青青。
  寒气入骨,小白再也划不动水,沉了下去。
  在水下望向水面的太阳,明晃晃的一个光圈,很亮,看着真暖和。
  
  小白再醒来,已经回到了那个塌了一半的木屋,他已经变回了人形,身子裸着,上面盖着一件白衣裳。回神时发现正枕在天狐腿上。天狐给小白顺了顺额前的几缕散发,道:“还真爱作践自己,罢了,不再为难你了,你想怎样便怎样,不过是几十年,你想陪他便陪他,我等你就是。不过,我劝你们莫往南走了。”
  小白没有说话,天狐又道:“我这一世的名字是白锦,你可记住了?”
  天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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