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织拿着报告去找嵘玄的时候，手刚碰到门把，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震得头晕目眩。
“离远点。他们在练习。”杜伦特从后面将他拉离门口，他靠着墙壁，忍不住干呕。
“什么……练习？”纪云织看着紧闭的大门，只觉得他跟他们的距离，又拉远了好多。
房间内，盘腿而坐的陶一冉正金闭着眼，汗水从额头滑落，双手紧抓着裤子，看起来忍耐得有些辛苦。
坐在他对面的嵘玄盯着青年的眼神异于寻常的严肃。陶一冉每一秒表情都非常重要，稍微用力过度，都会破坏他的脑神经，但太过温和的训练，又达不到想要的效果。因而即使是精神力强大得多的嵘玄，此刻都抿紧了嘴，有些紧张。
两人就这样通过精神对抗，训练半个小时。仅仅是半个小时，就耗尽了青年所有的气力。当他瘫软在地上时，立刻就睡了过去。
把他从地上抱起来，嵘玄亲了一口他的额头，这才将人放到床上去。
推开房门，才看到远远站着的纪云织和杜伦特。
“半小时。比昨天提高了十分钟。”杜伦特挑眉。这种进展速度显然快得令人羡慕。
“我只是在引导。实际作战时，瞬间释放后估计他连一分钟都坚持不了。”嵘玄的脸色也有些疲倦，跟陶一冉的对抗是在他平时的训练结束后进行的，已经完全疲惫的身体还要承受精神上的压力，如果不是还有事情没解决，他多想立刻抱着陶一冉睡去。
纪云织将报告递给他，忍不住提醒：“明天就是你的第一次排位战……”
“恩。”嵘玄翻看着报告，并不在意。
纪云织看了眼杜伦特，对方露出“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他不再说话。
那一瞬间，他突然感觉到了寂寞。
他曾经羡慕崇拜陶一冉，最终还是被抛弃了。
他以为自己默默地喜欢着嵘玄，最终还是证明，那个人鱼的眼里，永远不会有自己。
在别人看来并肩而立的三个人中，自己从来没有可以伸手拉住的对象。
排位战在所有人的期待中拉开序幕。
跟积分赛不同的是，排位战被随机指定一个地方，范围约莫在一万平方米。
嵘玄被排在了第三场，却是最受瞩目的一场。那天罗伦斯家族的战士在占据上风时突然被逆转，漂亮的人鱼少年从一开始的试探，到后来的勇猛，最后竟变得有些残暴，战斗就如同暴风一般结束了。
而获胜的少年立刻就离开了现场，似乎完全不把胜利放在眼里。
据说威尔罗伦斯因此消沉了好几天。
而嵘玄今天的对手是另一个经验丰富的人鱼战士。这是个典型靠自己努力才爬到如今地位的励志型人物，因此即使面对一个王座呼声极大的少年时，他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在酒店里看比赛的杜伦特突然说了句“这场比赛不好打”，同样留守酒店的陶一冉微皱眉头。
杜伦特曾说过在成年前，这已经是嵘玄能成长的最大极限，再强化下去，只怕会影响他的成年。
“成年”这两个字如今在陶一冉听来，总是有些别扭。
如果真的去正视，那些亲吻就再也不能当做小孩的玩笑。
比赛果真出现了胶着的情况。
嵘玄再怎样聪明，到底还是在作战经验上缺了些，再加上排位赛的人鱼跟积分赛中遇见的人鱼又完全不是一个等级，有的人鱼甚至超过了杜伦特巅峰时期的状态，这些顶尖的人鱼代表着人鱼族目前最强的战斗力，仍未成年的小人鱼不可能再像积分赛那样轻松获胜。
眼看着向来游刃有余的少年居然遭受了对方几次重击，陶一冉不小心折断了自己好不容易磨好的箭头。
现场的欢呼瞬间变成了一面倒的加油。未成年的人鱼如果获得王座，本身就是个耸人听闻的设想，而这个成年战士再次向这些人鱼们证明，只有经过淬炼过的强者才有资格问鼎王者。
嵘玄微微喘着气，手握成拳。
他感觉到一种无法控制的燥热在身体里窜动——就像无数次他拥抱着陶一冉时感觉到的热度。
可现在，他在战场中，那个他应该保护的人类正坐在屏幕前，观看着自己今天糟糕透了的表现。
少年咬紧牙关。
如果他连发情期都不能控制，还有什么资格去保护那个人类？
杜伦特嘴里的鲨鱼骨掉了下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个小人鱼居然在比赛中就出现了发情的迹象。那双黑色的眸子，此刻隐隐发红，虽然不明显，但对于他们这些朝夕相处的家伙来说，立刻就看出了端倪。
“嘿……嘿……有救了。”丢掉鲨鱼骨，杜伦特戴上面具，抓着陶一冉就朝门外冲：“走，跟我去现场。”
