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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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光-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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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声都铿锵有力,坚定如磐石般决绝。
  “你这又是何苦?”突然道观中传来一声哀叹。
  “师父!”少年抬头,惊诧的应道。
  “何必
  如此顽固?”
  “弟子心意已决,必是不会放弃。”
  “只是你离了这道观,又能如何?”
  “弟子……放不下他。”
  “就是寻到了又如何?”
  “……”少年突然哑口,过了一阵,才抬起头,目光坚定:“生死相随。”
  仙山中突然没了回应,然后就听道观中传来一声极长的叹息之音,然后老者挥袖喝道:“孽徒!”
  然后,刮来一阵无名强风,将那少年生生推下了这万丈石阶。
  磕磕绊绊,跌跌撞撞。
  最后,终是落到那一方梅林之中。
  他仰躺在梅林里,透过梅枝,看那晴空万里,浩瀚无边。
  然后,那人自嘲的笑了笑,重新起身,颠簸着朝那石阶匍匐而去,所过之处,皆是血痕惊人。
  因为道全的干预,玄礼顺利地进入了后山禁地,带着太和离开了山中的囚牢。
  只是欲下山时,那人还是拉着他的衣襟,不可置信的问他到底要上哪儿去。
  “你不想见见你的连衿?”
  那人睁大了眼,“连衿……”
  “如今他怕是早已轮回人世了……虽是茫茫人海,但你甘心如此吗?”
  太和看着他,过了很久才问道:“我的事……你都知道?”
  “唯梦闲人不梦君。我们初见之时,你不是就说过了吗?”
  玄礼笑罢,抬眼望去,只见观前有仙鹤一只,可腾云驾雾而去。
  他骑鹤而上,然后朝着那人伸出手来。
  不知为何,太和总觉得那时候眼前的人,同自己记忆中的玄礼有些不同。
  只是那些对他来说又有何重要,他所寻之人,又不是眼前这清秀道人。
  “上次,是我负了与你的约定,但这一次,我必会竭尽全力……”
  “上一次?”
  “我允诺遣送你们二人下山,是我食言了……”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玄礼没有应答,只是微蹙着眉头,轻轻摇了摇头。但看那人满面愁容,却又补充道:“等我们找到他,你再问他吧。”
  太和沉思了片刻,还是将手放在了那人掌心。
  然后仙鹤振翅而起,天地遨游也不过那人的一次眨眼。
  庄子曾说过,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凡人羡仙,也欲乘风归去,可那般绵长的美好风光,又岂是凡尘俗世之人可以仰止?
  太和不知道他们在这天际驰骋了多久,更不知道他们此行是要去到何处……只是愈行愈远,便也越发觉得,人之一生,比起这天地浩渺,委实不值一提。
  最后,他们在一处人烟稀少的村落停了下来,太和以为连衿是转世到了此处,正欲前去找寻,却被那人握住了手腕。
  “我也不
  知他在何处。”
  太和皱眉望着他。
  “天下之大,我们唯有寸寸去寻。”
  “你也知道我时日无多。”
  “又岂止是你呢?”玄礼笑道。
  太和不明白那人话中之意,却也没有再问,只是踏着满地落叶,朝着村落之间走去。
  其实轮回往生这种事非常难说,大富大贵抑或孤苦伶仃,容貌姣好抑或面目丑陋,就连是人是畜都难以知晓。只是,不试一次,又如何能甘心呢?
  玄礼跟了上去,在他转身一刹,身边的仙鹤也凭空消失了。
  他像是熟视无睹一般,随意问道:“倘若那人转世,你还能寻到他的踪迹吗?”
  太和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然后他回头问道:“你究竟有何打算?”
