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管理过龙厩吗?”中间的考官问道。
“管理过,”贝利亚尔点头,“家乡的龙厩虽然不大,但因为骑手较多,龙的种类也非常复杂,我的管理虽称不上完美,但能做到不出现任何疏漏!”
左边的考官继续摇头:“王宫的龙可不是乡村野种,你有把握把它们养好吗?”
“有!”贝利亚尔将视线转向他,“即便是王宫的龙,所有好龙都是体格强壮,适应性极强的。相反,王宫的龙比乡村野种更加温顺,既然我能把野种管好,驯养温顺的龙更不在话下!”
三位考官一时语塞,右边那位白衣考官却率先拍了拍手。
“知道吗,埃文?”白衣考官和颜道,“每个人进来之后,都要迎接两位考官摇头的动作,很少有人像你一样毫不动摇。”
贝利亚尔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而且,到现在为止,你是第一个应聘龙厩工作的。”白衣考官撑起脑袋看着他,“你的回答和经验都很棒,我只想知道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要这份工作?”
贝利亚尔想了想,“我喜欢龙。”
面试以“回去等通知吧!”的形式结束,贝利亚尔走出招聘会所之后,反而变得一片茫然。
回想一下,刚才最后一个问题他答得实在有够废柴,一个心智正常的成年人怎么会说出那么单纯可爱的答案,简直毁他形象……
但是,他在夏岛旅馆等回复的第二天便收到了聘用通知书。
贝利亚尔人生又一个第一次——为得到工作而激动得想哭!只要再过一个晚上,他就能收拾行李前往王宫上任,实现与安朵斯见面的愿望!
Chapter 51
王宫新上任的职工总是满腔热情,就像一群寒窗苦读几十年终于考上顶尖魔法学院的小青年一样,只有经过老一辈的辣手摧残,才能体会“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这个道理。
贝利亚尔与其他二十人一道进入王宫,经过内务总管的眼神搜刮,原本分配好的职位忽然降低一格。
比如应聘园艺栽培师的小伙子,忽然变成负责运土的苦力工,应聘皇家裁缝的小姑娘,忽然变成量体裁衣的小跟班……美其名曰“入门训练”,但应聘者哪一个不是有经验的老手?
唯独贝利亚尔这个伪造经验的骗子没被降职,因为管理龙厩囊括各种脏、累、臭的下等活,再降也还是这些,不过无形中,他一上任就比同期报道的新人官高一等。
负责管理龙厩的驯龙师乔伊跑来迎接贝利亚尔,他一直苦恼一个人管理两英亩的训练场有点吃不消,所以借着王宫招人的机会给龙厩设置一个名额,没想到真有人报名!
“我叫乔伊·安德鲁,你好啊,埃文!”红头发男人热情地握住贝利亚尔的手,“我已经看过你的简历了,非常棒!简直太棒了!”
自打见过疯王之后,贝利亚尔就对红头发产生无端的抗拒感。面前这人的头发也挺长,只不过没像疯王那样披头散发,而是在后脑勺上绑成了马尾,发梢略带卷曲,看上去还算温和。
“先跟我去看看住宿条件吧?”乔伊并没注意对方一闪而过的僵硬,继续兴高采烈地介绍道,“龙厩管理员的宿舍可是独门独户哦,绝对不会让你失望!虽然干起活来有点累,但住宿条件比任何职位都要好哦!!”
这个热情洋溢的男人拼命向贝利亚尔推销住宿条件。没办法,以前半途而废的管理员太多,他不得不在新人接触工作前夯实基础。
贝利亚尔将行李提到房间后,四处打量了一番。
龙厩管理员的宿舍就在训练场边上,一幢小二楼,四个房间,外加厨房和餐厅,比其他集体宿舍要好很多,周围有葱郁的参天古树做伴,从窗户眺望,广阔的黄沙训练场和木制龙厩尽收眼底。
“怎样,喜欢吗?”乔伊满脸期待地望着他。
“嗯,还不错。”贝利亚尔朝他笑了一下,弯腰开始收拾行李。
从进入王宫大门的那一刻,贝利亚尔的心就砰砰跳个不停。
以往,魔神进入王宫只能走侧门,通过石像林到达主殿,唯有帝王召见时才有机会接近中殿,后殿更是看都看不见。
而这次,贝利亚尔头一回从正门走进王宫,一路扬长,游览了寻常人见不到的王岛风光。
尤其是穿越后殿的那段路,他的目光忍不住来回游走,一颗心堵在嗓子眼,还要保证引路的总管看不出他的异常。
他其实好想大声呼喊安朵斯的名字,脑海中不断想象安朵斯看见他时喜出望外的神情。
但很快,后殿已经甩在身后了。
心情镇静下来,贝利亚尔才意识到刚才的想象有多弱智,他现在易了容,安朵斯能认出他来才是活见鬼呢!
