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在花草掩映之下,露出的房屋一角。我们知道,那一定便是神医的住宅。陈又然上去轻叩门扉,不一会,就有人来开门。
从里面伸出一个小脑袋,是个十五六岁大的小丫鬟模样。
“找谁?”她脆生生的声音,十分好听。
“姑娘,敢问回春圣手斐似雪,可是在这里?”
那丫头上下打量了我们一下,眯眼一笑:“是啊。”
“我们慕名而来,可否通报一声?”陈又然拱手。
“东西呢。”那丫头又上下看了我们一下,“你们应该知道规矩。”
“诶……其实,我们并没有找到那两个人……”
话还未说完,那姑娘便作势要关门,边关边说:“每日这样要来几十个个人,要不是看两位哥哥长得俊俏,才不愿意搭理你们呢。”
陈又然的扇柄一下挡住关了一半的门,那丫鬟愣了一下,紧接着,陈又然说:“但我们知道点别的,比如,彼岸花是魔王刹璎?”
丫鬟说:“好啦你们出去……”
“等下……”
里面忽然幽幽传来一声,那声音,是男人的声音,可是却泛着丝丝清冷,触到心中。像在心口绽放一朵冰莲一般。转瞬便破碎。
小丫鬟回头,里面又传来一声:“让他们进来。”
她把门敞开,然后对我们说;“跟着我。”
其实进去,就是一个小院子,旁边依旧种着许多花草。我们顺着鹅卵石铺成的路,到了那屋子里。里面的摆设十分简洁,而且,空气中飘着若隐若现的药味。过了前厅,就到了后面的房间。
房间中有淡淡的幽香,也有药味,但是更加觉得清新。而房间之中,阳光在一个小雕花木床中射进来,虽然昏暗,但也觉得意外的温馨。
在红木桌之上,焚着香。袅袅的烟雾升起。
在离我们远些的地方,是个白色的帐子。隐隐约约看到个人影侧卧其中。丫鬟走到那白色纱帐前面,轻轻撩起,他便全然暴露在我们面前。
他垂着眼,眼睛细长。下巴消瘦而尖,雪白雪白的皮肤。同刹璎比起来,却是一种苍白。泛着淡淡的光芒,他的头发颜色略浅,不长,垂在胸前,轻纱内是紫色的缎衣,腰间有繁复的花纹图样,流苏垂下来。下摆很长,都拖到地上。
他一抬眼,眼线细长,却十分凌厉,整个人意外清冷,让人不寒而栗。
丫鬟把一把雕花红木椅放到他的床边,期间他一直卧在床上,有时看看我们,有时又垂下眼。
难怪衣摆长成这个样子,感情不用下地。
“你先下去。”他对丫鬟说道。那丫鬟便告退。屋内就我们三个人。他还是侧卧着,看着我和陈又然,开门见山说道:“你们怎么会知道刹璎。”
作者有话要说:新的人物哦。》《
18
18、第十七章。 。。。
什么嘛,我满脑还想着,一定是个古怪的老头呢。怎么眼前就出现了个狐狸眼的美男子。
陈又然勾嘴一笑,似乎丝毫不为他的气势所动,转眼指指我:“斐大人,这位是舍弟。他从小便无法发声,听闻先生医术高明,可否为其医治?”
斐似雪的目光又转移到我的身上,细长的眼打量了我一番,说道:“那又如何,现下回答我的问题。”
陈又然轻轻拉我靠近一些他,歪着头,对着斐似雪说:“大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陈又然你这表情真是帅呆了!我在心里惊呼。
斐似雪身子坐起了一些,眼睛直勾勾看着我们,最后说道:“你过来。”指了指我。
我上前,他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的红木椅子。我便坐下。他凑近了一些,触摸我的喉结处。顿时感觉一种热流轻轻穿过我的喉咙,紧接着,他皱了下眉头。
“……你从小便无法说话?”