  “尽我所能,帮你寻得那人。”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太和转身,却再也没回过头。
  “你当真再也不信我了。”玄礼在他身后轻轻呢喃道。
  村落对岸是一个盛世的梅林长阶……
  玄礼回首凝望了许久,脸上还是一派淡然。
  兜兜转转,御风共游,却始终逃不出这仙山梅林。
  看罢,他转过身,朝着那人慢步走去,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忧伤。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去了三叔的签售会……元气大伤,正在调养中T^T
  PS:小修,标题出现代码了……囧rz


    ☆、第三十七章 青岩仙山篇(五)

  他们在村落里并没有寻得连衿的转世。
  玄礼并不吃惊,太和也是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停留了几日之后,他们便在村落里买下了马匹,骑马前往下一个地方。
  两人停停走走,却也算不上匆忙,那人的“时日无多”,却也无人知晓那所谓的时限到底是有多长。
  太和沉默寡言,但有时也会与玄礼谈天一阵。
  他曾说起过与连衿小时候的经历。
  两人是竹马之交,同念书,共习武,从小便相交甚好。
  他们初入青岩山时,也是年少气盛,把酒言欢下,共许踏遍天涯。
  “连衿性子活泼,说是要看尽这河山万里,遍踏这人世沉浮,而我却独独想要一方清净而已。只是,若是他心中所愿,我又如何能拒绝?”
  “于是,我便与他周游各地,那日他听说,在一片绵延千里的梅林之中,有一处隔世的仙山……山中有仙观,观中住有修仙问道之人。”
  “连衿常说,天地之间,何处不可去往,何处又不可游历……天地之大,何物足以为惧?”
  说罢,那人唇角轻轻上扬,就像想起了极其美好的事情。
  每当他回忆起与那人的往事,总是这般表情,似乎除此之外,就再无令他欢喜的事与物了。
  玄礼看着他,也不说话,只是兀自移开了视线,想说什么,却始终没开口。
  他还记得,那一日的梅林如许,黄衫少年落了一身的梅花瓣瓣——
  “太和与我是发小,情同手足,所谓骨肉难分,便是如此了。”
  小道士回头看着他,却没有说话。
  “这便是尘世间的感情了。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你们修道之人,可会理解?”
  玄礼还是看着他,却答非所问:“人与人之间,互相维系彼此的……究竟是什么?”
  “哈哈哈哈,”连衿笑了起来,“我身上有一物,太和说,只要凭借那个东西,无论我到了何处他都能找到……”
  “你们关系真好。”这是他第二次那么感慨,少年却饱含深意的对着他笑了一笑,兀自转过了头。
  这边仍是山野酒肆,微灯烛火。
  玄礼突然问道:“那件东西……连衿身上的那件东西,到底是什么?”
  没想到那人会问起,太和稍稍有些吃惊,他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笑着摇了摇头。
  他遥望着黑夜中的远山浓雾,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夜里长风微扬,温柔地拂过那人的面庞。
  玄礼始终不知道他们口中那“灵犀之物”究竟为何,却是再也没开口问过。
  之后,又是长此以往的寻找,他们去往的地方越来越多,似乎真要踏遍这山河一般。
  太和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怕是再也经不住这颠沛的流离了。
  他们来到一座寻常小镇,不似繁华的
  闹市,似乎是被盛世所遗忘的一隅。
  两人在一间别院落脚,似乎荒废已久,却被玄礼收拾一新。
  太和生了重病,卧病不起,再也不如他们初见那般,叱咤风云,铁脊银枪。
  玄礼也停了下来,在别院中悉心照顾那人。
  一日,卧床那人终于问起:“你此番下山,可得你师父允许?”
  玄礼一边用温水擦拭着他的额头,一边轻点了点头。
  见那人不说话,太和笑道:“你不像那样的人。”
  “那在太和心中,玄礼是怎样的人?”
  “怕生,不善言辞,却心细如尘,良善如仙。”
  “是吗?”他轻笑道,“这般的性格,委实不讨人喜欢呐。”
  那人笑着摇了摇头:“却也不尽然。”
  玄礼停顿了一下,却也没有回话。
  实际上,在青岩山修行的弟子是不能轻易下山的,只要步出梅林之外,便视作自堕凡尘。
  不过那些事情对于玄礼来说,却是再也不重要了。
  道全在西厢小院的竹林后,竖了一座衣冠冢,视作那人的墓碑。
  只是碑上无字,似乎他也犹豫着,不知应称那人为“师叔”抑或“爱徒”。
  玄礼离开前曾去那地方看过,他轻抚那石碑许久,最后朝着仙观所在的方向,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太和变得越来越虚弱,每天初到的黎明,都有可能是他能遇见的最后一个晨曦。
  只是对于这事,两人都极为平淡。
  他似乎也不再执着于寻找连衿之事,而玄礼,除了照顾太和,就更是无心他物了。
  “这样也好。”
  “不觉得可惜吗?”