总之,按照事前计划好的一步步来,牢记艾利欧格的话,不能让陛下或莫拉格识破身份。
眼前忽然有只手来回晃动,贝利亚尔眨了眨眼,顺着手臂转过头。
“天呐,你好呆!”乔伊好笑地望着他,“收拾行李就算了,在龙面前可千万别发呆,要是让龙一蹄子蹬了,几条小命都保不住!”
贝利亚尔连连点头。
“要不回来再整理吧,我先带你去看龙厩,天色暗了就看不清咯?”
“嗯,那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有人来陪我,我开心都来不及呢!”
王宫后方的标志性景观只有花园和训练场,西南方向有一座老旧的花坊,是撒菲耶一世时期留下的,再往后,就是山丘和溪涧。
岛屿庞大的面积难以衡量,魔王宫是最中央的,终结一切美景的存在。但岛屿上不仅只有王宫,还有许多阁僚及大公的庄园,它们坐落在山丘另一头,或漂浮的小型岛屿上。
贝利亚尔收回眺望的视线,跟着乔伊走进龙厩。
面前是一条狭长的走道,走道两边固定着木质栅栏,一列望下去少说也有二十头龙,两列就是四十头,再加上不止这一间龙厩,隔壁还有王族驯养的珍稀品种,掐指算算,光是清理龙大便就够忙上一整天。
忽然看见这么多与自己同族的生物,贝利亚尔难免有些兴奋。
虽然这些体生鳞片的原始龙族不会说话,也不会变形,但它们的平均智商和小孩差不多,当狗狗驯养蛮轻松的。
“不行哦,不要露出这么轻佻的表情。”
乔伊转头看看他,“它们很难伺候,虽然每天只喂两顿,但我们要事先调配饲料,为了保持营养均衡,每周七天的食谱要不停更换!还有,每隔三天要清理一次体表,如果有人来练习骑术,熟练地安装座椅也是必不可少的技能!”
贝利亚尔撇了撇嘴。这狗确实够难养的!
走到另一间龙厩时,乔伊的介绍更为仔细了些。
和之前那些不一样,这些王族心爱的狗狗们都有名字,连栖息地都比隔壁的大了两倍。
贝利亚尔漫不经心地看着,视线忽然被角落的一头纯黑色独角龙吸引。
太不协调了,黑色独角龙明明是遍地都有的品种,居然混进珍稀品种的聚集地……但它,与遍地都有的独角龙又稍微不太一样,是哪里不一样?
贝利亚尔忍不住朝它走去。
“千万别靠近!”乔伊压低嗓子喊了声。
贝利亚尔停住步子,眼睛依旧盯着黑色独角龙,“为什么?它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不知道,但它脾气很坏。”乔伊走过来,“我接手龙厩的时候它就在这,上一任管理员说它是某个王族亲自养大的,但后来,那个王族再也没来看它,它的脾气就越来越差。哦对了……”
乔伊的声音忽然变低,单手遮住嘴,几乎凑到贝利亚尔耳边说话,“它叫阿九,你千万别直接叫它,喂食的时候轻轻叫一声还好,我就是这么拉近关系的,花了大半年时间呢!”
“为什么叫……”贝利亚尔下意识放低嗓音,“叫阿九?”
“谁知道,可能是那位王族饲养的第九条龙吧?”
从龙厩回宿舍的路上,乔伊又带着他去了趟储粮站,用王宫发放的粮票换了些蔬菜和鸡蛋。
“埃文,看到没?”乔伊举起手里的袋子,朝贝利亚尔堆出个笑容,“以后要经常吃素啦,龙的嗅觉很灵敏,它们不喜欢沾着肉味的管理员!”
“嗯……”贝利亚尔忽然有点心痛。
“别这么委屈嘛,多吃蔬菜有利于身体健康!”
“嗯,没错。”
贝利亚尔沉默了一会儿,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故作无意般开口问:“我听说,王宫这次招人是因为之前的侍从被调走了,为什么呢,做得不好?”
