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岳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两乞丐老实的很,顿时感激涕零,通常别人都不愿与他们待在一间屋内,就算要赏食物,也是让他们在屋外蹲着吃,这位仙子模样的人竟能让他们进门?两人于是迈着小步子,谨慎地走进破庙,好像这地方神圣至极,不可随意亵渎!!
潘岳递了个鸡翅到其中一个乞丐的手中,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里去?”
乞丐A接过鸡翅,也不怕烫,狼吞虎咽地几口就吃了下去,擦了擦嘴,意犹未尽,但想起城里发生的事,神情又变得后怕起来,他说道:“我们逃难来哒,今天下午仙人发威啦!”
“?”潘岳不解,难道是和气派内有弟子到平民的镇子上去撒野?
另一个乞丐B吃完了手中的鸡胸,接着说道:“今日下午两拨仙人在城里掐架呐,浩浩荡荡的,起码有六十多个人,那阵仗太吓人了,法术乱飞啊,死了好多人,还有好几处民宅都被毁了去。”
潘岳面色稍凝,心里有了一定计较,狠狠腹诽:陈志远,最好别是你搞的鬼!!于是他接着问道:“那两拨人都有什么特征?”
乞丐A答:“其中一拨五十来个人,穿得脏兮兮的,本来我们还以为他们是一群外地来的流氓,没想到竟有大能耐。还有一拨才十来个人,全穿着和气派的青袍,你说谁会去惹和气派的那些仙人啊,一个个又高傲又霸道,根本不讲理的!”
潘岳眉头紧皱,陈志远怎会不知自己的处境,他们是皇族挑选出来与魔族做买卖的存在,如果皇族知晓陈志远一行竟然逃出魔族范围,定然会想方设法杀人灭口,这层关系相信陈志远比他潘岳还要清楚,可如今陈志远竟任由自己暴露在和气派下的城镇之内,还与和气派的弟子发生冲突,这种不智的举动,说到底,无非是拿着五十多人的性命,赌他潘岳不会见死不救!
若想真正保住陈志远这群修士,现在唯一办法,就是救出叶一成,并将其重新推上掌门之位,
再将皇城势力全数赶出和气派,这样做的话,和气派与皇族就算是彻底对立了。
潘岳心中狂怒,他向来不喜被人拿捏算计,陈志远却偏偏与他对着来。五十多人的性命难道是小事?如果潘岳方才真的完成了传送阵一走了之,如果这两个乞丐没有路过破庙,就算城里动静再大,他潘岳也不可能知道,这样一来,这五十多人岂不是死得冤枉?他潘岳在暗礁林中的救人举动岂不是白搭?!!!
俩乞丐见潘岳皱着眉头不说话,以为他们吃得太多惹了潘岳不快,其中乞丐B将吃到一半的鸡腿递到潘岳面前:“你、你吃!!”
“……”潘岳对这俩乞丐的淳朴表示无语,他现在没心情搭理这些人,站起身,稍稍整理了下衣袍上的褶皱,转了身就走出了庙门。
“喂喂,你怎么就走了啊?你还得帮我爹爹布阵法图呢,这样好不,我出你十颗中阶灵石,不能再多了!”小和尚见潘岳要离开,立刻抛掉了手中的鸡肉,油腻腻的手也不知道要擦一下,直接拉上潘岳衣袖。
潘岳将小和尚的手移开,他自认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不愿再与这些人太多废话,便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小和尚跟着潘岳跑了一段路,却怎么也追不上,最后只得跺跺脚,垂头丧气地回去那破庙里。
……
距和气派万里之遥的暗礁林中
龙家主宅一处幽静小院内,龙锦啸坐于木制轮椅上,手中轻轻捏着一只鼻烟壶,毫无精神的脸上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他听着龙家长老对于地宫的汇报,双目中闪出惊人执光,本以为千年来龙家所坚守的事在他这里断了希望,谁知峰回路转,多日前寻找龙武尸首的时候,竟发现了那颗一人多高的黑色龙蛋,这让早已不管家事的龙锦啸重新现身,坐上久未坐过的龙家家主之位。
“魔龙从蛋中孵化,其过程长则一年,短则三月,具体视环境与温度而定……”长老絮絮叨叨不停说着,语气凝重,看得出他对此事也极为重视。
龙家人现在都把注意力放在龙蛋何时孵化上,对于这枚蛋是如何形成的,倒是没有人去思考,似乎也没人注意到,他们还有个少主的尸首不知去向。
