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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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城令-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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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随便恍惚答着,“昨晚很累……”
  怪了,因为什么事很累……为什么那么累……
  为什么他会觉得季逸林在这里、这个样子,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只觉得头昏眼花,手脚沉重。眼睛只竭力瞪大了一会儿,就承受不住眼皮的重量。
  听见对方拿他没办法地轻轻叹着气,道,“你啊,我一不在,你就乱来,你以为你自己铁打的?睡前要吹头发知不知道?不要穿着湿衣服乱跑知不知道?”
  对方似乎捧起了自己的脸,贴在脸颊上的热源,暖暖的。是生命的热度。
  “……没有……我有给你吹……”随便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被这样暖着,只觉得莫名的心情激动,压不住的欣喜,好像坠入一个盼望已久的梦。
  “去医院吧?”声音越来越像是从冥冥的遥远的地方传来。
  “不要……”
  “那我去给你买退烧药,恩?你睡会儿,我帮你打电话请假。”
  “恩……”
  恩了一声,却又觉得不对,竭力地摇着头。
  不对,不对,你不要走……
  但声音再没有响起。身子似沉沉地往深渊下坠,一直坠到万劫不复黑暗之中。
  “嘲……”
  “林林!”随便猛地睁开眼睛,一把抱住俯在身上那人,“不要走!”
  “嘲。”
  他死死地抱了会儿,听得这一声咕哝,突然又觉得不对起来。
  闭上眼睛,脑子里混沌沌一片,无数片段刷刷闪过,清醒了些。
  是个梦罢。
  只可惜醒得真快。
  “呵……”随便长呼出一口气,放开了手臂,软倒回床上。
  灿烂阳光从窗边泻入,照在他脸上。
  他在这光芒覆盖下静静地躺了良久,抬手搭上自己的额。
  是有些烫,脸颊上也滚滚地燥热着。
  无力地睁开眼,往还俯在自己上头、赤红的眼睛无感情地看着他的那人身上锤了一下,“混蛋,就你们闹的,我真发烧了……”
  昏头昏脑地煮了锅粥,其间还被火烫到。
  “……嘲……”
  “没事。”边冲着冷水边拍拍后头凑上来的季逸林。
  强迫自己咽了两碗粥下去,翻箱倒柜地找却没有什么退烧药,头还更昏了,只能软软地瘫在沙发上。
  这种温度应该还好吧,够开车到附近镇卫生所……算了,别到时候直接冲下田埂,横尸路边。
  打电话给什么人带药?张老板?
  眯着眼看看凑在自己身边的季逸林,红红的眼睛,尖尖的獠牙,长长的指甲……也算了,别吓出人命来。
  “……嘲……”季逸林将一只手放在他脸上,喉咙里低低吼着。
  “你饿了自己去抓鸡吃,别跟二筒打架,恩?”摸摸对方的发道。
  “嘲……”
  强撑着身体爬回床上去,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嘲……”季逸林跟进来,趴在床边守着他。
  随便抬眼看了看他,勉强牵唇对他笑了笑,接着便又沉沉睡去。
  这一觉昏天黑地,不知日夜。再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月上竹梢。已经睡过了一整日。
  汗湿了睡衣,粘粘贴在身上。倒是感觉好了许多。
  床边不见季逸林,随便起来一边换衣服一边高声唤道,“林林?”
  “二筒?!”那爱往卧室里凑热闹的家伙也不见了。
  转遍整个屋子都不见那一尸一狗,随便只能往玄关抓了照明灯,一边照一边往鸡棚那边走。
  “林……”
  “汪汪汪!”二筒的吠声突然从紧挨着屋后那片竹林传来。
  接着便是“汪呜——”的悲鸣。
  “嘲!吼——嘲!”
  “啊啊啊——!!”陌生的尖叫声响起。
  随便暗叫声不好,掉头往屋后追,一转过屋角就看见二筒躺在血里挣扎,而季逸林掐着一个男子的脖子把他举得高高的,尖长的指甲月下泛着光,抬手像是要冲那人抓去的架势。
  “林林!”随便大吼一声,“给我住手!”
