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什么表情?
桓越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吐出内心的闷闷,“你和他绝对不是互相救了对方那么简单,你……喜欢他。”最后三个字,桓越说的无比笃定,眼神也是看穿一切的通透,但却也比任何时候都能明显地看到悲伤。
你喜欢他……
喜欢他……
喜欢他……
轻轻地声音不断在耳边回荡,放大,他怔怔地看着桓越,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也没想到他表现得这样明显,一眼便被人看出来。他忽然有些慌乱,那种深藏在内心的秘密忽然被剖开得无措和惊慌,以及,难堪。
“不要胡说!”中气十足地喝声,却怎么都带了一丝掩盖什么的意味,失了威力。
桓越也看着他,眼里是显而易见地受伤,心中隐隐作痛,却仍然毫不避让地与之对视,“是不是师兄心里明白。”
悄然间,行人匆匆而过,没有人在意他们,没有人理会他们,最多投来一个好奇疑惑得目光,便毫不停留地离去。
这个世界,与己无关的事,没有人会在意。
半晌,清冷的声音才淡淡响起,“且不说他是妖,我们都是男子,这不可能,桓越。”
“不可能”三个字说的百转千回,语调模糊,似是哀伤,似是自问,似是认命,似是自嘲,似是不舍……种种情绪纠缠萦绕,却唯独没有肯定,没有决绝,没有斩断一切的味道,有的只是缠绵悱恻地不舍与忧伤,却通通,都藏在了那平淡的语气里,让人难以察觉。
没有意义了,现在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在客栈不愿离开,也许是潜意识里希望他会回来,想再见到他,可是他知道,不可能,那晚的话他不会不明白,所以,如果不出意外,大概,他们不会再见了,纵使再见,也只是陌路,而自己,也不可能去找他,他们都有自己的骄傲。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又何必再去纠缠,显得自己那般卑微,伤人伤己。
他们都不愿意承认,不是因为这被世俗鄙弃的感情,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并不重要,而是他们本该敌对的身份,所以锦瑟地态度忽冷忽热,而他也在救了他之后才慢慢明白、正视自己的心意,就在这个时候,桓越带来了那个消息,让他们都清醒了过来。
可是,即便明白,也终究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
无念的眼里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伤,让桓越的心有些难受,“你骗人。”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一章 短暂平静(二)
淡蓝悠远的天空,片片飘絮般的白云泼洒在空中,好似一幅有颜色的水墨画。碧绿的草地绵延不绝,青草柔软而茂盛,睡在上面异常舒服。远处,一片林子密集繁茂,树叶青翠。
与离开时一样,这里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这里百年千年都是这样一幅优美宜人的面貌,淡淡的花香在风中飘散。
一身雪青的衣,他躺在地上,任由草尖亲吻他的脸颊,也不嫌痒。平日里摄人心魄的魅惑双眸轻轻阖在一起,绝世无双的面容下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应该早就离开了吧,和他的师弟一起。呵呵,亏自己还自作多情地以为他对自己也如他那般,结果得到一句“真不真有那么重要吗”,果然以前地坚持没有错,感情都是骗人的,人、妖终究是殊途。也好,既然说明白了,自己就不需要再挣扎了,想来也不会再见了,便是再见,估计也是刀剑相向。
“你会死的!”
“我会死?不知道狐族未来知道我的未来了吗。”
“是真的!我看到有人用剑杀了你!而且你似乎认识他,还是……还是非常熟悉的那种。”
想到刀剑,他不知怎么忽然记起了那日在山洞里雪绘的预知。亏他当时还以为是无念,因为他用剑,而且一直想杀了自己。至于关系不错,也许是雪绘看错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反正他没在意。
至于为何他不提防,他觉得,既然那人关系与他很好,那么自然也有自己的责任,如果不是自己,对方怎么能和他关系不错,既然是自己识人不清,又怎么刻意提防,难道还把所有人都防备起来吗?那太累了,与其如此还不如顺其自然。
他曾想,如果是无念,并且走到坦诚相待那一步的话,那他会争取,让他不忍心下手,因为她没说过这件事不能改变,如今看来,似乎也不能当真。
“锦瑟!”