“做什么？”陶一冉临走前不忘带上手枪——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成为拖后腿那个。
“帮你的小情人。”
对战还在继续，可嵘玄已经明显处于下风，这回不同上次，对方显然吸收了威尔罗伦斯的教训，一点都不让他接触自己超过十秒，嵘玄就无法使用近距离的精神压作弊。
眼看逆转就要落空，身体已经开始发热的少年眼神突然落到了场外。
即使隔着重重人群，我一定能立刻找到你。
突然发作的少年一拳击中对手的太阳穴，在对手化作半人鱼准备潜入水中时，迅速地冲过去，掐住了对方比他大腿还要粗的脖子。
纤细的手指像是钢铸的，勒得死紧，少年站在他上方，右手狠狠地再次猛击中他的太阳穴。被打得头晕目眩的人鱼还在挣扎，巨大的鱼尾击中少年的后背，却没能让他摔倒在水中，而是翻滚了一下，再次掐上脖子。
眼看第三拳就要打上他的太阳穴，两人的手腕同时响起巨大的警报。
那是比赛结束的声音。
嵘玄获胜。
所有人鱼不可思议地看着戏剧化的逆转再次上演，可那个获胜的少年却微抬起头，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蛋没有表情，却泛着微红。
“……哎哟喂，你赶紧走！”杜伦特完成任务后，连忙驱赶陶一冉。
“又干嘛……”莫名其妙的陶一冉一步三回头地朝酒店走，却发现获胜的小人鱼已经朝自己跑来。
手腕被对方狠狠抓住，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人鱼狠狠地亲吻上了这个人鱼奴隶。
“陶一冉……我……”嵘玄喘着气，似乎努力压抑着什么。
青年瞪大着眼，有些呆。
结果小人鱼没再说下去，甩开他的手，竟自己跑了。
“……干。”陶一冉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反应过来后，立刻追了上去。
☆、第 67 章
嵘玄十八年的生命里，跟陶一冉的相遇是他最不可思议的转折。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将这个人类纳入自己的生命中。
他最后喜欢上了这个人。
喜欢到不知所措。
可人鱼的本能是彻底的占有，当理智和本能对抗，一切都变得糟糕起来。
他并不抗拒自己的亲吻，但彻底的占有呢？
他多么想就这样不管不顾……“不要再跟过来了！我控制不了自己……”嵘玄红着眼眶，回头朝一直追在后面的青年吼。他已经站在了水中，不停冲上来的海浪稍微安抚了他的躁动，但心地最深处仍然有一个野兽，在嘶吼着，妄图冲破最后的牢笼。
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抱着这个人的时候自己都能平复下所有的情绪，偏偏今天就像所有的欲望都积蓄成了一个可怕的恶魔，只是看他一眼，就能躁动得无法自拔。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和喜欢的人度过第一个发情期是多么的幸运。可现在，在这个人类喜欢上自己之前，这样的一厢情愿又让他不得不跟自己的本能作对。
陶一冉是不同的。
他喜欢的东西可以不择手段的夺取，可陶一冉不是一件物品，他不愿意伤害一个把所有信任都留给了自己的人，一点都不愿意。
他可以耍花招去引诱人类，可以跟他耗更多的时间去两厢情愿。
他想要这个人喜欢自己。而不是被该死的本能毁了一切。
“你怎么了？”陶一冉干脆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冷静地问。
我想要你。嵘玄有些委屈，抿着嘴，就是不说话。他又后退了几步，让海水淹没过自己的大腿。
“喂，逃到海里能解决问题么？”青年干脆蹲在礁石上，看着又开始不自觉撒娇的少年，“你都快成年了，怎么还这么不成？”
说到成年两个字，嵘玄突然愣了愣，他打开自己的身份环，调出自己的资料。
“我今天……十八岁了。”小人鱼难掩惊讶。
陶一冉眨眨眼。他很少过生日，自从失去家人后，过生日这档子事就像祭日一样，因而他再也没有这年头过生日。但小人鱼的生日显然有不同的意义。
今天，他在年龄上成人了。但生理仍是一个孩子。
嵘玄立刻明白了今天自己的反常。过了十八岁，还没交配过的人鱼将会迎来更猛烈的发情期，这是人鱼为了促进幼崽尽快蜕变而形成的种族进化，只有成年后的人鱼才能迎接更艰险的挑战。
