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那个白毛又来了?”柯霂临小声的问道。
“郭老说他是咱们的向导。”
他瞥了瞥郭老他们离开的方向,突然凑过来,轻声对我说,“你离那个白毛远一点。”
“为什么?”
“我觉得他不像是个什么正经人。”
我瞥了他一眼,“我觉得吴残比你正经多了。”他耸了耸肩,冲我撇了撇嘴。进了屋子收拾行李去了。我的包一直背在身上,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就站在外面等着他们。
黑老六还站在原地,身上背着他当时在火车上紧抱着的那个背篼,我反应过来里面装的肯定是骨灰。
想起来黑老五死时候的模样,断了的脚,错乱的筋骨,血流成河,那一场面似乎不需要回忆就能清晰地印刻在我的视线之中,我叹了口气,那种场面似乎是忘不掉了,我轻声问道他,“黑老五……他下葬了?”
黑老六眼神变了变,道,“恩。”
“……尸骨,都找到了吗?”
“找到了,昨晚上那个队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我哥死的当日,警局里破了一场大案,不知道你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是一个大案,却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好像牵扯的人很多,所以当时我才只能和柯霂临一个审讯室。
“一个邪教组织分支被缴获了。我哥的断脚,就在他们的首领的身上。”黑老六停了停,似乎努力在克制住什么,他喘了几口气,对我道,“那个邪教的首领在警察赶到的时候已经死了,后来法医发现,他的脚很奇怪,一看原来是接上去的,做了检测,发现和我哥的DNA相符。”
我皱着眉头看着黑老六,“怎么会……”这件事情已经让我毫无头绪,那个白兜帽,我确定他肯定知道裹脚布的传说,也肯定知道我和柯霂临能闻见一股奇怪的味道,难道那个白兜帽又和一个什么神秘的邪教组织有关联?
“黑老六……”
对面的那个高大的男人低垂着头,我看不见他什么表情。他沉着吸了两口气,道,“我叫黑千晨。”声音有些嘶哑,“小时候身体很差,大夫说我活不过第一千个早晨,所以我才叫这个名字。村里面的神婆说我专门下这个世界克人的,没有必要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放弃我了,没有一个人愿意理我,包括我的父母。除了他。”
黑千晨低垂着的头微微有些颤抖,“除了他,没有一个人关心我。除了他,没有一个人认为我能活下去。除了他,再也没有一个人跟我说话,没有人去听我说话。只有
他……他对我那么好,但是,他怎么就死了?”
“……”
我看着面前健硕的男人,他跟一个孩子一样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才好。
“我不相信他就这么白白死了,他是个老好人,怎么能平白无故的就死了?”黑千晨抬起了头,看着我,道,“我想查出来他为什么死。你告诉我,你都知道些什么,为什么你当初知道那片湖有什么气味?为什么?”
黑千晨激动地握着我的肩,看着我,眼眶竟有些发红。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失去了至亲。我不敢想,如果世界上对自己最重要的人没有了,会是怎样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
“你干什么呢?”
肩上的力道猛的松开了。黑千晨捂着自己的手腕,脸上微微有些抽搐。
“姓柯的你!”我瞪了一眼柯霂临,扶住了黑千晨。想了想裹脚布那个传说,那个奇怪的味道,一种念头从来就没消失过,黑老五的死跟柳镇肯定有什么关系。就像黑千晨所说的,人难道没有一个什么原因,就被偶然的用那种残忍的方法杀掉了?