视线转到龙家地宫内。
熊三已经整整一日未进食水,渴得烦躁,饿得憋屈,心里除了骂娘再也挤不出别的想法。
突然,那颗被他骂了不知多少回祖宗的巨蛋,在黑暗的地宫下闪出微弱青光,虽然极弱,但足以吸引在场五位被当作食物抛进来的可怜修士。
熊三向那巨蛋望去,也不知这蛋里会孵出个什么东西,一想到蛋面破裂后,一只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将他撕扯吞咽的场景,熊三就满心懊恼,慌张至极。
没过多久,巨蛋又发出一次青色光亮,此次亮度更高更广,持续的时间也比方才长了不少。
熊三能透过光亮,看见那蛋中纵横交错的脉络正不停蠕动着圈围住一个蜷缩的人影,看上去狰狞可怖。
青光暗淡下后,间隔不多久又重新亮起,就这样一次一次,重复循环,随着时间慢慢推移,青色亮光亮起时渐渐生出了规律,就好比心脏的搏动,变得强壮有力,似乎宣示着一个新的生命正在快速形成并壮大。
镜头再转到和气派山脚下的城池。
潘岳站在不久前曾发生斗法的现场。
天色已开始渐渐暗淡,街上半个行人也无,阴风吹得街边的草筐摇摆不定,五六具尸体横躺在泥泞的路面,溅了一地的血液染红了潘岳的双眼。
他认出尸体中的两名修士正是他从暗礁林内救回的年轻孩子。他当时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所做的一切,却因陈志远的一己私利而抹杀了干净,这两具还没有完全冷掉的尸体,正用其鲜明的画面告诉着潘岳,人命是多么的鄙贱!
也许死才是对于他们最大的解脱!
潘岳移开视线,不愿再去看那些生前被人利用的可悲死尸,他环顾四周,稍有波澜的双目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几十名修士的群体斗法,为这个人族平民的小镇留下不可挽回的伤口,斑驳的劈砍痕迹说明当时的战况激烈凶狠,往日繁华喧闹的城镇,如今徒留下一座空壳,也不知这里的平民都向着何方逃往?
对于修士来说,这仅仅是一场因意气而生出的斗法,但对于人族平民来说,这里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与家人一同赖以生计的避风港,可是现在,平和热闹的地方半日间变成了残垣断壁,也不知多少无辜的平民会受到牵连!
潘岳沿着打斗痕迹向前走去,一声轻微的鸣叫引起了他的注意。
“吱吱”叫声十分微弱。
潘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鸟窝歪斜地被埋在几片瓦砾间,一只虚弱的雏鸟张着鸟嘴轻轻叫唤,努力地用声音取得旁人的注意。在那雏鸟旁,正躺着一具没有了生命的野禽尸体,这一死一活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潘岳不禁抬步朝那雏鸟走去,将其捧进手心,扔到了他的随身空间中,他此举仅是随手一捞,是生是死,还是要由天而定!
又向前走了不多久,潘岳终于找到了造成这一幕的罪魁祸首,陈志远!
陈志远歪坐在一颗参天巨树下,在他身旁一人也无,他的手臂上似乎受了伤,一直无力的垂在地面,手指连动也不动。
在见到潘岳后,他一向傲气的脸面上现出了几许兴奋,双目发亮地说道:“我就知道你会来!”
潘岳什么话也没说,突然一步向前,在陈志远脸上来了重重的一拳。
陈志远完全不躲避,被潘岳打得向□,随即身体慢慢回正,“呸”地一声,吐掉了口中涌出
的鲜血,接着对潘岳说道:“我一直想看看你发怒的样子。”
潘岳整了整衣袍,脸上怒气很快就收了起来,语气重新恢复冰冷:“其他人呢。”
毫无温度的声音使得陈志远感到寒冷,他抬起头,就着还未完全落下的夕阳余辉,仔细观察起面前的男人。
暗淡的余辉仍能勾勒出潘岳完美的面庞,清俊的眉眼与稍稍丰润的双唇,组合出一张即使男人见了也觉得性感的脸孔,但是这张脸孔上却毫无情绪,黑色双眸犹如深潭无法见底,潘岳就像一个精致的瓷雕,完美,却冰寒得让人无法接近。
陈志远心头生出一股异样,他不禁想要拨开面前男人的外壳,看看他内心中究竟是一副什么面貌,可惜以他现在的实力,这种想法似乎只是痴人说梦。
就在陈志远呆愣间,潘岳的声音再次响起。
“其他人呢?”
