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旁边的西里斯摊了摊手,“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整个基地只使用代币。”他取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币,看上去就像是赌场最常用的那些十美金筹码,然后无奈的说道:“在找到合适的工作以前,你们属于无业游民,所以非常抱歉。”
“噢,不用担心,这些是免费的。”年老的店主开始转动铁器,那些咖啡豆在里面慢慢的搅成了碎片,她的手很小,还有些颤抖,但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好像付出了全部的注意力,新出的粉末被她小心的放在滤纸下面,很快的,那些泡好的咖啡就像变魔术似的跑到了蒸馏壶顶端。
香甜,又苦涩的味道瞬间弥漫开来,感觉就像逐渐泛黄,逝去的时光一样——不管对过去的生活有多大的不满,但在几十亿人都死去的时候,那些日子简直就像忘记加糖的咖啡,一旦消失,才有人发现:噢,它是那么的好的东西,我居然从来没察觉到。
“这太精致了,就像我以前……”罗曼没继续说下去,他侧过头,看着一个刚到店铺的男人拿起了一杯咖啡。
“一杯咖啡十个筹码。”老太太说,她抬起头盯着对方,那是是个六英尺半的壮年男子,看上去和模范市民相去甚远。
“我不会付钱。”那个人咧嘴一笑,他把那个纸杯扔到了地上,一大半的棕色液体蔓延开:“这尝起来就跟狗大便一个味道,就算它是免费的,我也喝不下去。”
年老的女人皱着眉,她固执的站在远处,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伊萨则盯着对方的膝盖,只需要对那踢一脚,就可以把面前这个混混揍成货真价实的狗大便了——他刚迈出半步,身后的青年便扯住了他的袖子——那个闹场的白痴已经倒在了地上,一些白色的唾沫溢满他的嘴角,一条细细的金属线链接在他的颈侧,伊萨很快认出了这个玩意儿,是电击枪,适用范围只有二十米。
当那个小小的扣环贴在了人的身体上,一万伏的瞬间电流会在小于十分之一秒的时间通过目标,只需要一下,就可以把一个八百磅重量的公牛放倒。不过这种东西对于僵尸没有用,毕竟它们早就麻痹得不像样了。
“治安队的人今天来得可真慢。”临时的导游先生感慨道,他根本没有看块打湿地板,已经来了有人将那个昏倒在地上的壮汉直接拖走了,那人的大半个身体都在地上摩擦,整个市场充满了顾客和卖家,没有人觉得惊奇,也没有人愿意看他,就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一样。
“他会怎么样?”罗曼问。
“人力资源部会决定的,加入先遣队,或者直接处决,就看那群人怎么想了。”
简单,暴力的管理手段,却有效得让人毛骨悚然。
☆、34Day 34
伊萨拿着剩下的那杯咖啡,上面还冒着白色的水蒸气,那些和牛奶混合成的细腻的泡沫划过他的味蕾,他终于意识到喝了两个月的速溶咖啡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至于那位店主,她的孙女的总算赶过来了,脸色惨白,看上去被吓得不清,很快就带着固执的外祖母离开了。
领路人西里斯把两人带到了餐厅,他取出了两张临时制作的卡片,上面用印章打着「新到货」字样,在收到了双倍的白眼以后,他干笑着解释:“这里能用的文具可真不多,我尽量找出了同义词,大家第一次看见就理解不是吗?”
“愿你们有愉快的一天。”文职人员最后说了一句,然后就埋没在了人群里,上百个人正在这间宽敞明亮的房子里用餐,他们大部分披着灰色的制服外套,看上去就像真正的大企业员工似的。
发放的食物只有罐头和饼干,罗曼领到了随即发放的青豆,他拽着那个铁罐子,好像受到了可怕的打击。
“这的生活水平太糟糕了,我们得离开……”他在伊萨耳旁说道,后者已经打开了一个牛肉和番茄汤汁混合的玩意儿,一股奇妙的酸味开始弥漫。“在外面有黑椒香肠,鸡蛋,还有酒,上次那几瓶从超市带出来的东西我才喝了一瓶。”
“你什么时候喝酒了?”伊萨问,如同一个遭遇了未成年喝酒的监护人。
“有问题吗?”
