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东西掉地上,滚了两周,众人这才发现,那竟然是一只龙头!
刚才与卫痕缠斗的那条龙的首级!
它双眼依然瞪着,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一口森森獠牙。
卫痕仰面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他面白如纸,肩部血肉模糊,皮肉都被撕扯下来了,隐约见骨。要是再晚一点,恐怕整条手臂就要被咬下来了。
曾希连忙命人为他做简单的消毒和包扎。
霍真扶起卫痕,让他头靠在自己膝盖上,小心地喂他喝水。
卫痕喝了两口,又全吐出来了,索性摆摆手,让霍真别喂了。
“你没猜错,出路……就在水下……”卫痕对白狼道。
“怎么说?”
“水底下,有一道巨大的门……”卫痕道:“不过,用青铜罗盘锁死了,我一个人推不开。”
“如果门后面也是水的话,两边都有压力,即使再多人也推不开。”霍真阐述了他的担心。
“不会是水……”卫痕道:“我相信……门口就是我们要找的……”
白狼看了眼叶赫风,“我们下去把门打开。”
他说的是命令的语气,不容人质疑。
叶赫风一脸难色,见众人都望着自己,只得答应道:“好吧好吧,既然大家那么景仰我,去就去咯。”
他脱了衣服,在岸边扭来扭去,不知道做什么,让人捉摸不透。
霍真问了才明白,他竟然在做热身操。
等热身完后,叶赫风才跳入水中。白狼早已经下去了,在水下朝他打了个手势,让他打开防水手电,分头寻找。
过了十来分钟,两人分别出水换过一次气,叶赫风似乎有了发现,向白狼招手。
果然,在水底深处,有一个巨型凸出的罗盘!
白狼比划了一下手势,顺着他指示的方向,两人使尽全力推动罗盘。
罗盘微微颤动了一下,就仅仅是那一下过后,全部的水像是有生命的一样,朝罗盘处涌去。
只听一声低沉苍劲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喀拉拉”两扇水底的巨门打开了!
深潭中的水位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如分洪一般,全都涌入了大门之内。
而门内,并非预料中的一片黑暗,而是闪着莹莹光芒。
霍真扶起卫痕,和众人一起缓步走进那扇古老的大门。
沉寂!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屏住呼吸,无法思考更多。
无边的空旷地界,数十条曲折的沟壑蜿蜒伸展,没入远方的黑暗中。深潭中的水正是灌入了这些沟壑,填充成一条条曲溪小河。这些河道都只有成人一个手臂宽,也不深,但几十条散落分布,仍是气势壮观。河道底部光芒熠熠,一眼看去,才发现河底的泥中似乎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藻类,周身会发出莹莹白光,宛如一道道银河落入人间。
霍真此刻觉得自己像是误入仙境的爱丽丝,无法解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头脑中一片空白。
“九州河图……”卫痕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这是九州河图?”曾希不敢置信地问道。
卫痕指着地上纵横交错的沟壑,道:“这些河道分布就是黄河的干流和支流。当年大禹治水时,有河伯奉上黄河水情图,助他平复水患。河图的真迹后来已毁,却没想到被用这种方式保留了下来。”
说完,他蹲下身,探探河水,又摸摸地面,表情慢慢凝固起来。
其他人已经度过了刚开始的惊叹,开始四处查看起来。
卫痕突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脸色凝重地道:“不要随意走动!”
“你发现什么了?”霍真问。
卫痕站起来,在众人疑问的眼神注视下,缓缓开口道:“这里不是普通的地面。”
“有机关?”叶赫风望着脚下,皱眉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瑞恩教授说的话是真的。”卫痕道:“一座建在龟背上的蜃楼。”
霍真倒抽一口冷气,双脚如被点穴了似的,无法移动。
“你是说……我们现在正站在那只龟背上?”
卫痕看着他,点头道:“这些沟渠是龟背上的天然纹路,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这样一只带着黄河河图纹路的巨龟。”
叶赫风震惊地道:“靠,真有那么大只的龟?那得活了多少年啊!”