“锦瑟!”
两道声音同时传来,一男一女,他睁开眼,便见到一黑一粉两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华罄,樱默。”他坐起身,姿态慵懒,“你们来了。”
“锦瑟,在人间那段时间还好吗?回来了有没有不习惯?”华罄大刺刺地坐下,揶揄道。
樱默也坐了下来,关心地看着他。
蔚蓝的眸懒懒地瞥了他一眼,无端掠过一丝媚色,“果然是在我叔叔手下做事,问的话都一样。”
华罄闻言忽然敛了笑容,目光深沉,“你什么意思?”口气不善。
锦瑟依然是那副姿态,微仰着头有点睥睨得味道,“你说呢。”气氛忽然紧张起来。
微风卷起草叶摇摆,唰唰作响。
“哎呀好了,”樱默蓦然出声打断了他们,神情无奈,“华罄你就别玩了,当心让别人看见了还真以为你要对锦瑟怎么样呢。”
严肃的神情一瞬间消失,华罄笑得狡黠,“这里谁会来,哪个不知道这里是咱们锦瑟少主专属,除了我们谁敢轻易上来。况且这一带如此宽阔,藏不住人。”所以他们每次商量事情都是在这里。
华罄和樱默分别在离汤和司善那里做事,樱默是司善的徒弟,而华罄是离汤的护卫。但虽然如此,他们却不仅仅只忠于他们,忠于某一个人,而是忠于狐族,忠于一切对狐族有利的因素。
凡事以狐族安危利益为先,这便是狐族族长直属暗卫的训练宗旨,而这些暗卫除了一部分会隐藏身份分散在某处、某些人身边,其余都在族长那里,而如今的暗卫则在司善手里,除了华罄和樱默。
他们和锦瑟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很好,私下里都是直呼锦瑟其名,所以他们聚集在这里也只会让人以为是好朋友之间的见面。除锦瑟外,无人知晓他们身份,这是族长还活着时专门为锦瑟安排的护卫。
锦瑟笑了笑,不置可否,“你们二位在狐族过得如何?没发生什么事吧。”也是玩笑得语气。他似乎心情不错。
“没有,倒是你怎么回事。”樱默开了口,目光忧虑。
“我能有什么事,在人间乐得逍遥。”锦瑟失笑。
“传闻说你和正道人士勾结企图一统妖界,怎么回事?任何消息都有其一定的真实,如果你没和他们接触,不会有这样的传言出现。”华罄眼神如剑,直指向他,本来刚放松的气氛徒然间又紧张起来。
锦瑟毫不在意,淡淡地看着他,“你怀疑我?”
“任何对狐族不利的事情我都要弄明白,不能留下丝毫隐患。”
“华罄。”樱默示意他不要再说了,眉宇轻皱。
锦瑟依然是淡淡的带着一丝懒散的目光,语气却是无比认真,“任何人都有可能对狐族不利,但我不会,因为它是父亲留给我的。”
风过,荡起一·波·波绿浪,草地上三人的衣袂被风扬起,眼前飞舞得发丝挡不住互相交错得视线,只衬得它更加坚定不移。
半晌,华罄开口说道:“即便是我们。”
樱默一怔,但锦瑟却明白。
“如果有朝一日你们背叛狐族,我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你们。”这句话,没有丝毫犹豫,不冷,却让人心中一懔。
樱默闻言认真地看着他,仿佛誓言一般,一字一句,“我绝对不会背叛你。”一个“你”字,究竟是指他和狐族还是只他一人,唯有听者细细品味。
华罄听到樱默的话,心里一痛。
“希望我们能永远如此刻这般。”他从来不会期望什么,也不认为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保持不变,但是此刻,他突然真心希望他们的关系能一直这样下去。
“会的,我们一定可以永远在一起!”樱默肯定地道,笑容灿烂,双目熠熠生辉,让她瞬间光彩照人起来,华罄不由看得痴了。
锦瑟瞥了他一眼,也没戳破,他知道,华罄喜欢樱默,而樱默……他在心底微微一叹。
再有不到一月便是年关,虽在妖界,却也会热热闹闹,张灯结彩,而这些东西并不是直接用法术变出来,而是真真实实做出来,这样才有意义,甚至也会拿出去买卖。
其实除了种族不同,妖界与人间没什么差别,也会有集市,有交易,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凭空出现,就算变戏法也会需要道具。
走在回家得路上,看着满街喜庆的颜色,灿烂洋溢地快乐,锦瑟嘴角挂着笑意。是啊,有什么能比看到自己的族人安居乐业更令人满足欣慰呢?