  那人自嘲般笑了笑:“怕是无缘再见了吧。”
  “想不到你也有如此认命之时。”玄礼慢悠悠的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如果当日,你也如这般‘认命’就好了。”
  “那日的我,大概是受了魔障吧。”
  “着了魔障?……那该是何等情绪?”
  “只觉得心里狂躁异常,周遭暗淡无光。”太和慢慢说着,似乎在回忆那日情景,“那时所想,不是愤怒,而是绝望。”
  “是吗?”
  那人轻笑了一声:“当日我在太虚观前,因寻不得连衿而怒火焚心,乱了神智。”
  “当日之事……你还记得多少?”
  “不记得了……就记得遍地的鲜血,刀光剑影,还有……”
  “嗯?”
  “笛声阵阵。”
  一旁的那人流转着眼眸,淡淡的应了一声:“是吗?”
  岁月无声。
  太和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二人之间的相处却变得融洽起来,就像相交多年的故友,虽不是无话不谈,却形影不离。
  他们之间无言的时间越来越多,很多时候,太和总是一个人躺在院子里的长椅上,凝望着天空,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意,却不知道到底想到了什么……
  玄礼就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也是波澜不惊。
  太和总是合着眼,说玄礼似乎变了个人。玄礼笑着问他这样不好吗,那人却不说话了。
  后来,终于等到了那一天。
  那一日午后,太和如往常般在院前小憩。
  忽然听得一阵咯吱声响,似乎是有人推门而入。那人还以为是玄礼回来了,便合眼笑着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只是无人回应。
  就连脚步声也同那人不一样。
  轻盈的跑跳声,时而拖着步子,时而小跑几步,顽皮得仿佛孩童。
  太和睁开眼,果然就看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
  是一个穿着黄色小袍子的男孩,黑发梳成了马尾,绑着黄色的发带。
  他就那么怔愣地看着那孩子,一时无言。
  那小孩竟也不怕生,伸出手就去摸那人的脸,嘴里还奶里奶气的喊着“大哥哥”。
  不知从哪儿吹来的清风,竟送来花香阵阵,缠绵千里,彷如那人绵长的发梢——
  “无论我在何处,你都要找到我……”黄衣少年笑得一派天真。
  他身前那人对着他温柔地笑着:“那你莫要走得太远,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又该生气了。”
  “真笨。”少年努了努嘴,“那这样吧,你循着这风前进,我逆着这风归返,定不会错过了。”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般的年少轻狂,那般的意气风发,那般的那般,怎么能如此相忘再忘呢?
  黑衣男子也伸出手,轻抚上那孩子的面庞,满眼的欣喜化了一池的碧波荡漾。
  然后,那手轻轻滑过,最后重重落在了长椅上。
  那人的眼慢慢合上,但脸上始终带着微笑,似乎也是好梦一场。
  黄衣男孩怔愣着站在原地,他抬起头,忽而从屋里走出一个蓝衣散发的少年。
  孩子正欲说话,却见那少年轻抬了抬手,他便顿时化了梅花点点,随着那清风飘扬而去了。
  玄礼蹲□来,蹙眉看着闭目长眠的那人,伸出的手却始终没有抚上去。
  他的脸上仍是没有表情,无悲无喜,不哀不伤。
  凝望了许久,他才站起身,朝着那紧锁的大门走去,只是他一打开门,便是迎面而来的梅林如许。
  长风清扬,落梅如雪。
  他向前走了几步,终是将那人抛在了身后。
  魂梦与归,百年纠缠,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百年前的太虚观前,他曾亲眼目睹过那人疯魔的样子。
  猩红的眼,杀气盈天。
  那人的长枪似乎能轻易穿透别人的胸膛,眨眼间,便是鲜血四溢,哀鸿遍野。
  而他,却独坐在观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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