“恐怕自有黄河的那天起,它便已经诞生了,一直在此守护。它的年龄比黄河更大,而它身上的龟纹,是巧合,还是天意预言,就无从得知了。”
“那咱们要是脚步重一点,是不是会吵醒它?”叶赫风问道:“它可睡了四千年了,要是这一醒,伸个懒腰或是翻个身,咱们可就全长埋于地下了。”
“所以我们走步一定要小心。”卫痕道:“不过四千年间,就算没有人为活动,地质的变化也不少,它一直没有被吵醒,说明它并不是那么容易醒的。”
“龟背已经找到了。”曾希道:“那龟背上的蜃楼呢?在哪里?”
卫痕放眼望向纵横的河道,找到黄河的干流,然后手往东一指,“在那里。”
白狼顺着他指的方向,发射了一颗照明弹。
照明弹在空中爆炸的瞬间,仿若地平线的地方黑暗逐渐散去,一个宏伟矗立的庞然大物出现在众人面前。如此高大,如此壮观,必须让人抬头仰视。
这一刹那的感觉,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霍真脑海中回想起瑞恩教授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我们眼前的,是一座真正的蜃楼,不会消失的蜃楼。”
…千年蜃阁(上部)·完…
26、
霍真望着眼前的美景,几乎无法呼吸,多日的艰难跋涉,千辛万苦,在此刻都烟消云散,为了这一刻,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他看到照明弹的光芒冲破了无边的黑暗,随着黑色的云雾渐渐散开,一座必须让人仰视的巨大建筑屹立在眼前。
那是一座异常华丽的宫殿,高高矗立,足有四五十层的摩天大楼一般高。宫殿由巨石垒成,东西延伸,如同两翼,目测之下,绵延千里。
霍真他们向石殿走去,越走近,便越可以看清,每一块巨石上都雕琢万千星斗,盘龙锦凤,栩栩如生,令人赞叹。光是雕琢这一块石头至少需要七八年光景!那么用千百万块这样的石头堆砌成的巨大宫殿,又需要多少年,多少人,多少代才能完成?这样宏伟庞大的建筑群,若是在地面上被发现,那一定又是一项令世人目瞪口呆的奇迹。
“你们看,宫殿后面的黑影是什么?”不知是谁开口叫道。
霍真抬眼望去,只见宫殿的中央是断开的,矗立着一个更为魁梧的身影!青烟袅绕中,突现一张青绿色的巨脸,自上而下地俯视着他们。乍看之下,有几个人竟吓得趴下了。
但仔细看后就能发现,那其实是一座巨大的青铜像,比那摩天大楼一样的宫殿还要高出百丈。若非在这地下的话,简直可以用顶天立地来形容了。青铜像人面鸟身,双翅张开程翱翔状,好像要振翅从这地底飞出去一样!它的模样和那壁画中海岛部落的半人半禽一模一样。
此时此刻,霍真完全可以肯定,这座宏伟得不可思议的地下之城,是句芒所建,毫无疑问!
可他倾尽人力物力,建造这惊天的宫殿和人像,难道只是为了给大禹陪葬?一座禹陵需要建得如此华丽吗?里面究竟还有一些什么?
正在思考之时,队伍中发出惊叫之声,有人手指着宫殿顶上,满脸惊恐。
霍真抬头一看,也惊得不知所措。原来不知何时,宫殿的顶上停满了鬼婆鸟,几百双冰冷诡异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仿佛看着一盘美味的餐点。
“该死的鬼婆鸟又来了!”叶赫风叫道:“大家快跑,往建筑里面跑!”
众人四散分流开,纷纷往宫殿的方向跑去。
而那些鬼婆鸟既不追,也不动,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们,阴森森的漆黑的眼珠后面,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霍真虽然跟着众人跑,但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鬼婆鸟的异常冷静让他觉得似乎是一个圈套,而他们一个一个正在往这圈套里钻。
等他们跑到宫殿前,才惊异地发现:这座庞大的建筑,竟然没有门!
四千年前的工匠在巨石上雕刻出山川河岳,万千星斗,却没有留下一道门,哪怕一道缝!
“我靠,这是什么鬼地方!”有人破口大骂。
队伍中有眼尖的人叫起来:“那座鸟像上是有台阶的!可以往上爬!”