我点头。
“你生在哪里?”他问我。
“炎渎山。”陈又然提我回答道。
斐似雪再次看向我,然后对陈又然说:“你去搬个椅子来坐。”
“……”看陈又然那样子,让他个少爷亲自去搬椅子,绝对是最大的羞辱。但他还是到了角落里,用力一提,把椅子搬到我旁边,正对着斐似雪坐下。
“好吧。”斐似雪直起身子,长长的下摆拖到地上,身上的流苏垂落,“首先,你先告诉我,你们如何得知刹璎便是魔王?”
我指指桌子上的水杯,然后水从里面出来,我凌空写字:“眼睛。”
他愣了愣。
“你们当真见过他……”他自言自语道,“连我都觉得有趣……”
再抬眼看我们:“怎么称呼两位?”
“在下陈又然,这位是舍弟何卿。”陈又然拱手。
“墨靴客……陈又然……?”他在床榻之上有些吃惊地张了张嘴,“真没想到可以在这里见到你呢。”
怎么他也认识陈又然!陈又然你小子到底何方神圣啊!在我们不见的三年里,你究竟做出了多大的成就,弄得江湖上人人都知道你的大名?
“不敢当……”陈又然你他妈怎么又是这恶心的笑容!
两人又说了几句,把话题又回到了这件事情之上,斐似雪说:“其实我刚才看过,不管你们相信不相信,何公子的声音,其实不是天生无法发出的……”
他顿了顿:“而是,被封印了。”
我和陈又然互相对望了一眼,都惊讶地说不出话。
斐似雪继续说:“你出生在炎渎山,今年是不是十八岁?”
我点头。他微微一笑:“那就是了。”
“斐大人,不妨说清晰一些,不要卖关子……”陈又然凑近了一些,斐似雪转眼看他,细长的眼眸里有着淡淡的光芒,看起来有些狡黠,也有些,妖媚?
“十八年前,魔历刹璎王十四年,一场人界所不知的惊天动地的叛乱。”他深吸了一口气,“若我没有猜错,你一定也经历了那场战争,然后因为某种原因,比如不想让你说出某件事情的真相,而封印了你的声音,让你转世为人,或者说,你现在只是表面是人……实际上,你还是魔……”
什么和什么啊!乱七八糟的……
我是魔?我经历过一场叛乱?然后,被封印了声音?那会不会和刹璎有什么关系?又或者,他一直在找的人……其实是……我?
“斐大人……”陈又然的眉头深锁,“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斐似雪吐了口气,看向陈又然:“可记得我的两个条件?”
我们点了点头。
“彼岸花,的确是指魔界第十四任王,刹璎,然而杜鹃鸟,是另一个人……那人便是他的弟弟,烙翼。”
他的眼抬起,细长细长的,犹如画中墨笔描募出的两条长线:“他们不光是兄弟关系,还是恋人关系……他是他的情人,魔王最爱的人……”
那心中燃起的希望火苗,在下一秒又被瞬间浇熄。我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那个暗紫色头发的背影,那一瞬间,想起了刹璎的话,他有一头暗紫色的长发,但我想不起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烙翼么。
“我和你一样出生在炎渎山,但我们不同的是,我的母亲是魔,我的父亲是人。我就是那种被人唾弃的人魔杂种。”
他把目光放得远了些:“母亲是刹璎和烙翼的一个贴身侍女,几千年来一直跟随着他们,然而有一日,偶尔来到人界遇见了我现在的父亲,两人相知,相恋。他们便相约私奔,不料这件事情被魔王刹璎知道了,把母亲抓回来还不算,还让她受尽了折磨,魂飞魄散。当我父亲告诉我这些之后,他也死去了……”
“我不能原谅那两个贱人,明明自己和兄弟做了如此苟且乱伦之事,还趾高气昂地去惩罚别人,真是恶心!”
他冷漠的脸上显现出了怒气,让我略有震惊,陈又然用手轻轻拍拍他的背:“斐大人,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想解开封印吗?”他忽然问我。
我愣在原地。
想,还是不想。
我突然意识到,原谅我同刹璎之间,可能真的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我可能在一长串的事件之中,还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如果斐似雪说的是真话,我便有可能真的,是因为被封印了声音。
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我也想到,若真是如此,刹璎,他最疼爱的弟弟烙翼,我是不是真的不得不去面对这些。
我不想,但又十分希望弄清这所有的事情。
就这么耍了老子三年,不明不白的算什么啊?