“躲起来了。”
“……”潘岳不说话了,他想亲耳听一听陈志远用这么大动静把他找来的目的和计划。
“我想让你带我去和气派,救出恩师叶一成,如果救不出,就算再看他一眼也好。”陈志远也不绕弯,直接将自己的目的表达清楚。
潘岳沉默片刻后说道:“叶一成身为元婴后期,哪里轮得到你我去救?你这想法未免也太过天真了吧?”
“那银震也是天阶高手,你不是从他手中脱险了么?既然你有绝技在身,不上山去试上一试,我实在于心难安,师傅多年来对我教导有佳,恩重如山,现在我好不容易找到一线希望,如何还能坐以待毙?潘岳,我陈志远向来不求人,今日就算我求你,带着我去看一眼师傅,若你不依,我活着还有何意义?还不如自尽以还清师傅的恩情。”陈志远眼中雾气蒙蒙,尽是哀痛,他将自己对师傅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说到最后,甚至跪在地上向潘岳磕起脑袋,额头一下下撞击着土中混杂的小石颗粒,瞬间擦出不少细小伤口。
潘岳看他那副模样,有几分震动,人类的感情复杂多变,但有一条是恒古不变的,那就是对于在意之人,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去保护,叶一成于陈志远是恩重如山的师傅,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种亲情般的关系,让潘岳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如果潘岳站在陈志远的位置,说不定也会与陈志远做出一样的抉择,也会为了救回龙武而不惜牺牲毫不相干的无辜者性命。
想到此,潘岳双目稍垂,衣袖轻挥,双手负背,转了身背对陈志远说道:“念在你救师心切,我且带你走上一遭,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陈志远突然紧张起来。
“这个条件……算了,以后再说吧。”潘岳声音不轻不重,他本想现在废去陈志远修为,但一想到上了和气派,他还得带个废物当累赘,便改变了注意,现在他打算从和气派上下来后,便要亲自废去陈志远的气穴,陈志远天资过人,聪颖精明,但是野心磅礴,做事不择手段,枉顾无辜性命,长此以往,将来必定会成为一祸害,潘岳既然有心要继承朱自成遗愿,就得灭去一切将来可能的敌手。
陈志远目中精光闪烁,看着潘岳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虽不知潘岳有何条件,但想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
两人各怀鬼胎地安静待了片刻,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云层将月亮半遮半掩,能见度越来越低,阴森森的冷风吹得人彻骨生寒。
陈志远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右手处的伤口因移动而撕裂。
潘岳撇了眼他的伤口,发现他肩头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斜着,一看就知骨头断了,想必十分疼痛,陈志远却一声不吭,这不禁让潘岳感到吃惊,陈志远比他想象中还要能忍。
☆、第 61 章
两人一路走回小镇上唯一一家保存得还算完好的客栈,客栈里早已人去楼空,几张桌上还摆着未吃完的酒水,潘岳随手抓起一碗烈酒,也不管会有多疼,直接向着陈志远肩头洒了过去,嘴里简单说道:“消毒。”
纵使陈志远再能忍,也经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疼,“嘶”地叫出声,眉头不悦地皱了皱,随即又松开。
潘岳将他表情看在眼里,从随身空间中提出了一瓶小丹丸,倒了一粒在手上。
朱自成的遗留物中,丹药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还附带了好些炼丹奇术的书籍,只是潘岳平时没
时间琢磨这些东西,他手里的丹药他自己还没试过,朱自成说这个丹药叫去命丹,虽是治疗圣品,但是治疗的过程太过凶残,就像这丹名一样,伤疗好了,半条命也该去掉了。
潘岳之所以给陈志远用这个倒也不是他的心思有多歹毒,纯粹只是为了控制陈志远的实力,让
他伤好了后不至于完全使不出力,但也使不出太大的力。陈志远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有时候做出来的事别人想也想不到,所以以防万一。
陈志远见潘岳手里那丹药:“给我的?”
“嗯。”
于是陈志远想也不想,一把接来就吞进肚里,表现出对潘岳百分百的信任。
潘岳抽了抽眼角,是不是他太多心了!?
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