“你看上去不到二十一岁。”男人用一种狐疑的目光扫视着同伴,实际上,他不止一次想过这个问题。
“你也不像三十岁。”罗曼说,然后他用那种我什么都理解的神情看着伊萨。“你看,我们之间并不存在可怕的代沟。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真是上帝保佑。”
“我记得耶和华不会祝福同性恋和外星人。”伊萨冷冷的补充道。
“那真是太遗憾了,他可是我第一个念过祷告词的神呢。”青年无奈的感慨着,他兴致盎然的看着身旁的高墙,隔着水泥和砖块,他已经听到了挤在外墙的活死人的声音。
“比起那个只会变成石雕和画像的上帝,真正的神祗是很无趣,疯狂的东西,我曾经见过它们的痕迹,特别是一群人发现了神的真相以后,他们就以为自己成为神的代言人了,那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你是说在宇宙里真的有神存在?”伊萨喝了一口暗红色的番茄汤,味道并没有闻起来那么可怕。
“我认为那只是漂浮在空间里的一些意识,就像电波似的,有一天传到你的脑子里,让你觉得自己非常的不可一世,可以统治全人类,或者让你认为之前的二十年毫无益处,下一刻就想着自杀。”罗曼跟着坐了下来,他把半个身体都贴了上来,自觉地将嘴凑到了同伴的汤匙上。
“好像尝起来有一点牛肉味……我们可以交换着吃吗?”刚从哲学理论回过神来的王子终于感觉了到了现实的残酷,他打开了那个一片绿的青豆罐头,可怜兮兮的摆在两人中间。
这景象让伊萨想起了他那点所甚无几的童年,某个嘴馋得不行的小鬼经常变着方式缠着他,然后他掏光了最后一美分零用钱,换了一大堆的糖果和巧克力——他没有讨厌一个那么任性的贪吃鬼,简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墙的另一面是成千上百的活尸,对于罗曼来说,那点哀嚎声就像微不足道的背景乐似的,他把自己挤到伊萨身边,然后像个连体婴一样的用餐,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有什么不适。男人并没有推开他,他啃了几块饼干,就合上了眼。
伊萨眼底下蒙上了一层青色的阴影,实际上,他们已经有一整天没有休息了,对普通人类来说,那简直是难以忍受的。对于罗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在来到地球以前,他曾经花了三个日夜研究如何逃出那个由婚约对象设计的大陆,那地方简直就像迷宫,等到他逃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悔婚了。
什么那个可怜的商业巨头之子穿着礼服苦苦等待了一整天啦,帝国第一继承人悔婚背后的众多神秘情人啦——那些杂志的销量一下子涨了百分之二十,似乎无论他出席在哪里,都会有和记者一般八卦的贵族凑上来打探第一手消息,罗曼没有说话,他当时已经看到了结局,下一轮的小道消息是他像一个称职的负心汉一样冷酷的出席宴会。
他只是向着法院递交了一份诉讼单,然后就甩手离开了主星——但愿那些娱乐界的先生们不会哭泣,那张黑底金边的单子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标题「关于阿尔方斯罗曼 冯 安德鲁的版权费用」。
现在想起来,那个逃婚的先生也算是功不可没,如果不是他临时要做情圣,自己也不会离家出走,最后到了地球,尽管这里被什么人搅得像随时都准备进焚毁炉的垃圾堆一样,而且他也不知道回去的方法。罗曼回过头,他看着他的同伴,对方已经完全陷入了睡眠,脑袋无意识往下点,看上去有些可爱,好吧,王子殿下没有找到比那更适合的词。
没过多久,一种弦乐器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短促得让人心惊肉跳,罗曼不得不循着音乐走了过去——如果那还可以称得上艺术的话,那是个披着黑色风衣的人,他半躺在地上,手上捏着一把十几英寸的尤克里里琴,实际上那是种声音格外轻柔的乐器,也不知道被他毁成什么样才发出那种可怕的声音。
“你可以不弹了吗?”罗曼问。
那个人抬起头,然后继续盯着他的乐器:“你可以给我钱,然后我就不弹了。”
“没钱。”
“吃的呢?”