“才不是呢,因为隐居学习的凯亚殿下回来了,总管挑人去照顾他。”
“隐居学习?”贝利亚尔的眉角抽了抽。
“我也是听说的,”乔伊耸了下肩,“据说老早以前,陛下将他送去了梵音城堡,等他掌握了深厚的知识,再接他回来。喏,现在不就接回来了。”
有够扯淡的!贝利亚尔朝别处翻了个白眼。
安朵斯少年时期的事贝利亚尔可能不太清楚,但仅从艾利欧格和龙王阿西诺那里,他已经将三百年前的政变搞清楚了——
代表龙族势力的克鲁尼亚家族,在军事和经济领域取得了巨大成就,对魔族的扩张和发展构成威胁,以喀丽莎的婚姻为导火线,一场充满阴谋和血腥的政变拉开序幕。
魔族和龙族刚刚交好的关系再次被掷入冰窖。
而那时的安朵斯,清楚一切却不愿参与,直到喀丽莎被逼上死路,将诞下不久的龙蛋托付给他,他才鼓起勇气反抗他的父亲。
在那之前,龙蛋被秘密移交到另一位龙族手上,但卡瑞尔企图赶尽杀绝,在一次意外中,龙蛋丢失了。
那颗丢失的龙蛋就是亚尔。
回首远望,贝利亚尔的童年简直是一场噩梦。
在孤儿院成长的那段日子,因为带着龙族的体味和使魔的低等气息,他被其他孩子欺凌侮辱,直到一个中年男人收养他,他逃也似的跑出孤儿院,以为从此以后终于解脱了,后来才知道,收养他的男人只是为了领一笔抚育金。
那个男人成天喝酒赌博,哪天运气不好,回家时就要打他一顿。
贝利亚尔已经绝望了。他不敢出门,不敢说话,将内心完全封闭,没有勇气自杀,只等着有一天,那个男人能出手重一点,直接让他断气。
所以,当猫眼酒吧的老板过来接他时,他走出屋子,从没发现这个世界居然还有阳光,自己的个子居然已经长到成年人的水平了。
这也许又是一个圈套。
进入猫眼酒吧时,他这么想。但他还是跟进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他封闭的内心其实迫不及待想要改变,只差一个借口,如果有人愿意接近他,他一定会抓着那个人不放。
贝利亚尔现在才知道,那个人是安朵斯。
他们之间即便闹得水火不容,他也不允许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欺负安朵斯。
脚步忽然放慢了,贝利亚尔惊讶地瞪圆眼睛。
等等,他刚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不同于从艾利欧格那里听说的故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百分百是他亲自经历过的!
他皱起眉头使劲回想。
“亚尔——!!”
脑海中有个模糊的人影从远处跑来,直到跑近了依然有些看不清。
“你是疯子么?!”人影将他扶住,凶狠道,“他们是成年人啊!你以为自己多有能耐,不怕死吗?!”
“我不管!”他咬着牙,“那些人侮辱你!他们嘴贱,我就要揍得他们满地找牙!!”
“现在是谁满地找牙!”
“……”
“倔驴!”
一双手伸到眼前,替他擦去了黏住睫毛的血渍,视野忽然无比清晰。
站在面前的黑发男人脸型漂亮,五官精致得如同工笔画,好看的眉毛此刻却紧紧皱着,嘴巴也抿成一条线,无处不在责怪他的莽撞。
“凯亚……不对,安朵斯,你直接把他们斩首了挂在城墙上,看谁还敢诋毁你!”
“你干嘛那么在意,不去管它,自然就没人议论了。”安朵斯用两根指头按住他头上的伤口,温暖的魔法流从头顶蔓延至全身。
“怎么能不在意?这世上能骂你的只有我!”他愤然道。
见安朵斯不作声,他顿时感觉理亏,继续低着头碎碎念:“苍天不长眼,我一番好意被当作狗屎,就算再来一次我也还是会揍他们,你能拿我怎样?哼,那些蝼蚁凭什么……”
接下来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安朵斯将他按在被太阳烤热的石墙上,深深吻了下去。
觊觎已久的唇瓣突然贴在自己嘴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柔软的舌头在他双唇间徘徊,持续了五六秒,才缓慢地退出去。
安朵斯垂着眼睛,睫毛有些发颤,按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