我轻声道,“应该和那个柳镇有关联,但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黑千晨平静了下来,微微嗫嚅道,“……。对不起…错把你们当成杀人犯……我急坏了,脑子都转不动了,我……”
“别说了。”吴残从主宅里走了出来,郭老面部表情有些严肃。吴残看了看我们,拍了拍黑千晨,道,“咱们该上路了。”
我们跟过老夫人道了别,老孟开车带我们到了东面的山,也道了别,说自己该回去了。等我们什么时候需要车的话,随时和他联系。
我看了看我们这一支队伍。郭老,我的导师。柯霂临,和我一样梦境的人。接着是向导吴残,还有去还送骨灰的黑千晨。五个人就顺着山间小路慢慢往上爬着。
这座山上的植物正如吴残之前所说,的确长的一点规律都没有,参差不齐,这那像是树?像是一堆放大了的杂乱的野草,东长西长。
在路上黑千晨一句话都没有说,我也再也不好意思张口去搭话,看他的表情,应该是还没有从黑老五离开人世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只是默默地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听好了,小子们,到了柳镇,我们都是刑警了。”郭老摆了摆手,有些兴奋地道。
“怎么回事?”我有点喘,脚下的路一点都不好走,注意力全在脚下。
“我们去柳镇可是要去打听消息的,谁会把事情告诉你?正好后面那小伙子带了骨灰,有了死人,作为调查,我们就能展开了。”
我看黑千晨蹙了蹙眉头,小声对他说,“柳镇的人极其厌恶外面来的人,也许只有这个办法让他们的人开口,你也想弄明白不是吗?”
他没说话,默默地看着地面。
虽说郭老这一招有点不人道,但是毕竟只有这样才是能让人开口的最好的方法。
“那当时那个严队长塞给你的,是假证?”柯霂临气息还是依旧平稳,冲着郭老撇了撇嘴。
“嘿嘿,这个,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毕竟我没去过柳镇,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我也不太清楚。”郭老停在原地,呼哧带喘的道,“等等,小临,给我找个木棍当拐杖去……”
“小临…”我不怀好意的看了两眼柯霂临,他撇了我一眼,轻巧的走着给郭老寻木棍。
我们一行人停在原地整休。吴残掏出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我看了一眼他,问道,“现在能说了吧?为什么我会到七层?”
他喝了口水,平缓了一下气息,声音还是轻轻地,“哦,那是我的一个实验。”
“实验?”
“恩。去引导一个人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也就是说,让你无意识自己从二楼爬到了七楼。”
“!!”我惊讶的看着他,惶恐道,“那岂不是你只要给我一个引导,让我抢劫杀人都有可能?”
吴残摇了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这种操作其实在理论上根本就行不通,要是你说的那种‘高难度’的东西,失败率会很高。你是我第一个成功的。不过也就能上上楼梯什么的,要是再多了,你也就能发现了。”
“为什么是我……”我有点憋屈,难道……
“因为你反应慢。”柯大少爷不阴不阳的声音一语点破玄机。接着我就被他用手拨到一边去。他盯着吴残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吴残还是微微浅笑的看着他。波涛暗涌。这俩人怎么回事?
“你是做什么的?”柯霂临直截了当,“应该不是警察吧。”
“我是搞研究的。”吴残静静开口,“研究人的。尤其是一些快要灭绝濒危的特性习性。”
“研究人?”我有些疑惑。
“是的,人的种族,心理,一些特殊的行为。恩,比如说一些稀少民族的特性。”
“怪不得这次给我们做向导,难道以前研究过柳镇?”