陶一冉当然不知道这种状况，只以为今天的反常都是因为没人记得小人鱼的生日，于是为难地挠挠头，问：“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小人鱼眼睛变得亮亮的。
“什么……都可以吗？”他实在忍不住了，他想要试探这个人的底线。
用最直接，最无法回避的方式。
“你先说想要什么，我一个穷鬼，能做什么。”陶一冉撇撇嘴，“我连自己生日都不过了。”
“……你给我什么，我就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更多的。”小人鱼说。
“我没那么大胃口。你快说。”陶一冉心里想着的是赶紧安抚好这个莫名其妙的小人鱼，过两天还有一场排位战，别因为自己耽误了比赛。
“我想要你。”小人鱼直直地看着陶一冉，黑色的眼眸里流动着显而易见的情欲。
看着青年呆怔的表情，他涌出了恶劣的快感。
这个人类，能对自己纵容到什么地步？
他的信任和容忍，可以到达什么地方？
我想要知道所有的你，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占有你。
“……干。”从耳根涌起的红晕很快渲染了整张脸，从未有过的告白让这个对感情相当笨拙的青年连一句更难听的话都说不出来，“做梦！滚！”
他终于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想要走，可才走了两步，又回头朝还在海水里站着的少年吼：“你还站在那里干嘛！我说了不行！想点别的！”
“我不要！”嵘玄大声地拒绝，“我只有这个愿望。你不是想要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吗？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我喜欢你，我想要跟你交配，想要跟你在一起一辈子。我这一生，除了复仇，只剩下一个愿望。如果我十八岁这一年实现不了，我可以用剩下的人生继续去实现它！陶一冉，你就逃避吧，你可以看着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和别人交配，即使我一辈子都无法成人，我也不会和其他人鱼完成这个仪式！”
“烦死了！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倔强！随便找一个漂亮的姑娘完成这种事情，有什么难的！我又不会生你的气！以后找到更喜欢的人……”
“你要我喜欢别的家伙么？”嵘玄咬牙切齿。
“……”陶一冉一时词穷。他要不要？
他居然也不知道。
嵘玄死死盯着他，捕捉陶一冉每一丝表情，包括这一瞬间的犹豫和羞恼。
他等了这么久，要的无非就是这一丝的动摇。他终于从海里走到岸边，伸开手，在青年犹豫着要退后之前，死死抱住了他。
“是你最先开始摸我的屁股，跟我求欢的……”他委屈地说。
“我哪里知道！”
“你真的要我憋到几十岁都不能交配么？”
“关我屁事！”
“是关你的屁股的事。”
“……干！不要摸！”青年用力拍开他摸到后面的手。
“陶一冉，你真啰嗦……”小人鱼低喃着，亲吻上那张还打算反驳的嘴。
也许是对方的体温实在太高，也许是追赶过程中太耗费体力，又或许，是因为沙滩实在太过柔软。陶一冉莫名地就被压倒在了沙滩上。
跪坐在他上方的人鱼少年双手撑在他的腰侧，柔软的长发垂落在他的脸上，那张看多少次都会让人心跳的脸蛋露出开心的笑容，就好像得到了一份最满意的礼物。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他无数次地重复着，并不问对方是否也带着同样的情意。
他深信，自己的付出绝不是毫无回馈的。
从身下这个人涨红的脸上就可以看出分毫。
“喂……”过于暧昧的气氛让陶一冉大感不妙，可无论怎么抗拒，身上的人鱼都没有动弹。
潮水已经涨到他的脚踝，跟人鱼对海洋的依恋不同，不断涌动的潮水对陶一冉来说，此刻更像是人鱼的抚摸。
带着令人羞涩的冷凉触感。
他的不安和羞恼就要引爆前，小人鱼终于结束了又一次深吻，松开他，慢慢坐起来。
“陶一冉，我不会逼你。”小人鱼笑得温柔，眼底虽然有着浓重得就要漫溢出来的情欲，可少年即使压抑得身子微微颤抖，仍旧站了起身：“我会等你，等到你同意为止。”
说完，居然就再次潜入海里，消失了踪影。
陶一冉撑起身，呆呆地看着只剩下浪花的海面，直到海水已经淹没膝盖，他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