  话语间他已经冲到近前去,抓住季逸林的一只手臂就往外拉,一拉没拉动,眼看那男子眼睛凸出面露青色,像是濒死的样子,急忙抬膝冲季逸林腹部顶过去,“我叫你住手!!”
  季逸林转头看他一眼,喉咙里咕了一声,放开了手。
  那男子从半空中坠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地咳起来。
  “你做什么?!”随便犹在冲着季逸林怒吼着,“叫你住手听不见?!难道真想杀人吗?!啊?!”
  那男子边咳边爬起来,一脸恐慌跌跌撞撞地向另个方向跑了。
  季逸林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随便,赤红的眸子里不带一丝感情。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对他不适用。
  “你……”随便意识到自己这是对牛弹琴,火气大盛却又无处发泄,拳头握了又握,还是放下了。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这家伙是丧尸,不是人,这家伙已经死了,不是以前的季逸林。
  那时候在聂城里,最后才知道他没有杀人,如果算上莹莹的话,他没有主动要去害过人。但他毕竟是丧尸,没有理性,只有压不住的杀性,压不住的血性。
  不知道哪一天,便会做出什么事来。
  光吃鸡哪里够,他一天到晚到处乱吃乱咬,其实也许……是潜意识里需要人肉那样的食物,而无法满足。
  “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随便痛苦地以手覆额,捏着自己的太阳穴。
  “呜……”边上的二筒微弱地叫了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他转头看了二筒一眼。后者全身浸在血里,肚子上划开条大口,黄肠流了一地,大大的黑汪汪的眼睛望着他,眼中隐隐含泪似的。
  随便一愣,回身四下看看,季逸林脚边横着一把弹簧刀,刀锋泛着犀利的白光,而白光之上,隐约红黑血迹。
  血还在滴滴掉落在刀上。
  视线再上移,看得见季逸林腹部和胸前衣衫染血,偌大几条血口,皮肉翻卷在一起,伤口极深。
  感觉到自己膝盖上的湿意凉意,他低头看看自己刚刚顶季逸林的那只腿——裤子上染了一大片黑色的血迹。
  季逸林的血。
  再看看他们此时所处的位置,屋后的竹林,正是卧室的窗下,外头没什么护栏,直接可以从窗子那里爬进去。
  ……
  “呼,呼,呼……”男子踉跄着在田间小路上跑着。
  他是越室偷窃抢劫的惯犯,来踩过几次点,原看着那个养鸡场主人单身住,屋里环境看着不错,像是个有点积蓄的,附近又没什么人家,报警也不方便。于是趁着夜深来盗窃——反正即便是被发现了,也不过捅对方几刀,拿了东西就跑,杀人越货这种事他不是没做过。
  今晚转了老半天,确信那只平日里老在屋子周围溜达的大黄狗不在,他才准备要摸近屋去,哪知道那只狗从窗子那里跳了出来。
  接下来的事情更可怕,他解决了那只狗,却看到,却看到……
  妖怪!那人是妖怪!怎么会有人被捅了那么多刀还不死!怎么会有人有那么大的力气!太可怕了!是妖怪,一定是妖怪!
  什么东西从后头破空而来,重重地击在了正在奔跑中的他的背上,顿时将他打下田坎。
  “啊!”他惨叫着蜷在泥水里,摸到那块东西。老大一块石头?!
  挣扎着往田坎上爬,刚攀了半个身子,突然一个影子晃过来,遮住了月光。
  来人低喘着气,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字地问,“你捅了他几刀?”
  他惊惶地往后退身,腿抖得几乎站不住。这人又是谁!从哪里来的!
  明晃晃的弹簧刀锋显在月光下,随便将那把刀递向那男子的方向,脸隐在阴影里,只有声音带着冰冷的杀意,“我在问你,你用这把刀,捅了他几刀?”
  “数不清!我记不清楚!”男子被吓得几乎疯狂,胡乱挥着手喊道,“他是妖怪!他一定是妖怪!你们都是妖怪!”