“只是趁天黑的时候偷偷拜访。没有一次敢像现在这么正大光明。”他说完冲我调皮的眨了眨眼睛。一瞬间我有些呆住了。
“走吧。不然天就黑了。”柯霂临沉声道。说完把手里的木棍扔给了郭老。吴残微微一笑在前面带着路。
天黑?我仰头,望了一眼天上悬着的刺眼的大太阳。
☆、裹脚布(十八)诅咒
之后我们一连走了将近五个小时,中间在林子里休息了也就三四次。身上背的东西吃完了一大半。
山是一重更高过一重,本来我都爬的毫无希望觉得今天肯定到不了的时候,吴残突然站住了,道。“我们到了。”
我看着眼前和刚才的景致毫无区别的一片林子。郭老也一阵迷惑,“到了?”显然是不相信。
“就在这林子后面。”吴残说完之后,带上帽子,遮住了自己银白的头发,银丝边框眼镜也换成了墨镜。
饶过树林,突然觉得这似乎不是在山上,地势平坦,一个镇子就出现在眼前,没有一点征兆。我从觉得这太顺利了,自从我们一路来到云谷镇,真的是经历磨难重重,现在这么轻松地到达了云谷镇,我自己都有些怀疑。
柳镇比起云谷镇来,确实是闭关锁镇,很少和外面的人接触。镇上的人不是很多,我们在路上走着,一路一直被盯着看,看完了之后他们还在小声窃窃私语着什么。我被盯得发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我们现在要去镇长的办公处。”吴残小声说道,“都拿出点公务员的阵势来。别一脸学生样。”他说完看了看我,又轻轻的笑了笑。
看样子我们这五个外来人完全打乱了这个地方的安静,吴残还未把我们带到镇长的办公的地方,一个白胖白胖的人就给我们截了下来。
“请问各位是什么人?到柳镇来做什么?”说话语气极其的不客气。
郭老冲他挥了挥那假证,道,“有命案,找个人少的地方说。”
那白胖子显然是一哆嗦,脸色惨白,甚至头上冒着滴滴大汗。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和柯霂临对视了一眼,他显然也觉得这白胖子反应太大。
白胖子把我们带到一个屋子里,我环视了一下,果然,没通电,这里还在用煤油灯。
“我是柳镇的镇长。”白胖子开口道,声音都是颤颤巍巍的,“各位是……”
“市警局的,从云谷镇到你们这里的。”郭老这时像是变了个人,不像是平日的教书先生,给他把枪没准他还真的会使。“柳华是谁家的?”
“华子?他不是失踪了吗?”白胖的抖得厉害,浑身的肉都跟着颤抖着。“我…我…带你们去……”
他走一步似乎挥散半尺汗水。柯霂临拽了拽我,小声问道,“这人怎么紧张成这幅模样?”我摇了摇头,跟了上去。最后,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边上。
“这就是柳华的家。”白胖子指了指,颤声道。
吴残低头不知道冲郭老说了些什么,就离开了。郭老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挥了挥手让白胖子带队。
进去,屋里的老太太诧异的等着我们,白胖子又抹了抹脸,道,“三姑,这是市里来的,有华子
的消息了……”
我吞了口口水,看了眼黑千晨。他打算怎么开口?怎么告诉一个老人她的至亲死掉了,而且死因还不明?他怎么说?
黑千晨走上前一步,有些止在原地,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人死了?”老太太突然张口问道,“我知道,他出了柳镇,绝对活不长。”
郭老把黑千晨挡在身后,轻声对老太太说,“为什么您说出了柳镇,就会……”
“哼,诅咒。”老太太手中的拐杖使劲跺了跺地面,“都是诅咒,从我儿子,到我孙子!他们都没有逃出那场诅咒!都是那个柳克害的!他…他…”老人急急地吸了几口气,眼白直直往外翻。
白胖子马上扶住快要倒在地上的老太太,“三姑,您慢着点……”说完递上杯水。
老太太喝了口,又吐在地上,盯着郭老问,“你是哪的人?”
“云谷镇郭氏。”
“原来是恩人的门下。白仙人没的时候,我……唉,你一定知道这里的传说,对吧?”
郭老点了点头。
“我儿子,当初就被害死了,浑身的绿水,我到现在也不能忘了那副场面……他……他死的时候,一直念叨着我怕,我怕……”
我一惊,难道这老太的儿子是郭老所说的传说里面的顺风耳?那,现在的柳华,难道是那顺风耳的儿子?
“您的儿子…”郭老试探的问,“别号顺风耳?他是不是当时在那个柳克家听到了什么?……”
“我一直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的传言,都是后来编造的,不过,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诅咒!”老太太紧紧地攥着手,抬眼看了看郭老,“我的华子呢……华子,我的大孙子呢……”
黑千晨把背篓中的骨灰盒拿了出来,轻轻的放在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太流着泪,慢慢的抚摸着盒子,“华子,让老奶最后再看一眼啊……再一眼……”
盒盖被打开了。
老太太睁大着眼睛,瞳孔放大,手不停地抖动着,“…啊…啊…”
我和柯霂临惊恐的对望了一眼,我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涌到了嗓子眼!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