斐似雪和陈又然都看着我,等着我的下话,最后我点了点头。并且在陈又然手中写了些字。
陈又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你确定?”
我觉得,现下的互相猜疑,还不如去相信他的话,因为我们现在别无选择。要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就必要赌上自己。
陈又然凑到我的耳边,咬着我的耳朵说:“ 你小子给我等着,自己懒得写字把全部事情推到我身上,看我回来不揍死你。”
其实我只是让陈又然把我的事情都说给斐似雪听。我想,他也知道,没有什么人愿意这样听我“说”完这一整件事情,除了陈又然那二傻,这小子耐力惊人,这时候才觉得,他挺有武当修炼回来的感觉。
“斐大人,在下有话想同你说。”陈又然对斐似雪说,然后转眼看我:“小卿,不如你出去逛逛?”
我知道他是害怕我觉得难受,就到院子中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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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我到了河边,想叫他的名字,叫不出声。
倾君倾君倾君倾君……
我在心中吼了一千万遍啊,就是没有任何的回音。
没有一刻如此想念,我站在岸边,看着清澈见底的溪水,我挽起自己的裤脚,走进溪水之中,溪水拂过我的脚踝,清凉清凉的。
我只是不经意地抬眼,忽然看见对面的枝桠之上,有一团黑色的东西,我大惊。在我一眨眼的瞬间,那团黑影一下便消失了。
但是我不会看错。
我绝对没有看错!那团黑影层叠之间,是那双眼,我一直难以忘怀的眼。我不信,四下张望,天地之间只持续着夏日的鸟语花香。
不会看错。
就如那日我在长安城郊,那所大宅之内的灯火,它仿佛从未熄灭一般一直燃着,你一直在那里吧倾君,尽管每每我都看不清你的样貌,或者你根本不想见我,但你一定是在那里,我知道的。就如从前,你会在前厅点上一盏灯,让我偷偷潜入你家中时,不会迷失了路。
顺着那条小溪趟着,我固执地认为可以见到你。
我以为我可以找到你。抱住你。
在我走到水都没过了膝盖,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最终我还是决定不再前进,想转身离开。
转身的一瞬间,忽然一下看到眼前的黑色。
天旋地转。
我抬头,对上那双眼。一只是黑夜般墨黑,一只是夏花般艳红。除了眼,全身上下都被包裹起来。
我愣愣地看着,不知道怎么言语。我们对视着,耳边就听见蝉鸣。
许久,他伸出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
细长,冰冷的手指。每一下,都让我有流泪的冲动。不对啊,倾君,刹璎,你应该绕过我的身子去,你应该用力推开我,用力甩开我。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让我都变得不知所措了啊。
脚漫过冰凉的溪水。
“小卿……”你开口的一瞬,恍如回到从前。
我站着,等着后话。但他最后也没有说出后面的话,收了视线,垂下眼,向岸上走去。我拉住他,他转头,没有像第一次一般推开我,我觉得有很多话想同他说,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我凌空写,你要找的人,烙翼。
他的眼神里透出了惊讶,许久才问:“你为何知道?”
果然是……他应该是已经想起了吧。我便垂下头去。
他说:“我只想起了他的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想起,真的。”
我抬头看他。
没必要和我解释那么多,真的。
“还有……”他说,“我们总算是有三年,你没有看到的东西,请不要相信,当做对我的最后一点信任,好么?”
语气婉转,像从前对我说着的话。
若他再停留一秒,我定然会冲上去拥抱住他。偏在此时,远处传来了陈又然的声音:“小哑巴,给我死出来!!”
他在我眼前便消失了,快得我只能眨一下眼。
让我有种什么也没有发生的错觉。
“你怎么在这里。”陈又然说,“快些走吧,你的事情我同他说完了,他也答应和我们一起走了。”
我心情不好,只是垂着头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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