回到家里,便有仆人来禀报,说离汤来了,锦瑟眉头一动,便走向了大厅,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一抹白,恍然想到了另一个喜爱白衣的人,不过他们却完全不像,不因为相貌,而是感觉,离汤温文儒雅,而他清冷缥缈。
见到他,离汤放下茶杯,“怎么华罄、樱默没跟你一起回来?”看了看他身后说道。
锦瑟走向上位,“他们回去了,说是有事。”
“难得你们仨人关系如此要好,作为长辈倒不如他们了。”应该指的是他和司善,或者还有锦瑟。他笑了笑,有些自嘲。
“叔叔今天怎么到我这来了?”锦瑟转移了话题。
“锦瑟,叔叔那日说的,你考虑得如何?”离汤敛了轻松谈笑得心情,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锦瑟垂下了眼皮,唇边虽是一贯的笑,却不知情绪,“叔叔想要如何?”
离汤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锦瑟,你是怕我也觊觎这族长之位吗?”
垂下的眼抬起,里面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叔叔何出此言?”
“锦瑟,我不管你怎么看我,我只告诉你,我所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狐族,因为它是你父亲最看重的。司善祭司如今之心昭然若揭,若不尽快阻止,狐族必将大乱!”敛眉肃目,他看着锦瑟,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叔叔发现什么了吗?”他看着下首的人,目光朦胧,读不清想法,却能感觉到一丝严肃。
离汤呼了一口气,“我安插在祭司府中的探子说司善祭司在暗中调动兵马。”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你一回来,她就赶你走,如今你坚持留下来,她又调动兵马,锦瑟,你还不明白吗?”
大厅中静悄悄的,锦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才道:“交给叔叔处理吧。”当真如一个顾念过去教导之恩不愿下手重情重义的少主。
“锦瑟,你不能这样,你要振作起来。”锦瑟的心情似乎有些低落,离汤关心地看着他,眉宇间隐隐有一丝担忧。
“我知道,叔叔放心吧,我还要坐上族长之位呢。”锦瑟扬眉轻笑,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忽然,他收了笑,目光有些深沉,“叔叔可知有没有什么办法能使一个人的气息妖力与另一人相同?”
离汤一怔,“这怎么可能?就如同每人相貌不同,那些东西无法复制。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出什么事了吗?”
“我在人间的时候有人杀我,是名女子,她的气息妖力与我相同。”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蓝青山巅
“那你没事吧?”离汤关切地问道,“遇到这样的事怎么不给狐族消息,我也好派人去保护你和抓那女子。”
锦瑟笑了笑,眼尾划过狡黠,“我有事现在还能坐在这和叔叔说话吗?”倏尔又低沉了语调,“不过我在想那人怎么会来杀我,我并没有仇家。”
离汤也沉默了下来,似乎在沉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这样说可能显得自己有些小人,故意栽赃陷害。不过司善祭司神秘莫测,在你父亲继位之前便是狐族祭司,懂得许多我们不知道的东西……”说到这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却显而易见了,“不过也许不是她。有些妖会夺他人内丹助自己修行,可能你碰上的就是,至于气息相同,也许只是巧合。世上还有并非血缘关系却长相一模一样的俩人,三界之大,有些东西难以理解不足为怪。”他安慰道。
“我也希望不是她。”锦瑟看着门外,唇边一抹莫名地笑意。
那里,太阳即将消失,最后的光芒在云层间挣扎,却终究抵不过自然的力量一点点沉寂,待它完全消失,黑暗悄然蔓延,锦瑟眼里蓦然掠过一丝冰冷之色。
一场大雪把世界变得银白,放眼望去纯洁无暇,美丽不可方物。
客栈天井里,同样雪白的人影立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