霍真一看,几乎要昏过去。
他们说的鸟像,就是宫殿中央的巨型青铜像。细看之下,沿着青铜像的脚底,有一排蜿蜒曲折的台阶一直通向它的顶部。
可问题是,就算爬到了顶端,那里是什么?万一有危险的话,是否只能从上面跳下来了?近二百米的高度,摔下来可就粉身碎骨了。何况,那么多鬼婆鸟可在宫殿顶上等着他们呢!如果这时候还往上爬,岂不是自投罗网?但如果不爬的话,似乎没有别的出路了。
“怎么办?”霍真望向白狼和卫痕。
卫痕因为先前的受伤流了不少血,现在仍然脸色苍白如纸。他朝霍真摇了摇头,眼中露出难得的迷茫。
连卫痕都不知道怎么办了!霍真的心直往下沉。
白狼拍拍他的肩膀,道:“别慌,先看清情况再说。”
这时,照明弹的威力已经散了,一切又陷入混沌黑暗之中。幸好有人手中的手电和火把发出光亮,还能将周遭情况看个大致。
那些举着火把的人争先恐后地登上青铜像上的台阶,虽然看不清是曾家的人,还是叶家的人,但可以通过光点的移动看清他们的位置。
一开始,光点有规律地移动着,很快,青铜像上传来凄厉的叫声,光点一个接一个掉落下来,湮灭在黑暗中。
霍真感觉背脊发凉,他知道是那些鬼婆鸟的计划!等人爬到了半空,就等于进入了它们的地盘。于是,它们便开始了无声的捕杀。
“陷阱……那是一个陷阱。”卫痕自言自语道。
“也许……”曾希沉思道:“那并不是禹陵。”
“卫痕,你刚才为何肯定那个地方是禹陵所在?”白狼问道,似乎同意曾希的说法。
卫痕道:“地上的河道象征黄河支流,那个方向是东面,正是黄河入海口,古代建陵以东为尊位,所以我判断禹陵必是在东面。”说完,他掏出指南针给大家看。
从指南针的指示方向上来看,的确是东面无误。
“有没有可能他建墓时没有那么多考虑,只是挑了一个容易搭建的地方。”叶赫风道。
“古人有那个时代的行为特征。”卫痕道:“陵墓那么重要的工程,它的方位、朝向、甚至长宽高的比例都是有特定意义的。”
“还有一种可能,”白狼道:“指南针的方向是错的。”
“指南针坏了?”霍真惊讶地问道。
“不,它没坏。”白狼道:“只是受到了干扰。”
卫痕似乎瞬间领悟了什么,眼神一亮,“是那座青铜像。”
白狼点头道:“青铜像应该不只那么简单,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所建,形成一个巨大的磁场,可以干扰到指南针方向。”
“所以我们眼前的这个宫殿不是禹陵,而是句芒用来迷惑敌人的假象。”霍真也听明白了,道:“瑞恩教授说过,二十年前他们雇佣的挑夫被鬼婆鸟捉去了,应该就是折在这道关上了吧。”
叶赫风叹气道:“这个句芒太厉害了,把物理学玩儿得那么转,要是让他出山,估计能得诺贝尔奖了。”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这里再说。”白狼催促他们动身离开。
然而失去了指南针的引导,一切只能靠直觉带路。
在黑暗中行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几人都已经筋疲力尽了。
正打算就地休息时,卫痕突然身子一歪,眼见就要摔倒在地。
霍真连忙上前扶住他,却发现,最让他揪心的事情发生了,卫痕开始发高烧了。
27、
要是在平时,发个烧是小事,以卫痕的体质,就算不吃药熬两天也就扛过去了。
可现在是在地下!前途未卜,随时都可能有危险发生的地方!
发烧的原因是之前伤口没有处理好,已经发炎,加上之后一直没有休息,神经处在高度紧张的状态。高压之下,再强悍的人也有崩溃的时候。卫痕,现在就是已经突破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了。
他肩上的伤口不停地往外淌血,衣服和绽裂的皮肉沾在一起,想分开都难。白狼用匕首割开他的衣服,从手电的光线下,可以看到流出的血是青黑的。
“有毒液。”白狼蹙着眉,看样子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那条龙一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底,齿牙、唾液中带毒也不奇怪。”曾希道。
“有什么办法治吗?”霍真问。心里暗急,感叹要是蓝小眉在这里的话就好了!她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