  随便牵唇笑了。
  “数不清了?”他咬着牙扭曲地笑着道,“……是了,他是妖怪,正常人被你捅了‘数不清’的刀,早死了!你只是谋财也就罢了……呵!”
  接下来男子只见他俯身,下了田坎,带着那种复杂的笑意,向自己一步一步走近……
  “不,不!你不要过来,你……啊啊啊啊——!!噶!”
  皎洁月光下,田坎上只留了一道短短的拖痕。
  ……
  探照灯歪倒在地上,光线一明一暗,像是电力濒临耗尽。
  月光映着一地黑森森的血。黑黑的人影蹲在竹林边上,守着另一堆黑黑的物体。
  “……嘲……”低低的咕哝声从季逸林喉中发出。
  而躺在他面前的二筒早已没了声息。
  他将手放在二筒脑袋上拍拍,又拎起二筒的一条腿,拿起放下。接着偏着头,尖长的指甲在流出的那堆肠子上捞起一根,拿到眼前看了看,灰败的赤色眼睛眨了一眨,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地,将那根肠子放回原位了。
  蹲在那里静静地守着,只偶尔从喉中发出咕哝声。
  过了许久许久。
  “林林?”随便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
  “嘲……”
  随便将肩上扛着的人体往地上一扔,上前几步,“林……”
  他慕地住了口。因为季逸林飞快地抓起地上二筒的尸体,弹起身来往前跳开了好几步,隔得远远地背对着他。
  随便这一愣有些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这是在抗拒他的靠近。
  “……林林?”他迟疑着道,“你……难道……在生气?你生气了??”
  季逸林又往前了几步。
  心跳突然间加快,隆隆雷声一般响在耳际。心疼与隐隐的欣喜交织在一起,随便只觉得一喉咙的东西要喷薄出来,想狂吼,想大叫,却不知道叫什么,为了什么。
  “你在生我气吧??你真的在生我气吧??!”他张嘴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带着喜意与颤意的话,显得非常欠揍。
  季逸林还要再往前走,被他从后头一扑猛地抱住了。
  “你是不是在生气?真的生我气么?”他哆嗦着重复着那几句话,环在对方胸前的手摸着对方心脏的位置,染了一手的血,“这里很难受吧?是不是这里感觉很难受?”
  “……嘲……”
  因着这意义不明的低吼回答,他的心更加狂喜起来,“你有感觉吗?林林!你有感觉吗?!”
  “嘲……”季逸林仍是低低吼着,却没有挣开他。
  随便呵呵地傻笑起来,头抵在季逸林肩上。
  接着他开始迷乱地吻着对方苍白冰冷的后颈,喃喃道,“我不该怀疑你的,你很乖,真的很乖,我知道,你没咬他,是他先捅你的,是他先伤了二筒的,你很乖,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嘲……”
  随便突然想起什么,拉着季逸林的手将他转过来,看看他身上骇人的伤口,接着将他拉到被丢在地上的那具人体面前。
  那人的脖颈已经被扭断。身体向下扑着,头却以扭曲的姿势向天扭着,大睁的眼睛定格在死亡前的万分惊恐,是刚才那个男人。
  “这个可以吃的,”随便哄着,“林林,这个可以吃。”
  “嘲……”
  “要连头都吃掉,什么都不要剩,知道么?”
  “嘲……”
  ……
  将二筒的尸体埋在竹林边,立了个小小的坟头,又将一地的狼籍收拾干净,把自己和季逸林又洗了一遍,已是凌晨。
  第一缕阳光照在小楼的屋顶上时,随便正牵着季逸林的手“逛”鸡棚。
  “这个可以吃,”他指着那些长成的肥大的肉鸡道,“不过外头的土鸡更好一些。这个,”指着那些小鸡,“不能吃,不过等长大一点就能吃了,知道吗?”
  “嘲……”
  “也许过几年,你就能自己分辨什么可以吃了。”随便笑着,握紧了对方冰冷的手。
  “嘲……”
  “林林……我爱你。”
  “嘲……”
  “我等你有一天亲口回我这一句,恩?”
  “……嘲。”
  这个可以吃。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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