“真抱歉,刚刚吃完。”
“你一定是个新人,什么都没有。”音乐人说,然后他总算放下了那把小琴,他浑身脏兮兮的,只让人看得清浅棕色的眼睛,一副没有吃饱样子实在没有立场说这些。
“你看上去比新人还穷。”罗曼说。
“我是个艺术家,而这里根本不在乎这个。劳动力才是他们最需要,那些人就像已经消失的农场主,一点一点的剥削所有人的骨和血,等外面那群会爬的死人变成骨头以后,他们就会统治整个世界,带着一帮完全听命的奴隶,哟呵,像拿破仑和希特勒曾经想干的那样。”坐在地上的男人说着,他似乎觉得这本身就像个笑话一样,浑身都抖动了起来。
比起预言,那些浑话听起来更像疯子的呓语,罗曼仔细的听着,然后安慰道:“想开一点嘛,地球上肯定不止一个救援基地,你可以挪窝找个新兴艺术之都什么的。”
“那并不重要了,我了解他们,他们更像是另一个世界的恶魔,人类怎么可能与他们为敌,这群吸人骨髓的东西,潜伏在美国一百多年,他们不会放过任何打乱计划的人。”另一个人睁大了眼睛,继续用那种神棍一般的语气说道。
“谁是「他们」?”
“罗姆查尔德家族。”那个艺术家说着,一面意识到谈话对象茫然无知的眼神,他痛心疾首的解释:“他们是犹太人。”
罗曼有些呆滞的点了点头,同时觉得先前高估了这位先生,阿萨托斯正在用古人类历史洗刷他的脑袋,好吧,犹太人,这到底是哪门子的理由。
那个仇富的艺术家突然站起身,他眼睛里冒着奇异的光芒,一面指向天空:“有什么人在放信号弹!我打赌是请求救援的。”
青年还没有回过头,一些跟爆炸差不多的声音就接二连三的传来,他也跟着往上看,奇怪的问道:“你们这的信号弹都会发出巨响吗?”
“那当然不是,”地球原住民不屑的解释道:“是节日用的烟花,很多人喜欢围观它们,我猜……僵尸也会很喜欢。”
他话音刚落,外面那些不死者嘶吼就跟被扩音器放大了好几倍,隔着墙壁都能想象出它们龇牙咧嘴的模样。
“噢,我怎么没想到呢,他们这个时候肯定开始出门了。”那个人好像比听见声响的僵尸还要兴奋,他跑了起来,就连微跛左腿也没能影响他的速度,罗曼皱着眉盯着他离去的背影,最后决定跟在后面。
所谓的大门已经被死死的密封了起来,它或许曾经是自动的铁门,有着显眼的公司标记,一大堆金属条和木板毫无规则的黏着在上面,跟块被修复得支离破碎的墙壁一样,透过那些细微的缝隙,一些属于死人的,青灰色的手指不间断的向内抠动着,徒劳的,企图抓住一点活人的气息。
已经有好些人站在门口了,他们大部分拿着枪,或者一切能敲碎脑袋的东西,一个穿着迷彩服和紧身牛仔裤正站在最前面,她棕色的头发披散着,既蓬松又迷人,是那个一直想要勾搭伊萨的女人——罗曼总算提起精神打量现场,除了她带的这一批人以外,还有四五个站在另一头的男人。
“让我出去,在那群蠢货被僵尸咬死之前。”卢娜说,她眼神锐利得让大部分人不敢直视。
“按照第十二条法规,您并不能这么做,半个月只能开启接驳器一次,这是规定。”另外一边的人说:“往好的方面想,只要他们引走了一部分怪物,我们以后的工作也会轻松许多。”
“如果我说不呢。”她说,然后好几把枪指向了她光洁的脸蛋。
☆、35僵尸,殿下来了
Day 35
好几个人甚至是来自卢娜的队伍;他们面无表情的举着武器;好像对面只是块特别漂亮的人形靶子。那个被围在中间姑娘一点也不惊讶;她直直看向另一头;那几个穿得格外体面的男人:“你们就是这样扶持我的?先生们?”
她声音特别轻柔,好像在跟人闲话家常一般,然后她看向了更远的地方;那边站着上百名围观的基地人员;他们不会用枪,也不大擅长武力,平日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生产一些基础消耗品。
“我是卢娜·罗姆查尔德,乔治的女儿。”她抬起头;好像摆在她面前的枪管跟空气一样不值一谈。
“病毒发生后;我被送到了全美最安全的小岛,就在南方海岸线上,那里有太阳能发电站,净水装置,医生,还有足